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人間 沒眼光的男人不值得原諒
真說出口這五個字比預想中要簡單。
辛妍整理下耳邊的碎發, 上樓收拾東西。
經過段聞蕭身邊時,他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疼得她皺起眉頭。
段聞蕭應該說什麽, 可聽到“離婚”兩個字後, 他的大腦茫然一瞬, 再接着各種念頭胡亂迸出, 無法冷靜。
只有抓住她是此刻的本能行為。
“還有什麽要談的嗎?”辛妍問, “如果是財産分割的話,遵照我們的婚前協議就好。除了我搬進傾月水畔時帶進來的東西,其餘的我不要。”
段聞蕭沒接話, 也沒看她。
沉默好一會兒, 才問:“你是認真的嗎?”
辛妍垂眸, 微微吐氣,“嗯”了一聲。
手上束縛的力道一下子消失,她也沒顧得上看那圈紅痕,往樓梯走。
剛走幾步, 男人又問:“你是哪裏不滿意?”
辛妍站在臺階旁, 搭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暗暗較勁。
“我沒有不滿意。”她扭頭,“我和你是商業聯姻,現在辛氏出現危機, 你我之間的利益紐帶不再牢靠, 自然該解除關系。”
聯姻——這個詞格外刺耳。
段聞蕭想, 她可能是生氣他沒有在辛氏出現危機時第一時間站出來。
想到這裏,緊握的拳頭松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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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氏出事,我沒想過袖手旁觀。”他說,“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凡事都應該分輕重緩急。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 。”
辛妍當然明白。
她就是太明白他的“孰輕孰重”才做出離婚的決定。
辛妍沒有說話,繼續上樓。
段聞蕭再次拉住她,又問:“還是因為裴若宜?”
“……”
“我是哪裏沒有解釋清楚?”他躁意翻湧,眉頭緊鎖,“難道我還能去控制別人的所作所為?”
辛妍不想再聽,她去掙他的手,他卻握的更緊。
段聞蕭的耐心幾乎耗盡,語氣急了幾分:“你提到傳聞,謠言也可以叫做傳聞?還有顧嶼,顧嶼到底和你說了什麽?”
說着,他去掏手機。
“你要做什麽?”
“問顧嶼和你說了什麽。”
辛妍去搶手機。
她實在不想再有人看到她的狼狽。
這半年以來,她因為裴若宜明裏暗裏狼狽了太多次。
但她也明白,裴若宜不過是個誘因,她的每一次狼狽都是她對段聞蕭的越陷越深。
現在,辛妍不想陷得更深。
段聞蕭見她不願意,以為她是脾氣上來,也以為症結還是在裴若宜身上,于是執意打這個電話問個明白。
辛妍哪裏搶得過他?
情急之下,喊道:“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段聞蕭看着她,說:“我是不明白,你告訴我。”
辛妍強撐到現在的冷靜、平和、教養,瀕于土崩瓦解。
“你和裴若宜有沒有關系你是心知肚明,別人呢?別人看到的是什麽?我和你結婚兩年,哪次你有風吹草動,我不會被人恥笑說我就是你娶進來的一個‘助力’,你的心裏始終有一位白月光?你說你是清白的,你對裴若宜沒有半點心思,你以為你就高尚了?你就沒錯了?你的問題是你在明知道裴若宜對你有好感的前提下,還多次給裴若宜制造你們有問題的機會!”
說到這裏,辛妍幾乎是在嘶喊。
可她停不下來,她明知道她說的還都是表面東西,卻依舊想說個痛快。
“你知道你每次的解釋對我來說像什麽嗎?就像街邊遇見的乞丐,你給他點兒錢,勸他去吃頓飽飯。這些明明可以事先就說清楚的事情,你卻從來不肯在乎我的感受,不肯透露一個字給我!哪怕你先和我說一聲‘等等,我可以解釋’,我都不會……”
戛然而止。
辛妍猛然驚覺自己居然說着的時候就已經淚流滿面,又因為自己差點就要把最後的心裏話宣之于口而惶恐——
她想要的,不過是段聞蕭第一時間的在乎而已。
可是偏偏,他不喜歡她,又怎麽會有在乎?
辛妍心髒脹痛,抹掉眼淚落荒而逃。
段聞蕭想攔她,但口袋裏的手機不知道響了多少次,催命似的。
“喂。”
“不要參與辛氏的事。”
段聞蕭沉沉氣,盯着女人離開的方向,說:“這件事我有分寸。爺爺那裏,我會親自解釋。”
段祁頓了兩秒,挂斷電話。
聽了會兒忙音,段聞蕭瞥見桌上的婚戒,心中郁氣難舒,但其中似又隐隐夾雜着其他說不上的情緒。
他沒深想,上樓去 * 找人。
辛妍拉着行李箱正進電梯,他這才明白原來她早就決定要和他提離婚。
那些不明的情緒瞬間不見,火氣直沖大腦。
段聞蕭下樓堵人。
這一次,他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既然你說我們是聯姻,那你就該明白,一旦我和你沒有婚姻關系,我是不會出手管辛氏的。”
說這話時,他就是談判桌上那個拿捏人心、穩操勝算的精明商人——蛇打七寸,招招攻致命點。
辛妍緊抿住雙唇,眼眶水紅一片。
段聞蕭知道她不可能不管她的家人,他上前,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她。
“別鬧了。”他說,“這些事,我都會處理好。”
辛妍看着他伸手要為自己擦眼淚,那一刻,她很不争氣地有過動搖。
可最終,她還是躲開了。
“你不想管就不要管了。”
利益維系的關系太脆弱,就像是風雨飄搖裏的一艘小船,命不由己。
那種感覺痛苦且無助,因為盡頭沒有指引的燈塔,沒有希望的曙光,這條路只有生死未蔔,一浪高過一浪的冰冷波濤。
段聞蕭眼裏閃過驚詫,他難以置信,反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辛妍說:“我會盡管讓律師聯系你。”
說完,她繞過男人出去。
行李箱的轱辘和地板之間發出的摩擦聲不小,回蕩在空曠的房子裏,聲聲铿锵。
段聞蕭沒回頭,還站在電梯裏,聲音冷得像是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堅冰。
“你想好了,出了這扇門,你還有什麽。”
辛妍笑笑。
她本來就什麽都沒有啊。
兩年前,因為辛家大小姐的身份搬進來;兩年後,同樣因為辛家大小姐的身份搬出去。
不愧是辛女王。
兩年的時間了,有始有終。
段聞蕭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電梯門因為長期關不上發出提示聲,他聽不到,耳邊只有她離開時的關門聲。
扯開領帶,他長吐口氣,撥通顧嶼的電話。
顧嶼剛開完會,正是腦子累的時候,對方上來一句帶着死亡氣息的“你和辛妍說什麽了”叫他瞬間頭不疼了,手也不麻了。
“我和辛妍說什麽了?沒說什麽啊。”
段聞蕭按着眉心,低聲道:“裴若宜。”
“你和裴若宜真舊情複燃了?”顧嶼驚道,“完了完了,辛小公主一定會砍死我!”
段聞蕭問:“舊情?我什麽時候和她有過舊情?”
顧嶼被這波越發濃烈的死亡迫近弄得又迷糊又害怕。
“我感覺咱倆有代溝。你先說,你之前是不是和裴若宜好過?你倆那次在希爾頓沒上?”
段聞蕭愣了下,不解道:“你從哪裏得出來我和她有關系?”
邪了門了。
五年前,顧嶼在希爾頓見個老朋友,碰巧遇見段聞蕭和裴若宜,。
都是正常男人,這種事見怪不怪,顧嶼也不會大喇叭去說自己兄弟的八卦。可轉天他和同學去pub,華人圈子裏有幾個人都在說段聞蕭和裴若宜開房,從高中到現在,戀情可算是有了 * 質的飛躍。
顧嶼想着段聞蕭也沒公開,就讓這幾個人別亂說。
沒過多久,段聞蕭和辛妍訂婚的消息傳出來,他自動以為段聞蕭和裴若宜那次是分手炮,沒再放在心上。
“不是啊,你和裴若宜的事傳了這麽久,不可能一點兒事沒有吧?”顧嶼說,“我以為你就是往事不要再提,不知道你和她……”
“我跟她沒有半分關系。”
顧嶼呵呵:“那你不早解釋?”
辛妍搬去城南的公寓。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她拉着行李箱搬出傾月水畔的事,到了傍晚就在圈子裏傳開。
版本無數,其中獲贊最多的版本就是——
辛家要倒,段聞蕭終于不用再看在辛家的面子上忍受辛妍,可以徹底去追求真愛,和白月光有情人終成眷屬。
辛妍翻了會兒這些消息。
扔掉手機,她把交響樂的聲音調到最大,就讓她沉浸在這命運的跌宕起伏中,愛咋咋滴吧。
晚上,蘇皎攜虎到訪。
蘇皎上來就說了自己的大計,她準備親自教訓段聞蕭,讓他知道欺負女王陛下的下場會是多麽慘烈!
“你怎麽教訓?”辛妍問,“他身邊的保镖全都是黑帶六段。”
梁程澄萌虎發威:“這怎麽了?就他有錢雇得來黑帶六段?我去國外雇黑帶七段的,我碾壓他!”
蘇皎點頭:“就是!就是!”
辛妍嘆氣:“然後呢?”
蘇皎和梁程澄異口同聲:“削死段聞蕭!”
辛妍:“……”
她握住這兩個可愛臭皮匠的手,十分認真地告訴她們:“段聞蕭自己也練過。”
蘇皎&梁程澄:“……”
“那……那也不能就這麽算了!”梁程澄說,“我回去研究下《孫子兵法》,一定能想到辦法。”
蘇皎點頭:“就是!就是!”
辛妍笑笑。
“小妍,沒事的。”蘇皎握住她的手,“還有啊,辛氏是大企業,經得起風浪。我跟我爸說了,他在檢測部門有些門路,到時候如果有需要,可以幫忙。”
梁程澄也說:“那個奶粉品牌是和德國合資的,跟我家以前有過交往。我爸已經讓人在奶粉公司的總部打探消息了。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辛妍吸吸鼻子,揚起高傲的下巴,說:“等本女王過了這個坎兒,重重有賞!”
“謝陛下!”
三個人傻笑成一團。
梁程澄這個姐控,這次堅決恨死段聞蕭,姐夫?不存在的!
“段聞蕭這個沒品的!”她氣哼哼道,“他就是知道自己配不上女王的氣場,所以才敢這樣!我就等着渣男配綠白茶,鎖得他們天天短暫性大腦功能失調!”
蘇皎:“什麽失調?”
“就是癫痫!”梁程澄說,“叫他們嘚瑟!抖死他們!”
辛妍聽這意思,看來這二位對傳言也信了八.九不離十。
作為即将上任的最好前妻,辛妍很負責任地跟她們把事情解釋了下,沒給前夫抹黑。
“什麽?!”蘇皎瞪眼,“離婚是你提的? * !”
辛妍點頭。
蘇皎心道:完了,這次是真玩完了。
晚餐後,蘇皎乘虎歸去,偌大的公寓驟然空下來。
沒了音樂、沒了朋友,甚至連外界的揣測嘲笑都沒了,處處都是極致的靜,處處都逼着人去看清現實。
辛妍站在落地窗旁看夜景。
看了半天,什麽也沒看出來,哪兒哪兒都是模糊的。
辛景溪打來電話,她沒逃避。
“心寶,你和聞蕭怎麽回事?”辛景溪上來就問,“還有,你現在在哪兒了?怎麽外面都傳你們要離婚?”
辛妍抿抿唇,心裏愧疚。
她想她就是個白眼狼,長輩将她養大,寵愛倍加,雖說一朝聯姻也算回報,可其中的親情卻無法抵消。
“二姑姑……”辛妍忍着哽咽,“對不起。”
辛景溪默然。
姑侄倆無言良久,最終,辛景溪長嘆一聲。
“二姑姑不會勉強你什麽。咱們辛家這麽多年了,也不至于要靠別人翻身。但是,現在外面對辛氏的負面猜測太多。你和聞蕭的事務必先沉沉,別太急着辦。況且,這事你和聞蕭總得當面給你大伯父一個交代。”
“好。”
辛妍給自己開了瓶紅酒。
喝了幾杯,身體暖了,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她拿着酒瓶來到鋼琴旁邊。
“請問Yan.Xin你是有什麽不快樂的事情嗎?”
“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沒什麽大不了。”她喝口酒,“而且,沒有受過情傷的藝術家不好意思稱自己為藝術家。”
“哇!偉大的鋼琴演奏家Yan.Xin真是太堅強了!那麽,就請為我們帶來驚世駭俗的音樂吧!”
Yan.Xin先來了段即興演奏。
随後,音樂慢慢舒緩下來,她開始即興演唱。
“這個男人他沒眼光……哦~~~沒眼光的男人不值得原諒……哦~~~這世上究竟什麽是好眼光?就請擡頭看看面前的辛女王……唔~~~哦!辛女王!”
彈完,鼓掌。
“Yan.Xin你實在是太有才華了!對于那些沒眼光的男人,确實不值得你費心。相信你的明天會更加精彩。”
“謝謝。”
辛妍鞠躬謝幕,拿着她的酒瓶邊喝邊下臺。
腳下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跤,她坐了個屁股蹲兒,酒也灑了。
看着那些嘩嘩流的酒,她終于再也繃不住,眼淚也跟着嘩嘩。
“是因為我太能花錢了嗎?那我每年就買一架古董鋼琴,就買三次珠寶,還不行嗎?”
她抹掉眼淚,卻怎麽都抹不幹淨。
“我可以改的……我都改!”
“你為什麽就不喜歡我呢?”
“為什麽不喜歡我?”
“到底為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