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百褶裙

晚飯的時候，蘇瑩跟沈長河也沒能回來。

裴知逸本來準備給沈眠做酥炸排骨，卻被沈眠按了下來。

“算了吧，我媽要看我這麽剝削你，肯定又罵我。”

沈眠說這話的時候還坐在裴知逸懷裏，他剛剛游戲打不過關，就鑽到裴知逸懷裏，要他幫忙指揮，如今眼神也沒離開手機，手起刀落收割掉最後一個人頭，才心情舒暢地擡起頭。

“咱們出去吃吧，我請客。”他轉頭沖窗邊跟同學聊天的沈妤道，“沈妤你去不去，不去我就帶小裴哥哥去了。”

他是故意逗沈妤的，模仿沈妤的口氣叫小裴哥哥，有種不自覺的黏人味道。

落在裴知逸耳朵裏，就像細膩纏綿的雨絲一樣勾人，殺傷力與他成日挂在嘴上的“哥”，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讓他情不自禁，浮想聯翩。

沈妤緊急收住電話，一疊聲道：“去去去，不許丢下我。”

三個人去附近的商城吃了披薩，主要是沈妤想吃，兩個哥哥都依着她。

但是吃完飯，沈妤就去找她的同學玩了，連小裴哥哥的美色也不能挽留她。

“她就住在這附近，九點前我會回來的。”沈妤很乖地跟哥哥保證。

沈眠卻還是不能放心，叮囑道：“要回家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們去接你。”

沈妤吐了吐舌頭，覺得她哥這種時候還是挺有兄長風範的。

“哥哥管得好多哦。”她故意笑沈眠，揮揮手就跟他們拜拜了，一溜煙跑出了商場大門。

沈眠看着他妹妹的背影，跟裴知逸嘀咕道：“這也就是妹妹了，她要是個弟弟，看我理不理她。”

裴知逸失笑，如果是個弟弟，那應該會跟沈眠更像吧。但他好像很難想象有兩個沈眠的樣子，對于他來說，沈眠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誰都替代不了。

反正時間還早，沈眠跟裴知逸就順便在附近散了散步，沈眠本來是想買個新耳機的。

但是一個商城裏，最不缺的就是女裝店，沈眠跟着裴知逸從頭晃到尾，腳步越來越沉重。

最終，沈眠在一家主打少女服飾的店外站住了腳步。

這家店隐沒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樹後面，裝飾得簡潔素雅，裏面的家具也都是深沉的木色，打眼一看，甚至會覺得是一家咖啡店。

但在這家店的櫥窗裏，陳列着好幾套漂亮可愛的短裙，在柔和燈光的照耀下，足以吸引任何一個少女的視線。

可惜沈眠作為一個直男，此刻卻只覺得胃疼，剛吃下去的披薩似乎現在都變成了石頭，壓得他的胃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了。

而裴知逸還在旁邊雪上加霜，問他：“要買嗎？”

沈眠捂住了臉，不是很想面對這個問題。

系統給出的任務時間是三天，即使想要網購也會有點來不及，他也不可能去跟沈妤說借條裙子給哥哥，那樣絕對會被沈妤一頓暴打再去跟爸媽告狀。

唯一留給他的選擇就只有去實體店購買了。

沈眠一屁股坐在樹下的長椅上，可憐巴巴地沖着裴知逸耍賴：“哥，求你了，別讓我進去。”

裴知逸明了，這就是讓他一個人去買的意思。

裴知逸倒是不介意，反正穿的人也不是他。

進店之前，他還問沈眠：“你要什麽款式的？”

沈眠哪還管這個：“都行都行，你挑什麽我穿什麽。”

裴知逸笑了笑，自己推門就進去了。

店員大概是難得見到有男生單獨來買裙子，還是這樣英俊高挑的一個男生，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但她還是保持了自己的職業素養，熱情地迎接了上來，“請問客人想要什麽款式，您随便看看。”

裴知逸根本分不出面前這些裙子有什麽區別，簡潔明了道：“買一套短裙，不過膝。你推薦。”

店員忍不住笑了，輕聲問：“是買給女朋友嗎？”

裴知逸看了一眼窗外在樹下等着他的沈眠，趴在長椅的靠背上，像一只被主人囑咐留在原地的小狗，百無聊賴又不能亂跑。

他嘴角勾了勾，“是。”

“女朋友的腰圍和身高大概多少，喜歡什麽顏色？我們有幾款賣得特別好，你要不要看一下。”

其實店員問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希冀會得到準确的答案，因為不少男生粗心大意，連碼數都搞不清。

但裴知逸很快就精準地報出了數字：“腰圍68，身高175，喜歡灰色和藍色。”

幾分鐘後，裴知逸就拎着一個購物袋走到了沈眠面前。

沈眠盯着那個淺色的購物袋，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炸彈，甚至沒有勇氣往裏面看一眼。

他撓了撓頭，垂頭喪氣地問裴知逸：“多少錢，我轉給你。”

裴知逸把他拽起來：“免了，你這個周末多做兩張課外卷子，就算是對我的感謝。”

沈眠也沒跟裴知逸多推辭，他跟裴知逸為對方花的錢都不計其數，回頭再給裴知逸買個禮物就行。

兩個人拎着購物袋，繞道去接了沈妤，就一起回家了。

路上沈妤還好奇地問裴知逸：“小裴哥哥，你買了什麽呀？”

裴知逸輕輕瞥了沈眠一眼，淡然道：“你哥的玩具。”

沈妤立刻喪失了興趣。

沈眠卻渾身緊繃起來。

借着夜色，他不滿地瞪了裴知逸一眼，悄悄使力夾住裴知逸的手指，讓他不要胡說。

但這力道一點也不疼，裴知逸反而悶悶笑了一聲。

現在已經走到南湖巷了，不知道誰家的屋檐底下挂了風鈴，夜風匆匆掠過，發出叮叮當當的細響，在夏日裏清脆悠長。

裴知逸本來以為沈眠這次又會想方設法地拖延任務，但他沒想到，第二天上午，沈眠居然就沉痛地對他說：“我準備好了，不就是條裙子麽，穿就穿呗。真男人絕不會懼怕女裝。”

裴知逸捧着咖啡喝了一口，對沈眠積極争取積分的态度感到了意外。

但今天早上，沈家除了沈眠以外的人都有事出門了，這座靜谧的小洋房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确實是個适合做任務的好時候。

所以裴知逸也沒猶豫，很快就去衣櫃裏拿出昨天買的裙子，丢給了沈眠。

“那你穿吧，我等着。”裴知逸在窗邊坐下了，順手拿起沈眠的作業看了看，今天他難得戴上了眼鏡，又穿了一件v領的針織衫，比平常看着更為斯文成熟。

沈眠拎着那條裙子看了看，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抓起這件輕飄飄的布料的時候，內心還是充滿了不可思議。他忍不住想，女孩子們在春秋天也就穿這麽輕薄的一點衣服，不會覺得冷嗎？

他也沒避開裴知逸，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坐在床邊上就開始換裙子。

裴知逸的視線本來是落在沈眠的試卷上的，沈眠的字張牙舞爪的，也就他這個從小長大的竹馬能迅速分辨了。但他聽到旁邊悉悉索索的動靜，還是沒忍住擡起了眼。

屋子裏的日光很明亮，窗戶雖然關着，但沒有拉窗簾，反正周圍沒有高層建築，不會有人看見，溫暖的陽光從透明玻璃外傾瀉而下，照得屋子裏每一點細節都清清楚楚。

裴知逸鏡片後的睫毛眨了眨。

裙子并不難穿，沈眠已經迅速換好了。

他坐在床上，上半身只是一件簡單的白t恤，下擺紮進了裙子裏，這件煙灰色的裙子很合身，完美地收住了他略顯細瘦的腰，裙子的長度只能堪堪蓋住沈眠的大腿，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盡數暴露在外，小腿尤其纖細，腳踝也細瘦。

他赤腳踩在地板上，整個人都沐浴在早晨柔和的陽光裏，白皙得幾乎是在閃閃發光。

他還是很不好意思，用手按着裙擺，臉上無意識地染着一層薄紅，眼睛轉來轉去，就是不敢看裴知逸。

他很漂亮。

這是裴知逸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

他一直知道沈眠很好看，比起其他同齡的男生，線條輪廓都要清秀得多，但是他确實對于沈眠穿女裝這件事沒有太多遐想，沈眠就是沈眠，愛穿什麽穿什麽。

但他沒想到，沈眠穿這樣的短裙，居然也會很好看。

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審美是被沈眠綁架了，因為沈眠即使穿着裙子也不至于被誤認為是女生，但他卻離奇地覺得，現在的沈眠，比學校裏任何一個女生都要可愛。

裴知逸放下了手中的筆，走到了沈眠面前。

沈眠正徒勞地想把裙子邊緣往下壓，但是努力了一會兒就放棄了，這裙子實在短了，別說膝蓋了，連大腿都很勉強才蓋住。

他察覺到面前多了一片陰影，才下意識擡起頭，正好對上裴知逸斯文英俊的臉，不由吓了一跳。

“你幹嘛靠這麽近？”沈眠問。

裴知逸兩只手撐在床上，正好把沈眠籠罩在自己的手臂之間，兩個人鼻尖對着鼻尖，再近一點，就要碰到彼此的嘴唇。

他看着沈眠，語氣還是很平靜：“你忘了任務有兩項嗎？”

沈眠沒忘，或者說他試圖忘記，但是因為這個要求太奇葩了，反而牢牢刻在了腦海裏。

這任務不僅要求他換上短裙，還要裴知逸親吻他的腳踝。

沈眠的臉一下子更紅了，幾乎不敢擡頭跟裴知逸對上，整個人的氣勢也一下子弱了三分。

夭壽了，他後知後覺地想，這個要求似乎比讓他穿短裙還過分，讓一個鐵骨铮铮的年輕男生去親吻另一個男生的腳踝，這得是怎樣的反社會人格才能想出來的陰招啊。

他拍了拍裴知逸的肩膀，都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了，只能含含糊糊道：“哥，你的大恩大德我是無以為報了，回頭你讓我幹啥都行……”

但他話還沒說完，他的肩膀就被人不輕不重地一推，整個人毫無防備地倒在了柔軟的床上，百褶裙也掀起一角，全靠手肘支撐着上半身。

然後他的腳踝也被人輕輕握住了。

沈眠的聲音一下子堵在了嗓子裏。

他眼睜睜地看着裴知逸微微擡起了他的腳腕，而後單膝半跪了下去，側過頭，在他的腳踝上落下一個蝴蝶一樣輕柔的吻。

這畫面實在很奇怪，裴知逸衣冠楚楚，筆挺得能作為年級代表去講臺上發言，而沈眠的衣服穿得亂七八糟，裙子的最後一顆扣子也沒有扣好，露出了腰際的一小片雪白的皮膚。

但卻是裴知逸對着他低下了頭，以一種馴服的姿态。

陽光裏，裴知逸的側臉英俊得像童話中的王子，明明是禁欲又高冷的長相，嘴唇觸碰上沈眠皮膚的時候，卻莫名多了一股色氣。

而他一邊吻住沈眠細瘦的腳踝，一邊擡頭看了沈眠一眼，那一眼很難形容，被陽光染成琥珀色的眼瞳，像獵食者在看自己的獵物，也像情人在看自己朝思暮想的玫瑰。

沈眠的腦海裏轟得一聲，血色迅速爬上了他的臉，他的耳尖，連脖子都沒能幸免。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屋裏屋外一下子變得很安靜。

窗外的車流聲閑談聲全都不見了，只剩下窗外樹葉沙沙擺動的聲音，一絲一縷，磨着人心尖上的一點軟肉。

他無意識地咬住了嘴唇，微紅的嘴唇，柔軟又飽滿，像一顆半熟的果肉，輕輕一咬，就是一個月牙形的痕跡。

“恭喜宿主沈眠，宿主裴知逸完成任務，獲得特殊獎勵四十分。”

平靜又熟悉的電子音突然從沈眠和裴知逸的耳邊響起，打破了室內古怪的暧昧，時間又匆匆開始流轉，窗外隐約的嘈雜聲也重新響起。

沈眠被這聲音吓了一跳，如夢初醒一般抓緊了身下的被子。

而裴知逸也松開了他的腳腕，他的腳不輕不重地落回了地上，砸在了質感略微粗糙的地毯裏。

他心裏某個地方，莫名其妙地發出了小小的，噗的一聲，像一聲嘆息，又像是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