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幸好這次是替補

世錦賽在德國漢堡舉行。交代完全部事宜,辦妥手續後,一行人啓程飛往比賽地。

杜清劭一點都不想碰到宋湯昊,上飛機後特地當着他的面換座位,擠到一對雙人滑運動員邊上,邊吃狗糧邊生悶氣。

他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吃過一頓晚飯後倒頭就睡。

機艙裏也很快安靜下來。

從B市到漢堡沒有直飛,隊裏打算到柏林再換乘火車,路上大概十幾個小時的行程。杜清劭感覺自己還沒睡多久,就在睡意惺忪之際聽到飛機廣播的聲音。

先是一段他聽不懂的外語,然後隐約聽到幾個英文單詞,好像有什麽volo,France。

“怎麽回事?”他摘掉眼罩,被機艙地光線刺激,揉眼睛問身旁的隊友。

“西歐那邊好像有個火山噴發了,火山灰擴散,需要改航線臨時迫降。”

“降到哪兒?”杜清劭迷糊地睜開眼,凝神看向前面電子屏的地圖,判斷出飛機現在已經在德國境內。

隊友說:“應該暫時降落到慕尼黑。”

杜清劭點了點頭,看着地圖保持沉默。

從初中起他的政史地課都是補覺用的,地理學得稀爛,也沒有再深問下去。

下飛機後,教練和隊醫給每人發了特級防塵口罩,讓他們減少戶外互動,避免吸入污染空氣。

潘立書在旁邊科普:“這次噴發的是加來海峽附近莫格桑群島的一座活火山,火山灰噴發到萬米以上高空,經盛行西風擴散,影響了附近的航班。不過按照噴發的特點,火山霾對人體健康的威脅倒可能小一些。”

杜清劭拖着行李箱走在他身邊,完全沒有地理概念,疑惑地反問:“莫格桑群島在哪兒?”

“法國東北部港口對出去吧。”他也不确定,拿出手機查了下地圖,“好像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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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杜清劭已經被機場的大屏幕吸引了注意。上面播放的應該是當地官方媒體的新聞,只見一個女記者手持話筒和手電筒,言辭激昂、動作誇張地說着什麽。

雖然聽不懂而且畫面的采光很差,但他一下就被畫面上的地标性建築——埃菲爾鐵塔吸引了注意。

他在心裏默念出那個熟悉的城市名,瞬間想到了某個人的名字,身後閃過一陣寒意,拉着行李箱飛快地追上了潘立書:“巴黎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潘立書一頭霧水。

“算了,不和你廢話!”他一把搶過手機,往裏面飛快地輸入文字。

這款手機的24鍵沒有分割,他用起來很不順手,心裏又着急,連着輸入了好幾串亂碼才把字打對。

國際流量不知道為什麽加載得很慢,看着進度卡在中間一動不動,他幾乎急到想摔手機。

“杜清劭、小潘,你倆在幹什麽?”遠處,教練不耐煩地催促他們。

“知道了!”他煩躁地吼了句,拖着行李箱往前走,眼睛卻死死盯着屏幕。

終于,熟悉的站跳了出來,他迫不及待地滑動手指,尋找自己想要的信息。

莫格桑群島是加來海峽中間的一個無人島,當地時間下午三時許活火山噴發,雖然沒有造成直接的人員傷亡,但因為巨大的地質活動引發了5.2級強震,整個法國北部包括巴黎均有震感。

據當地地震局監測,此後4時候依舊會有較強的餘震,海峽沿岸城市已經啓動海嘯紅色預警,北部潮汐發電站、核電站的所有發電設備和反應爐都停止運行,出現了大面積的斷電,全市交通癱瘓,航班停運。

杜清劭在西南待過一段時間,幾年裏也經歷過兩三次小震,可在看到這條新聞時,渾身血液還是幾近凝固。

那可是小金毛住的地方啊!他去過洛銘家,看着電視上熟悉的畫面,甚至覺得這一切就仿佛發生在他家門口。

對了,打電話。

停電應該是不影響電話通訊的。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憑借超強的記憶裏輸入了那串電話號碼。

“嘟嘟——”忙音響了幾秒,突然聲音一頓,就在他以為電話接通時,裏面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

“不在服務區?”他喃喃自語,反問了一句。

潘立書見狀也湊過來問:“你在給老師打電話?”

“對,但是打不通。”

“他們國家的代碼加了嗎?”

“加了……”

他說完深吸了一口,說實話他上“戰場”前都沒這麽緊張過,此刻卻連握電話的手都開始發抖。

“我再給他打一次。”他顫抖着手指按下了撥通鍵。

可還是沒有接通,無論他打多少遍,電話裏響起的只有那個女人冰冷而機械的聲音。

怎麽會這樣?要是手機在身邊肯定會接電話的,難道、難道……真的出事了?

杜清劭放下手機,怔怔地看向大屏幕上那個言語激動的記者和她身後的埃菲爾鐵塔,突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好像有東西嘩啦一聲全塌了。

前面,教練又扯着嗓門在催促。

“肯定沒事的,他那邊裏震中遠着呢。”潘立書扯了扯他的手臂,“快點跟上去。”

杜清劭攥緊手機不說話。

他們目前位于德國西南部,乘高速列車到北部的漢堡幾乎橫跨了整個國家,大概需要九小時的車程。買好車票,一行人已經被折磨得身心俱疲。

杜清劭捧着潘立書的手機搗鼓了會兒,等列車開穩後走到教練那邊,捶了錘小桌板,冷聲說:“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你要它幹什麽?”

“法國北部地震了,我需要确認我老師是否平安。”他毫不避諱地說出了原由。

葉飛鴻瞪了他一眼,目光中寫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怒氣。杜清劭見狀更加不甘示弱,壓低眉毛垂眸看他,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

他算是明白了,這孩子的心是留不住了。

僵持片刻,他拿起手邊的包擱到桌上:“好吧,聯系完就還我。”

杜清劭沒有理睬,直到從裏面翻出了自己的手機,才勉強地說了聲“謝謝”。

回到座位後,他第一時間就是登上微信給洛銘發消息。之後他就在等回複,直到車廂裏的燈都熄滅,只剩手裏屏幕的亮光,對方似乎還是不在線。

就像茫茫大海裏的燈塔,一直亮着等他的船歸港。

“休息會,別又把你的身體累垮了。”潘立書和金騁都勸他。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怎麽睡得着?杜清劭甚至想,反正自己也沒有比賽,幹脆直接乘車去找他算了。

就這樣迷糊地挨了九個多小時,第二天晨光熹微時,他們終于到了漢堡體育館。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火山噴發,許多國家的運動員都比原定計劃晚到,組委會因此決定推遲一天開始比賽。

到酒店後他們也自然地先休息了一天,到次日才接到安排去适應場地。為了照顧他的情緒,葉飛鴻推掉了所有媒體的采訪,但站在冰場上,杜清劭還是深深地感受到了排斥感。

場館上空按次序放着每個選手表演曲目,作為替補,他有資格站在上冰場訓練,但被減了合樂訓練,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冰面上晃蕩,還時不時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中間休息的時候,葉飛鴻把他喊過來,問:“手機用好了嗎?”

他搖了搖頭:“聯系不上。”

“那就先不要想了,把手機還給我。”教練認真地和他說,“我托人幫你問過了,目前沒有人遇難,你的老師運氣肯定不會這麽差。”

杜清劭心亂如麻,不過還是走到場外把手機還給了教練。

“經歷這次你也算體會到異國戀多麽艱難了吧?”葉飛鴻趁機教育他,“還是聽話點努力拿幾塊金牌,到時候像英雄一樣退役,想找什麽……”

“夠了,”他根本不想聽這種東西,“人命關天的事情,我沒心情和你說風涼話。”

沒想到宋湯昊也冒了出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小杜,教練畢竟是長輩,你應該多聽他的話。再說了,你可不能因為這次是替補就松懈。”

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杜清劭咬着牙在心裏罵了句,雙手緊緊攥成拳才忍住直接擡腳用冰鞋踹他的沖動。

正憋着一肚子火,訓練館門口傳來了一陣喧鬧聲,聽起來似乎是法語。他立刻探頭查看,精準地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只小棕毛——貝納·迪朗。

“迪朗!”他飛快地走了過去,朝人群喊。

小棕毛應聲張望,看到眼熟的小男生,不覺眯了眯眼,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地哦了聲:“Eastern boy?”

杜清劭不顧雙方教練驚訝的表情,把他從人堆裏拉了出來,急匆匆地問:“你們是從巴黎過來的嗎?”

“算是吧。”

“Lumi怎麽樣?”他趕緊進入下一個話題。

迪朗顯然沒跟上他的腦回路,皺起眉頭反問:“他怎麽樣和我有什麽關系?我是運動員,又不可能帶他一起過來。”

“我是問你他們那邊的情況!”杜清劭急得抓起他的肩膀晃,“他有沒有受傷,或者吸火山霾之類的?”

迪朗剛睡過午覺,還沒徹底清醒就被晃得頭暈,擺着大少爺脾氣含糊其辭地說:“這我就不清楚了,應該沒事吧……那火山離巴黎遠着呢。”

“可是我聯系不上他,電話和微信都不行。”

“Lumi還有微信?我從來沒和他用那個聊過。”迪朗掙開他的手臂,從兜裏掏出手機,“你等等,我用MSN找他。”

說完他就睡眼朦胧地給洛銘發了個表情。

杜清劭到屏幕前:“你給他多發幾條試試?”

“沒用,對方顯示不在線。”他無奈攤手,“聽說巴黎停電了?可能長時間充不上電關機了吧。”

“你怎麽這麽不關心他啊!?”杜清劭氣得都能把他吃掉。

“說起這個我覺得你還是多關心自己比較好,”迪朗不屑地瞥了眼他,“這場比賽你居然是替補?我還等着再你打敗一次呢。”

此話出口,對他而言又是一記暴擊。杜清劭吃了個閉門羹,恨恨咬了下牙:“你給我等着。”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接下去的幾天都是如此,他按照賽會規定的時間熟悉場地,可訓練之餘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又說不清到底在想什麽,整個人都心神不寧。

唯一慶幸的是,還好這次是替補,不然以他現在的狀态,連第二輪自由滑都不一定能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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