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頌你 對她不止是喜歡
段聞蕭在華豐酒店與歐陽先生見面。
歐陽家三代經商, 但個個都不像商人,身上透出書卷氣,氣質儒雅。
但是,外表通常最會騙人。
歐陽先生很狡猾, 針對分成與權責部分的一些細節始終咬着不肯松口, 目的無非是想再擡價。
段聞蕭在談判桌上從來不會操之過急。
不到最後一刻不會亮出底牌, 他習慣慢慢釣着對方, 直到對方耐不住露出上鈎的意思, 他再抛出誘餌……
聊到關鍵時刻,陳崇上前打斷。
段聞蕭蹙起眉,陳崇無奈道:“是陌生號碼, 打了很多次。”
段聞蕭前往側廳接通。
一上來, 對方全無聲響。
“請問哪位?”段聞蕭先問。
又是默了幾秒, 在段聞蕭要挂斷時,聽筒裏傳來笑聲。
是經過變聲器處理的笑聲,扭曲瘆人。
“你老婆今天去了隔壁市。”那人說。
段聞蕭心髒重重一跳,又聽:“一小時內, 五個億, 濱北碼頭。少一分錢,你再也見不到她。”
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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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聞蕭大腦一瞬茫然 * ,清醒過來後, 立刻查找號碼。
這時, 手機又收到iMessage。
—[別試圖耍花樣, 人在我手裏]
附帶的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穿着霧藍色風衣的女人被綁在椅子上,垂着頭昏迷不醒。
“今天我穿這件怎麽樣?限量款顏色, 海城就我一件。”
段聞蕭瞳孔震顫,攥緊手機。
從側廳出來,段聞蕭快步往門口走去。
“段總,你……”
“今天到此為止。”
不待歐陽先生詢問,只剩砰地關門聲。
段聞蕭撥了三次辛妍的電話,始終無法接通。
上了電梯,他沉聲開口。
“聯系今天随太太出行的保镖司機,以及一切和太太接觸過的人,我要知道她的行蹤。”
陳崇已然察覺事關重大。
否則boss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客戶就這麽扔下。
“是,我現在就辦。”陳崇拿出手機。
段聞蕭沉沉氣,繼續道:“聯系三嬸嬸,讓銀行立刻批五億給我。從我名下的任何資産随意劃分,必須快。”
陳崇思路停滞一秒,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讷讷點頭。
叮——
電梯停下。
段聞蕭邁步出去,陳崇發現不對,立刻道:“段總,不是這層。”
段聞蕭慢了兩拍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默默退回,面無波瀾的神色瞧不出情緒。
但陳崇看得清楚,boss攥着手機的手,手背青筋爆裂。
到達底下車庫時,陳崇基本掌握辛妍的大致路線。
保镖、司機一概聯系不上,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他只能通過遠程操控行車記錄儀來判斷。
段聞蕭聽完彙報給顧嶼打電話。
顧嶼正在開會,讓下面的人先讨論,獨自去會議室外接通。
“怎麽了?我還……”
“我想請你父親在隔壁市的樂洋碼頭幫我找辛妍。”
顧嶼一愣。
顧嶼和顧海幾年前就斷了父子關系,幾乎是老死不相往來。
段聞蕭很清楚這一點,從來不會和他提顧海,更別說還要他去找顧海辦事。
除非,事态嚴重。
“還有其他消息嗎?”顧嶼問,“微信發給我,我現在聯系他。”
上了車,段聞蕭又吩咐陳崇聯系劉局。
陳崇欲言又止,但也只能點頭。
如果錢都解決不了,那最終還是得靠警方。
勞斯萊斯幻影飛速行駛在快速路上。
車內的安靜是沉重的壓抑,壓得人呼吸困難,每一次喘息仿佛都要與壓在身上的千斤石相對抗。
段聞蕭望着窗外,深邃的眼眸逐漸暈開成空洞的漩渦。
段聞笙被綁架的消息傳來時,段恪和蘇靈瘋了。
段恪第一時間找到段臻求救。
段聞笙是未來繼承人,段臻自是會不惜一切代價拯救自己最欣賞寵愛的孫子。
只是綁匪開口五個億,這個數目在過去算得上一個大數字,銀行要批複這筆錢,需要多方簽字确認。
段臻很快就簽了,但作為段臻妻子的夏婉瑩如果不簽,不能生效。
彼時,夏婉瑩正在英國療養。
段恪怎麽聯系都聯系不上夏婉 * 瑩。
等夏婉瑩終于得知消息立刻乘私人飛機趕回來時,距離綁匪提出交贖金的期限已經耽誤了很久。
綁匪害怕警方找到自己,實在熬不住,将段聞笙扔進大海,逃之夭夭……
段家陷入極大的悲恸中。
段恪失去了最心愛、最令他驕傲的兒子,多次崩潰。
他在房間裏瘋狂質問為什麽是段聞笙?段聞笙是他的希望,他做不到的,他兒子可以幫他登頂……為什麽就非得是段聞笙。
甚至,為什麽不是段聞蕭?
手機響起,段聞蕭從漩渦裏抽身。
阮麗莎打來電話表示這麽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有五個億的資金周轉。
段聞蕭垂眸,過多的情緒被雙眼溶解消化。
“那就做資産縮水。”他說的很平淡,“從我名下三十億的資産縮水五個億,三十億不夠就再加。我要馬上拿到這五個億。”
“你瘋了。”
阮麗莎一時失态,脫口而出。
但轉而一想,她又明白過來,嘆息道:“有事讓瑜歸幫你。我這邊盡可能快。”
段聞蕭再次望向窗外,玻璃窗映出他依舊平靜的面容。
要成為段家繼承人的第一點就是要時刻隐藏情緒,不能叫任何人猜中他的心思,不能有任何軟肋。
段聞蕭早就練成這個本領。
沒什麽能叫他分心,報告上的幾個零也不過是費費腦子而已。
但此時此刻,段聞蕭平靜的外表下是驚濤駭浪。
他想她,瘋狂地想她。
腦子裏、心裏,全是她。
只要她沒事,他什麽都願意給。
再有五分鐘車程就是濱北碼頭。
段聞蕭目視前方,手機再度響起,是個新的陌生號碼。
“我又不想在這裏交易了。”那人操着變聲器說,“半小時,星灣港口。我看不見錢,你見不到人。”
段聞蕭面如冰霜,低聲道:“讓我和我太太說句話。”
嘟——嘟——嘟——
段聞蕭放下手,穩住氣息,吩咐:“星灣港口。快。”
陳崇暗暗罵了句“可惡”。
從這裏到星灣一個小時都不夠,對方要半個小時,分明是在折磨段聞蕭!
勞斯萊斯幻影繼續飛馳。
顧嶼打來電話。
“找到了辛妍的司機。”顧嶼說,“被人下了大劑量安眠藥,在車裏睡得不省人事。醫生正在試圖讓他蘇醒,我現在正往隔壁市趕。”
段聞蕭頓了頓,回道:“多謝。”
顧嶼從沒聽段聞蕭說過“謝”字。
他笑笑,說:“謝什麽?小公主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妹妹,現在還是我嫂子,我能袖手旁觀嗎?随時電話聯系。”
距離約定的半小時還有一分鐘時,段聞蕭還得至少十分鐘到星港。
但好在阮麗莎那邊松口了,很快就能有錢。
段聞蕭心中不斷權衡,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敢放松。
第三個新的陌生號碼在這時又一次打來。
“你說,被活活淹死是什麽滋味的?”
段聞蕭一怔,攥着手機的手骨節咔咔作響。
“聽說啊,肺部進水會産生極其劇烈的撕裂感,整 * 個人身體會變得越來越膨脹,被水灌滿……然後,boom!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就炸了?”
段聞蕭的心髒随着這人的話像是被一只手攥着,疼到麻木。
“錢已經準備好。”他說,“別動我太太。”
那人瘋狂笑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原來你也有在乎的人呢。那我更得好好伺候她了,是不是啊?”
電話挂斷。
段聞蕭緊繃太久的神經将将崩斷。
就在他快要失控時,第四個陌生號碼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辛妍覺得自己跟這個導演八字不合。
為了見面,陸路轉水路就不說了,一下船風衣就髒了,害她不得不換一件工作人員的衣服臨時穿上。
但更無語的是風衣還不見了,島民也喜歡追求品牌?
這都什麽事啊?
辛女王心情很不美麗地坐船回去。
快到碼頭時,烏泱泱的黑汽車停在對面水洩不通。
“媒體嗎?”辛妍喃喃道,“影帝在裏面,跟這兒拍的着什麽。”
韓文靜走過來,也看到那片車子。
愣了幾秒,她又看向辛妍。
雖然已經結婚,但辛妍還和上學那會兒一樣,純真無邪。
雖說有時說話存在優越感,但她是真的小公主啊,衆星捧月,本就是要什麽有什麽,難得的是她很善良。
包括對她這個曾經人人厭惡嘲笑的胖子。
韓文靜抿抿唇,輕聲說了句“對不起”,聲音太小被海風吹散。
随着船越來越靠近碼頭,辛妍看到站在最前面的男人。
她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又睜開。
還在?!
天啊,阿削同志已經把接老婆回家的優良習慣刻進了骨子裏嗎?
這才分開多久就迫不及待想見她了。
辛妍笑得合不攏嘴,像是被人喂了顆糖。
雖然她也有點兒感覺到情況不太對勁兒,但抱歉,此刻她就是個戀愛腦加少女心。
船一靠岸,辛妍第一個下去。
段聞蕭站在不遠處,她笑着沖他揮手。
畫面必須得是唯美且浪漫的。
陽光照耀着大海,一位美麗的女子向着心上人奔跑而去。
裙擺向後飛揚着,最好有鼓風機吹一下,讓裙子勾勒出她完美的腿型,然後頭發也得特別飄逸,得有點兒森女的趕腳。
只可惜,除了海風吹得人睜不開眼,要啥啥沒有。
不過好在女王本人四肢健全,還是能跑起來的。
辛妍準備來個直撲,讓男人有種禮物從天而降,而他就是那個幸運兒的感覺……結果,段聞蕭在她馬上就要撲的時候,躲開了。
躲、開、了。
辛妍撲個空。
臉上的笑容光速消失,心中滋味跟她上次在醫院排氣被狗男人撞見的尴尬度不相上下。
段找削,你找死啊!女王你也敢拒絕!!!
段聞蕭一把扣住辛妍手腕,将她拉到身後,眼神淩厲地盯着韓文靜。
韓文靜站在那裏,喉嚨粘連住,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保镖當即圍過來控制局面。
段聞蕭這才将辛妍抱進了懷裏,心髒漸漸歸位。
辛妍不明所以 * ,本來還想問問狗男人為什麽躲開,這會兒都變成這是幹嘛?
是有狂野粉絲鬧事了嗎?
不過平心而論,島上那位影帝是真帥,還有個小鮮肉也不錯。
“這事沒完。”段聞蕭對韓文靜說。
韓文靜沉默。
“你幹嘛呀?這是我同學。”辛妍拽段聞蕭衣角,“你不要對人家那麽兇。”
段聞蕭深深看了韓文靜一眼,将懷裏的人打橫抱起。
辛妍驚呼一聲。
雖說這個情節有點符合她剛才構想的畫面,但兩邊站了這麽多黑衣保镖目送他們,就比較尬尬的了。
“你放我下來,我又不瘸。”
段聞蕭不說話,抱着她的手更緊、更用力。
顧嶼靠在車旁,見到小祖宗活蹦亂跳,還時不時對她男人來個愛的小拳拳,懸着的心也松快下來。
“你怎麽也在啊?”辛妍驚訝道。
顧嶼聳肩:“看大海。”
順便再看看這世上僅存的能讓段聞蕭慌成這樣的小祖宗。
太稀罕了。
辛妍再戀愛腦也看得出事情不對。
段聞蕭一路不說話,本來就冷成雪人的臉,這會兒跟冰凍活人一樣,看一眼就冷得人哆嗦。
辛妍幾次想問出什麽事了?
但段聞蕭一副“我不說我不說我就不說,你自己猜”的表情成功勸退她。
回到傾月水畔,段臻打來電話。
段聞蕭面露不耐,對辛妍說:“客廳坐着,別亂跑。”
“……”
她在自己家還被限制了?
辛妍插着手,氣鼓鼓坐在沙發上,不跑就不跑!
段聞蕭摸摸她的頭,她偏開。
男人見狀似乎嘆了口氣,但也沒說什麽,接通電話往書房走。
過會兒,李管家端着辛妍愛吃的冰糖雪梨出來。
“我沒說做啊。”辛妍疑惑,但很快又笑了,“還是李管家懂我。”
李管家解釋:“是先生之前打電話吩咐的。晚上備的菜也都是太太您最愛吃的那幾道。您要是還想吃什麽,随時吩咐我就是。”
呵,這個總企圖用吃來麻痹她的狗男人。
吃到半截,傭人傳話段瑜歸來了。
辛妍放下碗去迎接。
段瑜歸風風火火,跟從火星踩着風火輪趕過來的一樣。
“四姐是找聞蕭嗎?他在書房了,你先和我吃點兒冰糖雪梨吧。”
段瑜歸不住地打量她,鄭重問:“你沒事吧?”
“……”
邪了門了,她去了趟隔壁市難不成天地巨變了麽?
“看你這樣也沒事。”段瑜歸自顧自道,“別雪梨了,給我來杯水,涼一點的。”
五分鐘後——
“我被綁架了!!!!!”
辛妍震驚的聲音震得房子都抖了三抖。
“看現在這意思,那些人內部應該是出了內讧,計劃變了。但不管怎麽樣,你人沒事就行。”
段瑜歸又喝了一大杯水。
“老五做事太沖了。讓我媽一小時之內必須給他五個億,做資産縮水也要。我媽現在還在收拾這事,也不知道老五這次得損失多少錢。”
辛妍都不是裂開,她是要駕鶴西去。
綁架?!
她就是去島上談了 * 會兒事,怎麽就成綁架了!
段瑜歸又說:“你也別多想,這事後續我會幫着老五一起查,估計……算了,你別擔心就是。”
其實,段瑜歸已經猜到了什麽。
辛妍緩緩神,先謝謝段瑜歸關心自己。
“回頭我給三嬸嬸也打個電話,給三嬸嬸添麻煩了。我是真不知道,我就是去談事,全程很正常的。”
“沒事。”段瑜歸拍拍她的肩膀,“我也能理解老五這次的心情。畢竟……”
“什麽?”
段瑜歸視線落下來,聲音驀地低了很多:“三哥就是因為贖金交晚了,才沒的。”
辛妍猛地心髒一抽,頓時手腳冰涼。
沒過多久,段聞蕭下樓。
段瑜歸見他也恢複正常,起身告辭。
只是臨走前,她特意問:“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辦?”
段聞蕭眼中浮現冰冷的嗤笑,反問:“四姐覺得呢?”
段瑜歸臉色驟變。
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都能猜到的事情,她這位精明強悍的五弟不可能猜不到。
這一次,對方碰到他的底線了。
又或者說,是段聞蕭唯一的逆鱗。
段瑜歸看向辛妍,叫她好好休息,離開。
辛妍站在段聞蕭身邊,還有些沉浸在自己被綁架的震驚中以及段瑜歸最後的話,想說什麽,卻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我……”
“我還有工作需要處理。”
段聞蕭交代一句,又去了書房。
晚上,段聞蕭沒下來吃飯。
辛妍越想越揪心,也越想越擔心。
她叫傭人準備幾碟小菜,送到書房去。
門沒鎖,留了一條很細的縫隙。
辛妍看到男人坐在椅子上,側臉冷峻,雙眼不知道看着哪裏,一動不動,像是座孤獨至死的石像。
敲門聲傳來,段聞蕭将手中的相片放到原處,說了聲“進來”。
辛妍端着餐盤進去。
第一眼就看到書桌後面的架子上放着段聞蕭和段聞笙小時候在美國的那張合影,心口不由得更悶了。
“吃點兒東西吧。”辛妍放下餐盤。
段聞蕭掃了眼,問:“你吃了嗎?”
辛妍點頭。
兩人一坐一站,沉默以對。
段聞笙有多疼愛弟弟,段聞蕭又有多敬愛哥哥,辛妍沒經歷過,難以感同身受。
但她能想象“綁架”這件事對段聞蕭而言,肯定和旁人的效果不一樣。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方以這件事做要挾,估計是恨死段聞蕭了吧。
辛妍深吸口氣,走到段聞蕭身邊蹲下。
握住了他的手,她說:“你看,我沒事。”
段聞蕭手指卷曲,垂眸看了她一會兒,問道:“要是有事呢?”
辛妍笑笑,故意學他的語氣說話:“你這都是假定問題,沒有意義。不要無理取鬧。”
段聞蕭因為這話嘴角有些微牽動。
辛妍也笑,握着他發冷的手,輕輕搓着取暖。
“我以後做什麽事都會謹慎小心,不會再給任何人可乘之機。”她說,“這次的事過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多想。”
段聞蕭 * 拉起來她,緊緊抱在懷裏。
埋首在她頸間,嗅着那股熟悉的馨香,就像是專屬于他的鎮定劑,漸漸撫平他毛躁恐慌的內心。
“是我沒保護好你。”他聲音有些啞,“對不起。”
“明明是我太笨了,什麽都沒防備。”辛妍拍着他的背,“你把你的聰明分我一半吧,不然人家會嘲笑你老婆。”
段聞蕭低頭吻她的發頂,緊繃的神經繼續一點點松弛。
在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時,他并沒有糾結什麽,就像是人會長大,喜歡她是自然而然。
但這一次,他清晰了解到自己對她不止是喜歡。
“小妍,一定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