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動聲色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天已經放晴，但是氣溫一下驟降了許多。森林裏到處都是水坑泥淖，偶爾有風吹過，樹枝上的雨水便落下來，淋得人滿身都是。一直到下午，被烈日暴曬了大半天後，森林中情況才好些。

而這時，長河部落一行人已經接近黑色森林邊緣，樹木越來越稀疏，途中還遇到了幾支小部落的交易隊伍。

巫權跟其他部落的大巫不一樣，他幾乎每年都會參加部落交易會，在交易會期間，他用巫藥治好過不少疑難雜症，同時，他配制出售的普通巫藥效果也比其他大巫更好，偶爾有中小部落的大巫向他請教，他也會有選擇性的指點他們一些東西。因此，巫權在黑色森林一帶，威望極高。

除此外，在附近的部落裏，長河部落算是風評比較好的一個，一般很少主動去搶劫或攻打別的部落，因此，在路上偶遇後，這幾支交易隊伍的負責人都先後過來拜訪了大巫一番。個別有求于大巫的獸人，還拿出自己的交易物，提前跟長河部落進行了一些交易，然後大家一起結伴同行，還約定回去的時候也一道走。

如此一來，他們人多勢衆，藏在暗處的打劫者，也不敢貿然行動了。

“大巫，馬上就要出森林了，白和巫諾大人還沒有趕上來，我們要停下來等等他們嗎？”星自成年後，幾乎每年都會參加交易會，幾條固定的路線已經爛熟于心。

“按照我們現在行進的速度，明天日落之前，就可以抵達牧原部落，白和巫諾應該能追上我們，就先等等他們吧。”大巫先前就已經與白密談過不止一次，他和白都一致認為，暫時不宜将全部的實力暴露在外族面前。

“是。”

星在大巫那裏得到明确的答複以後，立即安排獸人戰士們停下來，一部分戰士留下來安營紮寨看守交易品，另一部分戰士負責給大家尋找晚餐的食物。

獸人戰士們皮糙肉厚在森林中露營是常有的事，随便找顆大樹往下一躺就行，但是大巫不一樣，純人的體質本來就遠不如獸人，更何況他的年紀還那麽大了，連續奔波這麽多天，大巫臉上的疲态根本無法遮掩。

留守的獸人戰士們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就把獸皮帳篷搭好了，水沙把大巫扶到帳篷中休息，她去外面給大巫做晚飯。

經過吳諾的指點，水沙的廚藝比以前好了不少，但是畢竟調味料有限，再好也好不到哪兒去。

上一次，吳諾跟大巫‘串通’起來，利用系統弄出神跡時，就已經跟大巫透過底了，用的說辭當然還是忽悠過白的那套。甭管大巫再怎麽人老成精，他對神的信仰已經刻進了骨子裏，因此當親眼看到過‘神跡’後，他心裏縱然有再多疑問，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吳諾編造的身份。

吳諾既然可以弄到‘神器’，自然也可以弄到別的神賜之物。

因此，當吳諾把交易來的大米孝敬給他的時候，大巫一點都沒客氣。

大巫在游歷的途中曾在某個超級部落見到過類似的食物，那個超級部落周圍的田地種了很多那種食物，他當時還換了一包種子，但是在後來的旅途中經歷了一些變故和追殺，種子不幸遺失，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又看到了這種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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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諾給他的大米跟他當初在那個超級部落看到的很類似，但口感還要更好一些，米粒也更大一些。這些大米按照吳諾的辦法煮成菜肉粥，他一頓能喝兩大碗，胃口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比前段時間好了不少。

大巫活到這歲數，又經歷了那麽多事情，對死亡早已看得很淡，但是心裏卻始終放不下部落。他這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部落能夠強盛，為此，他年輕時放棄了部落裏安逸平穩的生活，選擇沿着長河游歷學習。等到他游歷歸來，部落也确實在他的幫助下日益興盛，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小部落漸漸發展成周圍數一數二的大部落，然而，誰又能想得到與寒岩部落一場死戰，部落元氣大傷，一直到今天，才終于有了翻身的契機。

大巫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看着部落重新興盛繁榮起來，為了親眼看到那一天的到來，大巫無比渴望自己已經燃到盡頭的生命能夠再長一點，再長哪怕一點點。

手腳麻利的獸人戰士們用不着誰吩咐，就拿随身攜帶的石鍋打來了幹淨的水，将洗幹淨的白地瓜幹和剛抓的肉鳥清理幹淨後一并給水沙送來，等水沙安置好大巫出來，獸人們已經把石鍋裏的水燒得冒起了縷縷水煙。

水沙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小捧碾得有些碎的米，米粒中的谷殼、沙粒早就已經挑揀幹淨了，水沙從石鍋裏舀了些水，将米粒洗得幹幹淨淨放在一旁備用。然後用石刀将肉鳥切成小塊，放進鍋裏，大火燒開後蓋上木頭蓋子用小火慢慢熬着。

這一熬就是将近一個小時，肥嫩的肉鳥已經被炖得骨肉分離，香味被徹底炖了出來，水沙用筷子小心翼翼挑出裏面的骨頭，然後往裏倒入一早洗好的大米，等米粒炖到半熟的時候，水沙将切好的白地瓜丁一股腦倒進去，攪拌均勻後，蓋上蓋子繼續溫火慢炖。

饒是長河部落的獸人們這十來天裏已經聞慣了這股味道，但每每聞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吸溜口水。其他部落的人就更別說了，已經不止一次有人過來問水沙，她煮的是什麽了。

得知只是普通的肉鳥、白地瓜以及一種叫做米的東西後，大家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吃了那麽多肉鳥、白地瓜，從來都沒覺得有這麽香過，一定是因為‘米’的原因。

外部落的獸人們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水沙也懶得跟他們解釋。

托大巫的福，水沙每頓也能吃上一小碗菜肉粥，沒人比她更清楚，米本身是沒有任何味道的。不過喝了這麽多天的粥，水沙覺得自己已經有點喜歡上這種沒有任何味道，但是吃到肚子裏感覺暖烘烘的食物了。

巫諾大人說，明年會多種一些這種叫稻米的食物，到時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思及此，水沙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來，平凡的五官瞬間變得動人起來，再想想部落裏長勢正好的白地瓜以及令人驚嘆的磚瓦，水沙臉上的笑容又濃了一些，手上撥動柴禾的動作都不由輕快了兩分。

“水沙姐，你熬的粥實在是太香了，我大老遠就聞到香味兒了，有沒有多的，給我也來一碗。”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水沙驚喜的轉過身，不遠處正抱着胖貓崽子走過來的，不是吳諾是誰？

“巫諾大人，你和白大人終于到了，大巫都念了你們好幾天了！”

“昨晚遇到暴雨了，路上耽擱了一下，不然中午就能追上你們。大巫呢？”真相是，早上他跟白一起去了趟鹽晶礦，礦穴遠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一旦挖掘開采出來，對長河部落絕對意義非凡。但同樣的，如果這個巨大的礦穴暴露出來，長河部落恐怕将無寧日。

“大巫在帳篷裏休息。”

“好，那我和白先進去看看他。”

大巫席地坐在獸皮上閉目養神，吳諾抱着白一進去，他就睜開了眼睛，有些不滿道：“怎麽這麽晚才到？”暴雨是昨晚才下的，今天一早就停了，更何況白還是用飛的，他才不相信他們倆是因為暴雨在路上耽擱了。

吳諾沒有回答大巫這個問題，放下背上巨大的包裹，一邊笑着從包裹中取東西，一邊說：“大巫，剛才我和白在過來的路上看到了不少生面孔，他們是附近部落的人？”

大巫微微眯了眯眼睛，旋即笑道：“嗯，路上遇到了，就一起去牧原部落。”

交談間，吳諾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從包裹中拿出一塊拇指大小的紅色晶塊遞到大巫手裏。

大巫疑惑的皺起眉頭，看了半天手中之物，也沒看出是什麽來，卻見吳諾沖他做了一個‘嘗一嘗’的口型。大巫心裏隐隐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把晶塊放在嘴邊舔了一口。

鹹的！

大巫的眼中陡然冒出精光，眼神不由帶上了幾分迫切，不待他開口詢問，吳諾和白都微微沖他點了點頭。

鹽，居然真的是鹽！

大巫此刻心裏簡直是百爪撓心，恨不得立刻問問吳諾他們到底是在哪兒找到的，東西多不多，安全不安全，偏偏因為有外族人在，而獸人的耳朵又極為靈敏，如此近的距離，哪怕他們的聲音再小，他們也能分辨得出來，所以，吳諾才會一開始就提醒他，有外人在。

大巫到底是見過世面的老家夥，很快就将臉上的驚喜之色收斂得一幹二淨，神色無異地把鹽晶遞給吳諾，沉吟片刻後，卻問起了另一件事：“你們把首飾帶來了嗎？”

“都在這裏了，不過還需要再加工一下，才能換東西。”

吳諾把壓在包裹最下面的一個牛皮包取了出來，打開來，牛皮裏層還用麻線縫了一層厚厚的獸皮，獸皮上躺滿了晶瑩剔透宛似水晶又似玉石的精美瓷片。

瓷片厚薄不一，有的像小花，有的像葉子，有的像火焰，有鈴铛造型的，有五角星也有六芒星，有一些圖案取自巫咒中的圖形，還有一顆顆大小不一的珠子等等，式樣豐富造型……造型在吳諾眼裏真算不上多好，他畢竟是業餘的，工具又十分有限，做出來的瓷片飾品當然無法跟他在現代賣過的那些精美的手工藝品相比，但是在長河部落的人包括大巫眼裏，這種程度的瓷片已經完全稱得上是精美絕倫了。

而且別說吳諾帶過來的這些還是精心挑選過的，就他挑剩下的那些殘次品，長河部落的人都喜歡的不得了。

手快的搶了去串成項鏈戴在脖子上臭美得恨不得見人就炫耀一番，手慢沒搶到的，別提有懊惱了。

小獅崽就屬于手慢沒搶到的，看着吳諾小眼神那叫一個幽怨哦。吳諾到底沒敵過它可憐巴巴的小模樣，挑了一個鈴铛造型的用麻線給他串好挂在脖子上，一走路還會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小獅崽這幾天走路都把小胸脯昂得高高，生怕別人看不到他的寶貝項鏈。＿（：3ゝ∠）＿

大巫拿着瓷片一一打量，忍不住說了很多句好，看完後，他讓吳諾把包裹收起來，然後笑道：“有了這些東西，我們肯定能夠在牧原部落換到不少鹽。”

“沒錯。”說完，吳諾和大巫臉上都同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大貓冰藍色的眼睛裏也帶着幽深的笑意。

毫無疑問，這一刻他們不動聲色的達成了共識。

次日一早，大家簡單吃了點東西後，開始繼續向東前進。因為已經非常接近牧原部落，路上，吳諾一行人又遇到了好些外部落的交易隊伍。

跟往年大家都興沖沖的參加交易會不同，今年很多人臉上都帶着幾分憂色。交易品中，各部落攜帶的食物大幅減少，奴隸的數量卻大幅增加，往年那些部落帶去的奴隸中，一般以奴隸崽子和老奴隸居多，而今年，多了很多青壯年奴隸。

這是一個機會。

吳諾坐在一個獸人戰士的背上，手輕輕撫摸着白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