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憑将草木記吳風
顧青衿心底明鏡,這一遭卻是躲不過了。她面上絲毫不動,唰唰地添了幾筆便擡起頭來,看向緊趕慢趕來到此處的考官。
甫一看到考官,顧青衿便在心底笑了一聲,很顯然田灣見到顧青衿也是微微一怔,卻又極快地恢複了正常。
“這是怎麽回事?”田灣調高了聲線俯身拾起地上的一個紙團,這東西太過明顯,老實說實在是太不正常了。不管如何誰都不會蠢到這種地步,這簡直就是自毀長城。
田灣心底已是有了計較,索性将紙條慢慢展了開來,裏面是已經做好的賦,文采俱是極佳。
顧青衿站起身來,将自己的考卷面向田灣輕輕展開,好整以暇地微笑了:“考官大人明鑒。”
旁邊的人見田灣微微蹙起眉頭忍不住也走過來跟着看,看着看着便盡皆蹙起眉頭來,并不是因為看出了什麽端倪,而是因為顧青衿的卷子實在是太過犀利而一針見血,與那篇看起來華麗卻不合題意的賦文實是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田灣心底松了口氣,複又擡頭看向對面的青年人時便是徹底一怔,丞相之子?
現下的丞相左丞相年事已高,自來右丞相空懸無人為繼,左丞相膝下只有一子就是眼前這位眼高于頂的陳玉林。左丞相陳骁歷來是個睚眦必報的,若是在這裏得罪了這位祖宗怕自己也會沒好日子過,田灣心底苦楚,左右不是。
想了半晌,田灣終于呼出一口氣來,将頭頂的烏紗帽緩緩扶正,似乎是在給自己一些動力。
他慢慢開口道:“各位大人,老夫認為顧氏考生乃是無辜,不知各位怎麽看?”
在場的人中,田灣是官職最高的,很顯然一旦出了什麽問題也理所當然要田灣來頂着,想到這裏各位官員立刻小聲答應,表示田灣大人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驀然動了惜才之心的田灣見此也只能長嘆一聲:“本官既然已經見到了考生的卷子,本次秋試自然要避嫌,”他将烏紗帽往下輕輕一摘向着陳玉林走了過去:“這張紙條,本官會徹查。”
陳玉林臉上立刻沉了下來,頗有左丞相當年的威嚴。
老實說陳玉林心底是十分崇敬左丞相的,無論這位老臣在朝中樹敵多少,至少陳骁是當真有本事的。
相比之下這個陳玉林……只是個金玉其外的草包罷了。
田灣在心底嘆了口氣,揮揮手示意同仁們繼續加油,自己卻已是一步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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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結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重新走進這個考場,甚至于他想象不到朝堂之上左丞相會是怎樣的一副嘴臉,田灣不敢認為七王爺會保自己,畢竟七王爺離朝堂一直很遠屬于富貴閑王。
突然興起了愛才之心的自己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罷了。
沒成想一出門就見到七王爺的轎子在門口停着,田灣立時一怔,有些想不通緣由。
再想想裏面考試的那位,他覺得自己似乎是窺伺到了什麽。難不成這位七王爺這是想要和将軍府攀親戚了?
以将軍府的威望加上顧青衿的才識,這還真是一樁美事。
想到這裏,田灣索性轉了個腳步往七王爺的轎子那邊去了。
剛一到地方就見轎簾已是掀開,露出納蘭清澤肅然的臉:“怎麽了?”
按照常理而言考官是不大可能中途退場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出了什麽意外,而現在田灣出來就找自己,八成就是顧青衿出了什麽事情。
田灣發現自己猜對了,他強自壓下心底的情緒将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絲毫沒有添枝加葉。
倒是納蘭清澤在聽到裏面作亂的人時,面上微微帶了三分涼寒,分明的指節在旁邊敲了敲,最後淡淡颔首道:“孤知道了,”稍稍一頓,他方才微微帶出三分笑意:“多謝田大人,明日我會去上朝。”
田灣只覺這真是意外之喜,立刻便鞠了一躬:“多謝王爺。”
納蘭清澤意味深長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田灣的肩膀:“是孤該道謝才是。”
不管如何,就算是王爺的地位再怎麽高,到底還是鞭長莫及。
而在裏頭發生的事情,倒還算是意外之喜。
這一天的時間顧青衿過的是異常糾結,因為這考場有一個非常悲傷的規矩,叫做不準提前交卷。
多年不做學生的顧青衿只覺得最後剩下的唯一樂趣就是趴着睡覺。
結果趴着還經常被人叫醒,特別認真地和她說一遍“十年書不能白讀,還是快快起來作答。”
顧青衿只好揉着額頭盯着人家認真無比的眼神悠悠轉醒,于是也就睡不着了。
所以當終于說結束了的時候,顧青衿唯一的感覺就是,謝天謝地。
沒成想一出門就面臨着非常嚴肅的選擇,左邊是将軍府的轎子,右邊是七王爺的轎子。
經過早上那一遭,顧青衿已是了然,想必七王爺此刻若是還讓人在這裏等着那就絕對是在等自己沒錯,至于将軍府的,顧青衿早上坐着來的,想必也不是來載顧青綿的。
呼出一口氣來,顧青衿只覺得一切似乎是來的太快,讓人一瞬間有些措手不及。
她先是認認真真躲在人群中看了幾眼不遠處的将軍府轎子,轎簾拉着,外面是東張西望的嬷嬷,實在是看不出來将軍來了沒有。想到這裏,顧青衿索性往前走了幾步準備去假裝自己沒看到七王爺,沒成想兩軍成功在顧家轎子前頭會師了。
“七王爺?”顧青衿頗有些猶疑地看着面前的人。
納蘭清澤一身雲袍,和早上的全然相同,似乎是沒有回過一次府上,他的目光在顧青衿身上淺淺掠過,最後溫溫道:“白日的事我聽說了,辛苦了。”
顧青衿覺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間,這話讓她怎麽接?想了想她只好保持中規中矩地笑了笑:“多謝王爺關懷。”
納蘭清澤的神情依舊很是溫和:“顧姑娘,不知可否有幸共進晚膳?”
顧青衿還沒答話,便看到近在咫尺的轎子簾掀開了,露出裏面顧保國的臉,很顯然顧保國剛剛是睡着了,眼下眼底卻是精明的,他一起身便立時走了下來:“下官見過王爺。”
饒是個富貴閑王,到底也是品階極高,基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納蘭清澤表現地極為妥帖,他微微颔首應了顧保國的禮,便淡淡言道:“不必多禮,”想了想他便說了下去:“若是顧姑娘今晚不便,不妨改日就是。”
這話一出,若是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識擡舉了。
顧青衿非常期待顧保國能夠說些什麽,事實上顧保國的确用一種頗為平靜的眼神看了顧青衿一眼:“青衿今晚可是有事?”
……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是心領神會瞬間了然幫我頂一句麽?顧青衿非常傷感。
自家便宜爹來了确實很好,得到父親的認可的确很好,只是這麽不給力真的好麽?
顧青衿只好硬着頭皮答道:“今晚要和先生一道用膳,不知七王爺可願一道?”
別答應別答應,這種時候插進來破壞師徒感情是非常不對的七王爺。
然而很顯然七王爺沒有這樣的覺悟,他想了想便颔首道:“自然,”說完便對身旁的小丫鬟示意道:“綠意,去将軍府請鐘先生到如意樓。”
如意樓顧青衿自然是聽說過的,據說有京城最好的琴曲最好的歌姬,只可惜那裏面一席都是千金,非富貴人家是進不去的。
饒是如同顧府這種大家族,也是很少有機會去那裏面一遭的。
想到這裏顧青衿便忍不住咂舌,所以說富貴總是帝王家這句話是沒錯的。
她這廂正在天馬行空地想着,不妨顧青綿卻是出來了。
很顯然在看到顧保國的第一瞬,顧青綿眼底微微一亮,立刻就往這邊走了過來。
然而到了近前她才看到顧青衿和顧保國站在一起,旁邊還有一個氣度不凡的也是很眼熟,顧青綿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想起來了——
“七王爺安好,父親安好,”猶豫了一下,她終于不甘不願地補充了一句:“長姐安好。”
顧青衿微笑颔首應了:“今日在考場見到妹妹還覺着有些驚訝,不知妹妹考得如何?”
顧青綿有些哽住,老實說她是從來不曾想到過顧青衿會主動與她說話的,何況是這樣言笑晏晏的模樣,也正是因此,顧青綿的神色變得十分詭異,半晌方才喏喏應了一聲:“嗯,還好。”
“和長姐說話該用什麽态度,青綿,你的規矩都白學了麽?”
本來吧,顧青衿自己是沒打算說什麽的,然而沒成想顧保國卻是在旁邊發難了。顧青衿心底微微一驚,旋即微笑地嘆了口氣:“父親教訓的是,是青衿平日在家疏于對弟妹的教導了。”
顧青綿一句話沒說上,卻是忽然覺得身上有些冷。
納蘭清澤站在一旁看着,在心底笑了一聲。
真是個聰明的小狐貍,似乎也确實很适合一個高高在上的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 喵~ >▽< 太子之前想找女主是因為女主身份挺恰當的。。。
七王麽……請看後文╭(╯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