第17章 “從沒讓人失望”

收到新賽季考斯騰設計稿時杜清劭很驚訝。短節目配合曲目小獅王,以棕黃色為主基調,後背深V領加肉色內襯,從上臂到肩胛還有看似毛茸茸的流蘇設計。做旋轉動作時這些“小羽毛”會随軸心打開,想想就是個拉風的造型。

就連自由滑的服裝也重新設計過了,借鑒18世紀歐洲男性的服裝添加了燈籠袖和肩章元素,背後還有華麗的錦緞将兩肩相連,黑白灰的主色調襯托貝多芬彼時的心境,簡約又不失貴氣。

把設計稿放大,還能看到上面林林總總的小水鑽。杜清劭就算沒什麽藝術修養,基本審美還是在線的。捧着稿子左看右看,滿腦子都是自己身着華麗,在冰場上撩腿抛wink的絕美場面。

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贏在了起跑線上,捧着平板原地蹦了個阿克塞爾跳:“今年咱們冰協這麽壕?還是覺得我長得帥又技術好,重點培養對象?”

葉飛鴻笑道:“說來你可能不信,這是瓦瑞斯先生請朋友幫你設計的。臨走前就和我提過,還特別囑咐我不要提前告訴你。”

腦子缺弦的小杜同學這才想起他遠在亞歐大陸彼岸的編舞老師,皺起眉頭咳嗽了聲:“原來是他幫我設計的,那也就、也就那樣吧,還不得靠我一張帥臉撐起半邊天。”

葉飛鴻聞言又笑了聲,知道他其實早已心花怒放,第二天就帶他找俱樂部合作的設計廠測了身體數據,把稿子交給他們開始制作。回來路上還不忘提醒他發消息和老師說句謝謝。

杜清劭授意,下午訓練開始前給洛銘留了個言。巴黎的夏令時比北京早六小時,現在估計是早晨剛起床的時間。發過消息後他就把手機丢到旁邊開始訓練。

臨走前的囑托還算有用,晚上回寝室後他如願收到了洛銘的回複,大致意思就是你喜歡就好,不用謝。他盯着思考片刻,覺得自己應該再回複一句,但實在憋不出話,随手丢了張表情包過去。

杜:達成共識.JPG

幾分鐘後洛銘回複:看起來你真的很喜歡這兩套衣服。本來說要加羽毛設計,但怕你又把毛扯掉,最後還是免了。總而言之祝新賽季順利/微笑/微笑

對方發來一串英文,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兩個毒辣的笑臉。等對話框自動翻譯完畢,再回頭一看,杜清劭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那兩個充滿祝福的微笑瞬間變得更加嘲諷。

他狠狠罵了句糙,回複他Thank you soooooo much,然後刷了滿屏的“/微笑”。兩位語言大師的聊天也就此終結。

廠裏幾十個人同時趕工,不出一個月就完成了兩套考斯騰的定制。花滑比賽服一般采用比較輕薄透氣的布料,實物的手感比看照片的感覺細膩無數倍,還有bulingbuling閃光的亮片和小水鑽。杜清劭越看越順眼,也忘了洛銘調侃自己去年比賽掉毛的事,趁晚上訓練結束沒人時,拎着兩件考斯騰去舞蹈教室的大落地鏡前狠狠欣賞了一番。

【種花家冰雪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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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吃毛肚火鍋:[圖片][圖片]新賽季的考斯騰,又是被自己帥醒的一天

有志者事竟成:卧槽,劭哥你大半夜不睡覺跑舞蹈房裏自戀去了?

齊悅juice:啊啊啊我男神真是太好太全能了,給你當編舞老師還送考斯騰。我特喵哭暈在廁所[嫉妒使我質壁分離.JPG]

隊醫潘立書:這是瓦瑞斯先生給你設計的?有戲啊毛肚弟弟!你可要早日開竅,小美人都給你設計考斯騰了,別讓他在國外獨自寂♂寞

金騁:潘醫生,說騷話前麻煩換個皮

我想吃毛肚火鍋:卧槽你倆什麽時候進的群?

馬博博的小挂件:哈哈哈我拉的,隊醫小哥哥們超級棒/點贊

幼兒園班長馬嘉博:确實比之前有品位,果然藝術家就是不一樣

我想吃毛肚火鍋:??一拉一踩duck不必,管它誰設計的,滑冰可是靠技術的嗷~

馬博博的小挂件:不知道為什麽我想到一個成語。

有志者事竟成:哈哈哈這件金色考斯騰真的是小獅子嗎?為什麽我感覺更像某種鳥類呢/doge

馬博博的小挂件:小成自信點,把狗頭去掉

隊醫潘立書:別這樣,沙雕還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呢

我想吃毛肚火鍋:啥意思?哥也是國家一級運動員啊

有志者事竟成:一秒p圖,拿走不謝,[我是沙雕我為自己代言;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JPG]

齊悅juice:是因為冰場太冷嗎?有些人滑着滑着就瀕臨滅絕了

金騁:小齊居然也會講冷笑話?

我想吃毛肚火鍋:哥明明就是輕松駕馭各種風格的小仙男,陌上人如玉的那種!

有志者事竟成:我看是冰上人如雕吧哈哈哈哈

……

于是杜清劭選手再次在他六只同類的圍攻中慘敗,黯然離場。當然他根本不會把這些小插曲放心上,又與落地鏡中的自己對視一眼,心滿意足地回到寝室,小心翼翼地換下考斯騰挂好在衣櫃裏,臨睡前下意識看了眼日歷。

八月十號,距離大獎賽開始只剩不到兩個月。

雖然群裏氛圍輕松,實際上輕松的時刻可能真的只有片刻。

随着時間逼進,他的狀态也在逐漸調整,休賽季剛開始打游戲到淩晨的野心也很快就收住了。不管每天訓練結束多累,都會把近期練習時錄制的視頻要來,坐在書桌前反複看好幾遍,分析問題和改進方向,然後嚴格按照作息睡覺、起床。這是他給自己定的最後底線——既然學就要做最好,絕對不會把半成品展示在別人面前。

葉飛鴻連着觀察一個月,都不由對他刮目相看,甚至逢人還會誇幾句。

運動員走上賽場,免不了被分三六九等。其實教練也是如此,教不出好的選手,就是失敗。他退役前成績還算不錯,現在當了十幾年教練,眼光更加毒辣。就目前情況來看,這個還處在叛逆期的十七歲小屁孩比他想象中放心許多。

很快就到隊內測試的日子。一共分三天,首先是傳統項目——體能、反應力和一些肌肉力量的測試。下午潘立書還帶他們去定點的醫院做了全身體檢。

後兩天是兩套節目的測驗。隊裏采用一貫對外界公開比賽的方式,提早向冰迷公布了安排,作為他們初次公開的完整展示。

首先是短節目,杜清劭抽到第四個出場。當天的上座率并不是很高,大約只坐了一半人。而且從他們手裏捧的玩具就能看出,其中大部分還是來看齊悅和馬嘉博的。

作為與芭蕾淵源頗深的運動,花樣滑冰同樣注重禮節,觀衆會用獨特的方式表達對運動員的喜愛與感謝。可能因為選手年齡普遍較小,逐漸形成了向場地扔鮮花或是毛絨玩具的習慣。

齊悅曾經說自己最喜歡的水果是橘子,英文名也是juice,加上她在役幾年來優秀的表現,放眼望去觀衆席上已經有不少冰迷扛着橘子抱枕,準備為她落下一場“橙色雨”。馬嘉博也是,作為目前國內的男單top,26歲還恪守崗位努力為團體賽争名額,同樣贏得了廣大冰迷的尊重和喜愛,每次比賽結束都能收獲一堆可愛的小馬駒。

杜清劭就比較慘,不是他沒粉絲,而是粉絲不知道該給他扔什麽。世青賽奪銀後,他在國內滑圈有了些知名度。粉絲眼巴巴地問他除了滑冰以外還有什麽喜歡的東西,結果他說毛肚火鍋。

母親是重市人,因此小時候在那兒生活過一段時間,整日迷戀火鍋和燒烤,不開心的時候吃,開心的時候也吃。可惜當了運動員後,因為擔心來路不明的肉食裏有添加劑,親愛的毛肚火鍋就這樣和他說拜拜了。對此杜清劭痛心疾首,逢人就說這件事。

粉絲聽完又心疼又好笑,但能怎麽辦,總不能等比賽結束往冰場裏丢自熱火鍋投喂崽崽吧。于是又問還有什麽其他愛好,杜清劭“認真”思考了幾秒,給了一個更加睿智的答案——寫數學題。

此話一出,冰迷們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粉上了一個不簡單的東西,紛紛打趣:您是要五三還是王後雄全套教輔?或者子母題、黃岡密卷也成,讓世界人民看看我國高中生強大的戰鬥力。

當然玩笑歸玩笑,無論冰迷丢什麽,杜清劭都會滿懷感謝地收在寝室的大塑料箱裏,等攢得差不多一次性捐給福利院。

他的思緒是被場上哀婉的九兒拉回來的。那是齊悅本賽季的短節目,電視劇紅高粱的片尾曲,純中國風曲目。

凄涼悠長的高音再次響起,她的表演也進入尾聲,經典的仰燕式姿态配上一襲紅衣,裙裾下擺四散飄動,仿佛真的在潔白的冰場上鋪出一片熊熊燃燒的高粱地,不悲不怨地向遠方而去……

曲聲終了,場上安靜了好幾秒,掌聲才打破寂靜,熟悉的橘子抱枕揮如雨下。她優雅地躬身行禮,俯身去撿冰迷們送的禮物。場邊都快被抱枕染成橙色了,杜清劭見她忙不過來,進場幫忙一起收拾。等冰面清理幹淨,便留在場上準備自己的短節目表演。

這場比賽用教練的話來說就是找狀态。能在國際舞臺亮相的,技術水平并不會非常懸殊,更多是看臨場發揮。他在比賽經驗方面并不豐富,更加把每次訓練當做比賽對待。

盡管已經練了無數遍,首次亮相還是緊張,還沒開始比賽心髒就跳得厲害,甚至連後背肌肉都崩得略微發疼。

短節目編排難度屬于中上水平,開場是平時訓練中成功率較高的後內點冰跳(4F)。結果第一跳的進入時機沒有找準,臨起跳前心裏猝不及防地哆嗦了一下,直接空成了兩周。直到中間連着做了兩個旋轉,身體才稍微放松下來。

後半段完成得不錯,兩個跳躍沒有失誤,卻也平平無奇。不過表演結束看臺上的冰迷扔來了不少鮮花,他埋頭把場地清理好,不吭聲地走了出去。

接下來還有隊裏的主力男單馬嘉博、宋湯昊的比賽。他站在走廊裏遠遠觀望了幾眼,低頭開始反思剛才節目中出現的問題。

帶上耳機,他很快安靜下來,腦中大致能回憶起進入每個動作時的心态和感受,配合身體的擺動,在狹小的空間裏蹦蹦跳跳、自我陶醉。

“這麽認真啊。”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下肩,他扭頭見臉上挂着汗珠的師兄馬嘉博,取下耳機悶悶地嗯了聲。

“你看了你的短節目,總體完成得還是很不錯,就是開始太緊張了。”他順勢靠在牆上,笑着鼓勵道。

杜清劭撇了撇嘴,并沒有因為他的鼓勵露出半分輕松,客觀分析道:“我缺的就是能迅速冷靜的能力。短節目時間太少了,根本不允許我臨場調整狀态。”

“那下次或許可以開頭先做旋轉,會不會輕松一些?”對方打趣。杜清劭眯起眼腦補了如他所言的節目效果,仿佛吃了奇怪的食物,嫌棄地皺眉。

訓練場正好播報到宋湯昊上場。馬嘉博順勢一瞥,似乎想走到那邊,不料剛動一步,就像被什麽絆住似的,身體猛然傾斜。

杜清劭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聽見他輕輕抽了口氣,小聲問道:“膝蓋還在疼?”

“是啊。”他回答得極其坦然,扶着牆站穩,安靜地打量片刻,“小杜,有個些話…我覺得是時候和你說了。”

“這賽季結束,甚至可能撐不到,我真的到退役的年齡了。你和宋湯昊……”說到這兒他停頓了幾秒,“我想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和能力,之後的團體賽可能要靠你獨自扛兩年了。”

其實聽他說第一句話,杜清劭就猜到了下文,安靜地站在他身邊,比上課還認真。

馬嘉博年長他九歲。他剛在國內嶄露頭角,正是馬嘉博競技生涯的高光時刻。他是看他活躍在各個國際比賽、一路起起落落長大的。這樣一個如同偶像般的存在,現在就站在眼前,鄭重地交代什麽。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冰雪運動本就不是大衆項目,光是場地、設備和錢就不知将多少人拒之門外。南方多少城市的人連冰場都沒見過,基本就靠東三省輸出運動員。目前國內男單脫節得厲害,馬嘉博為了青黃不接的局面硬生生撐到26歲,他也因為同樣原因提早了一年升組——他知道自己要肩負什麽,也明白今後的舞臺屬于誰。

“這句話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杜清劭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冷靜。感應燈突然暗下去,逼仄昏暗的過道裏透着窗外照進來的夜色。再擡頭時卻沒了剛才片刻的懵懂與不安,漆黑的眸子閃出了一絲不可撼動的銳利。

“放心,在滑冰上我從來沒讓人失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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