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人間 “我和誰眉來眼去了？”
“這邊。”夏芸揮手。
辛妍和蘇皎一道過去。
上次順口提到的同學會沒想這麽快就敲定, 時間就定在今天。
能上華耀私立中學的孩子，非富即貴。
眼下這場同學會就不過是換了由頭的名利場，觥籌交錯間嘴上說着同窗之誼，私底下盤算的都是是否有機可乘。
這也是辛妍不願意參加這種聚會的原因。
平時就夠多了, 沒事還往上湊, 是嫌宮鬥戲演得不過瘾？
況且, 這裏的大多數人或多或少都聽說了艾絲美號游輪上的事, 大家明面上對她谄媚奉承, 私下譏諷嘲笑。
“都是為了陪我。”夏芸抱歉道，“要不你也……”
辛妍說：“我呆着也是呆着，出來透透風也好。”
這些“雙面”同學, 她接觸得太多了。
享受得了多大榮耀, 就必須擔得起多少別人的指指點點。更何況, 給他們一個膽子，他們敢在她面前嚣張？
三個女人圍坐在安靜的小卡座。
蘇皎說了會兒網上的段子，效果一般。
嘆了口氣，她問：“已經過去這麽多天, 還沒消氣呢？”
“你哪 * 只眼看出來我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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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
“……”
蘇皎吸着果汁, 又說：“這件事肯定是段總的錯。但就目前情況來看，裴若宜回了法國，段總又把畫送給了埃琳娜, 由此證明, 段總拍下這幅畫就是為了賣奧康納面子, 跟裴不裴沒有任何關系。”
“是啊。”夏芸幫腔，“我聽環東說，這個奧康納看着紳士，實際特別要面子！華東未來城那麽大的項目, 段總不能出差錯。”
這些道理，辛妍能不懂？
要是不懂，辛景澎現在就得摁着她跪爺爺牌位，問她是不是辛家的女兒？
只是道理都懂，可有些她不願意想也是她在刻意逃避的東西在抓心撓肝。
她只要一想到段聞蕭和裴若宜在畫裏的那條巷子中有那麽多“故事”，她就覺得她是根買菜漏掉的茄子，孤零零在泥地裏吹冷風。
所以，管他到底是出于什麽想法，她辛女王這會兒只想安靜地做根茄子。
“老同學們，好久不見啊。”
三人聞聲擡頭，桌前站着一個留着短發的女人，頗有英氣。
夏芸請對方坐下，一時想不到是誰，沒輕易開口。
蘇皎和辛妍也沒認出來，還是人家自報家門：“我是韓文靜，還記得嗎？坐在蘇皎後桌。”
“韓文靜！”蘇皎一口氣提上來，又癟下去，“我怎麽看着……”
韓文靜笑笑：“不像是吧？幾年前去了趟日本，動了幾個地方。”
“這、這樣啊。”
韓文靜說自己開了家公關公司，過來就是為拉拉人脈，先後加了大家的微信。
辛妍看到韓文靜的微信頭像時，覺得似曾相識。
沒來得及深想，韓文靜又說：“目的達到，我也不耽誤你們時間了，你們繼續聊。”
這社交方式還真是光明磊落。
“韓文靜……變化也太大了吧？”蘇皎咋舌，“簡直一點看不出來原來的影子，這是動了‘幾’個地方？”
辛妍說：“我怎麽對她一點兒印象沒有？”
蘇皎對這話不感到奇怪。
韓文靜原來是個至少160斤的胖子，家庭背景在她們這群人中也十分不起眼，父母做的是小買賣，托了關系才進的華耀。
可費這麽大的勁兒進來，高三上學期時還是轉學了，之後就再沒有消息。
辛妍還是想不起來。
她高中那會兒很忙，除了要保證學校的課業，辛景澎和辛景溪在那時已經注重她的涵養教育，她每天回家都有很多額外的功課。
在校期間，除了蘇皎和幾個其他關系還可以的同學，她基本很少和同學交流。
像是剛才，有個男同學說跟她坐了半個月同桌，她完全記不起來。
“照你這麽說，人家主要是瘦身成功。”夏芸道，“就算是整，也是微整。”
蘇皎點頭：“可能吧。”
話題沒再繼續。
韓文靜這一小插曲就跟加了她微信的結果一樣——躺在列表裏，占個地兒而已。
私藏1876。
陳環東到時，段聞蕭已經到了一會兒。 *
桌上放着一瓶馬提尼和一只高腳杯，瓶子裏的酒喝了四分之一。
“不是說後天華銘總部詳談嗎？”陳環東落座，“突然改成現在談，有變數？”
段聞蕭放下酒杯，冷白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杯壁。
“不樂意談就算。”
陳環東：“……”
這又是犯的什麽病！
無法，陳環東只好被迫進入工作狀态。
華東未來城是塊兒上等牛排。
花落華銘後，無數人想借着這艘大船也分個一星半點兒的好處，可無奈段聞蕭面冷心狠，想要和他合作，沒有些真東西，想都別想。
“奧康納給的條件已經是極限。”陳環東說，“看來他是認定你是亞洲唯一的合作夥伴了。”
段聞蕭沒應聲，視線落在晃動着的酒上，神色比往常更冷淡。
陳環東自顧自說了自己這邊能給的級別和條件。
說到一半，夏芸的微信一條接着一條頂進來。
他翻了兩條就嘴角帶笑，末了，發起語音：“去都去了，就開開心心的。我老時間去接你，然後帶你去你想去的網紅餐廳打卡。乖~”
陳環東還想聽一遍自己說的怎麽樣，擡眼，對面一個冰柱子盯着他。
“你少這麽看我。”他說，“要不是芸芸今天去高中同學會，你就是拿百億項目砸我，我都不出來。”
段聞蕭收回目光，一邊斟酒一邊問：“夏芸也是華耀的？”
陳環東說：“對啊。今天就是他們……诶，小妍也去了。”
段聞蕭神情淡淡，一副“我問你這個了麽”的表情，抿了口酒。
陳環東終于嗅到“不尋常”，問道：“你不會還沒和小妍和好吧？”
捏着杯子的手收緊，段聞蕭仰頭幹了杯中酒。
陳環東這下笑了，被薅過來談公事的怒氣也平息了。
“這事就是你做的不地道。”他說，“依着小妍的性格，不跟你鬧才奇怪呢，”
他倒是想她跟他“鬧”。
可現在的結果是，他們就像生活在同一空間的不同維度，他看不見她，她也不讓他看見，兩人完美避開彼此。
“要我說，你低個頭。”陳環東以過來人口吻說道。
段聞蕭觑他：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
陳環東不以為意，甚至還怒其不争，又說：“你就是智商的巨人，情商的矮子。兄弟一場，我也不怕我老婆說我，你自己看吧。”遞過去手機。
東東寶貝：[段聞蕭是怎麽回事？]
東東寶貝：[我剛才去衛生間，聽見幾個女的說辛妍就是個笑話！人家笑話什麽了？她們也配笑話！]
東東寶貝：[都是段聞蕭的錯！當着那麽多人的面還那麽高調地買了他白月光的畫，擺明拿辛妍不當回事。]
東東寶貝：[你要是敢學段聞蕭也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看我不剁了你！]
“後面就別看了。”陳環東拿回手機。
段聞蕭吸口氣，拿起酒杯又放下，問：“我和誰眉來眼去了？”
陳環東：“……”
是這個問題嗎？
“要不我讓顧嶼過 * 來和你說說？”
段聞蕭皺着眉又幹了杯酒。
他扯扯領帶，才發現自己沒系領帶。
這段時間基本都是辛妍給他系領帶。
尤其回漪園那次，她拿他的脖子當衣架，試了二十幾條領帶，每次還說——
“你坐着，我彎着腰，伺候人到這程度，我還是第一次！”
她對每條領帶都得點評，叽叽喳喳沒完，又抱怨她這麽辛苦，而他卻坐享其成……他當時就想她怎麽這麽無聊又聒噪？實在煩人。
現在，安靜了。
段聞蕭又要拿酒，陳環東攔住：“我待會兒接我老婆，可沒工夫管你。你司機在車庫？”
“沒有。”他說，“開車來的。”
“那你還喝酒？”
“你送我。”
段聞蕭起身，一米八八的身高，不瘸真是可惜了。
陳環東愣了會兒，憋着笑說：“行，送你。傾月水畔？”
段聞蕭面無表情，回答：“我會把你給我看的內容如數告訴給你……”
“知道了！”陳環東覺得自己就是樂極生悲，“我就多餘幫你。”
辛妍不想參加後面的飯局。
蘇皎和夏芸也是，三人和學生會主席打聲招呼，先走一步。
出了包間，蘇皎提議去逛街，辛妍沒什麽心氣，心想算了。
正說着，斜對面的包間門打開，兩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走出來。
他們一個溫文爾雅，一個風流倜傥，路過的女性沒有一個不多看一眼的，有的甚至還紅了臉。
“……哥？”
辛栩微微一愣，看向身邊的陳允宋：“我怎麽好像聽見小妍的聲音？”
“不會吧？不是還沒……”
“哥！”
辛妍小跑過去，抓住男人手臂：“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辛栩：“……”
蘇皎和夏芸對視一眼，過去打招呼。
辛栩是辛景澎和許麗娜的獨子，辛家長子長孫，未來辛氏的繼承人。
這幾年，辛景澎有意鍛煉辛栩，讓他到國外分部輪流學習，好過以後進了總部只會紙上談兵。
“這時候看出來血緣的強大了，我成了空氣。”
辛妍放開辛栩，又笑着說：“允宋哥，你也回來了呀。”
陳允宋，辛家養子。
他的爺爺陳子秋是辛峰的左膀右臂，在辛氏的地位舉重若輕。
十幾年前，因為一場車禍，陳允宋的父母不幸喪生，陳子秋也在不久後一病不起，撒手人寰。辛家便擔負起照顧培養陳允宋的責任。
陳允宋十分争氣，成績比辛栩還好。
如今，他和辛栩一起在海外學習，将來也會是辛氏不可或缺的一位重要人物。
聽到這聲久違的“允宋哥”，陳允宋這才笑了。
只是他這笑看不出開心，倒像是男狐貍精要魅惑君上，禍國殃民度堪比男版蘇妲己。
一旁的蘇皎看得眼發直，要不是顧及都是熟人以及她窮，她真想包了陳允宋啊！！！
“你們怎麽在這兒？”辛栩問。
辛妍反問：“你們又怎麽在這兒？偷跑回來玩啊？”
辛栩彈她腦門，說：“你肯定沒聽二姑姑的話。 * ”
辛妍：“……”
前天，辛景溪打電話說叫她過兩天回家吃飯。
她沒心情就說不了，哪天再說……原來是為了給辛栩和陳允宋接風啊。
“那你們這次回來還走嗎？”她拽着辛栩衣角，小鹿眼眨啊眨。
辛女王在哥哥們面前會自動變成小公主，撒嬌賣萌一手好牌打出哪張都能贏。
辛栩本還想逗逗她，這會兒又怕自己說個“不”字，她下一秒小臉耷拉下來，叫他看着心疼。
“不走了。”辛栩摸摸她的腦袋，“以後哥哥們罩着你。”
一行人從會所出來。
蘇皎和辛妍的這兩個哥哥關系不錯，這會兒免不了蹭飯。
她和辛栩在前面商量吃什麽好，夏芸偶爾給出出主意。
辛妍走在後面，小聲問：“允宋哥，你上次和我說的那個女生，拿下了嗎？”
陳允宋挑眉：“還記着呢。”
小雞啄米點頭式。
“那你幫哥哥嗎？”
這不廢話麽。
只不過陳允宋給她透露的消息太少，她只知道對方貌似是個女精英，去國外談項目，談判桌上以一敵三的那種。
臨到大門口，寒風從縫隙往室內灌。
陳允宋往上拉了拉辛妍的圍巾，笑道：“那可能得靠你和你老……”
“老公！”
夏芸這一喊，辛妍下意識看過去，不偏不倚撞上段聞蕭的視線。
男人還是那副溫和疏離的模樣，可不知道為什麽，她莫名背後有點兒發冷。
五人行這下又壯大成七人隊伍。
“你們回國了？”陳環東驚訝道，“怎麽一點兒消息沒有呢。”
辛栩解釋兩句，掃了眼段聞蕭，态度冷淡。
當初，他第一個反對辛妍嫁給段聞蕭。
段聞蕭是優秀，在商場也絕對是令人敬佩忌憚的對手，可也正因如此，段聞蕭心思深，有手腕的人都未必琢磨得透，更不用說他那個天真歲月不忍欺的傻妹妹。
為這，辛栩和辛峰争吵過。
還計劃讓陳允宋假扮辛妍男朋友，想着辛峰看在陳子秋的面子上，說不定就撮合這倆了。
可陳允宋和辛妍的兄妹情不比他和辛妍的差，說他們談戀愛，根本沒人信。
最後，辛峰去世前都不忘提一定讓辛妍嫁給段聞蕭，他就是再不願意，也不能違背爺爺的遺願……
“段總怎麽來了？”蘇皎問辛妍。
辛妍也納悶，正搖頭，男人說：“來接人。”
段聞蕭來到辛妍身邊，眼風掠過陳允宋，拉下來女人的圍巾。
“回家吧。”他說。
辛妍盯着他，半晌，說：“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