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常之茸不明所以,她不知為何李清婉對她的敵意如此之大,只得看着李清婉步履蹒跚的走出了禦膳房的院子,那抹背影又讓常之茸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她思索了良久,突然想到了宮宴那日,她從奴役坊趕回苕岚苑時,門口那個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宮女。
莫非那個人是李清婉?
她又為何去苕岚苑,難道真的是她想要謀害李溯嗎?
保險起見,常之茸最終還是将此事告訴了李溯,叫他平日裏多加小心,也叮囑了福田,陪同李溯去國子監時不要讓其餘可疑之人接近。
而常之茸在丁嬷嬷近些時日放水的看管下,終于能有時間脫身前去太醫院,找尋吳太醫。
吳太醫見她前來,二話不說便掏出一本書籍,遞給常之茸後,翹着胡須說道:“這個你拿着,什麽時候背熟了,什麽時候再來尋我。”
常之茸接過書冊,是《百草集》,她收好書行了禮,便回了苕岚苑。
然而酉時,黃昏時分,李溯帶着福田才剛從國子監回苕岚苑,在苕岚苑門前突然被一宮女潑了一盆冷水,水量之足,導致李溯渾身上下盡濕,福田驚的趕忙護在李溯身前喝道:“大膽奴才!”
常之茸在院內聞聲匆忙趕至,正巧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掉頭便跑,速度之快一個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李清婉!”
常之茸篤定便是她,來不及追人,她趕忙拿衣裳和布巾将濕漉漉的李溯裹緊,又轉頭對福田說道:“快去給四殿下備熱水。”
李溯洗了熱水澡後,仍然在床榻上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明顯是受了涼,常之茸忙裏忙外,又去小廚房給他熬了姜湯,看着李溯喝下才憤憤不平道:“那李清婉究竟要做何,之前她便在院外鬼鬼祟祟,浮毒一事興許也是出自她手,今日更是膽大到來我們苕岚苑門前給你潑水,明日我便去禦膳房問她個究竟。”
李溯被常之茸按在錦被中,探出頭來帶着些許鼻音說道:“無妨,我無大礙。”
“都這般了還無大礙,傻阿溯。”常之茸伸手彈了他腦門一下,又不解道:“你與她無冤無仇,她何故這般對付你?”
李溯思索一番道:“興許是心有不甘,怨恨于我。”
常之茸聞言沉默了片刻,仍有些氣道:“她确實可憐,可此事無論如何也怨不到你頭上,她若怨也是怨我爹爹當年帶她入宮做了你的替身,再不濟怨我都可,怎能怪到你身上,這般害你對她有何好處,你便是再不得寵亦是皇子,追究起來她自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Advertisement
李溯想了想,又道:“她便沒想活罷。”
常之茸一愣,是了,她能有此作為,定然沒想過活下去。
那日禦膳房前她屢屢被人欺壓辱罵,絲毫沒有任何反應,那些奴才們把在其他主子身上受的氣,通通撒在了李清婉身上,原因無他,只因為李清婉曾經便是主子,如今落魄成燒火丫鬟,欺壓她自然比欺壓旁人來的更讓這些下人們解氣罷了。
思及此,常之茸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之茸,還是冷。”
李溯一句委屈的話,讓常之茸回過神來,她擔心的伸手探了探李溯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手心,溫度都正常,但李溯此時縮在被褥中只露出頭的模樣實是令人心疼。
“我去再拿一床被褥。”常之茸一面去翻櫃子,一面不悅道:“常家曾經是對不住她,那她便朝着我來,不管她如今想死還是想活,李清婉這般對你,我便是看不下去,明日定要找她一番。”
将新的錦被蓋在李溯身上後,常之茸看着他叮囑道:“今晚我守着你,不許踢被子,待汗發出來,明早應當便會好了。”
李溯笑着點頭。
這一夜便是常之茸睡在了一旁的軟榻上,李溯睜眼看着她的睡顏直至子時,才滿意的合眼。
翌日清晨,李溯身子已無事,便如往常帶着福田去了國子監,這邊常之茸又敷衍了一番丁嬷嬷,便氣勢洶洶的去往了禦膳房,坐等李清婉的到來。
李清婉或許也沒想到常之茸一早便來等她了,她裝作沒看見般,做着自己手中的粗活。
近距離接觸衣衫整潔的李清婉還是第一次,常之茸打量了一番她,模樣确實清麗可人,眉眼間還帶着一絲英氣,她始終皺着眉頭抿緊嘴唇,将手裏的柴火添進爐竈裏,那雙手上傷痕累累,有凍瘡亦有劃痕。
常之茸皺了皺眉,走到她身旁道:“你随我來。”
李清婉不做言語,起身始終與常之茸保持距離,默默跟在她身後。
兩人行至到一處偏僻無人的樹下,常之茸才轉身看着她,質問道:“你為何對四皇子殿下頻頻出手?他可曾有得罪過你?”
李清婉面無表情,啓唇說道:“便是看他不順眼。”
常之茸蹙眉:“我知你心中有怨,可他并非是當年的始作俑者,他同你一樣在這宮中都是逼不得已,事已至此,你害他有何用?”
李清婉冷笑一聲:“有何用?自當是解我心頭之恨。”
常之茸緊皺眉頭欲再做解釋,李清婉卻先她一步說道:“你才進宮幾天?于這裏何事也不知,便不要跑到我面前來指手畫腳,令人作嘔,滾開吧。”
話落,李清婉轉身便走,而這已經是她對常之茸說過的第二次滾開……常之茸心中有氣,當真是氣的不輕,這李清婉軟硬不吃,好好與她說話她冷言相對,打她罵她亦是不管用,她如今已經受盡欺壓,自然不怕再多一個常之茸辱罵她,而常之茸也不想這般,此人真真是油鹽不進,令人頭疼。
常之茸怎麽也沒想到,今日便這般無功而返。
常之茸思索了一日該如何防範李清婉的對策,而晚間李溯回來時,卻不甚在意的憨憨笑道:“無須防她,只是些雕蟲小技,我能應付的。”
常之茸哪裏放心,搖頭說道:“不行不行,從前不在宮裏沒那麽多忌憚,那些欺負你的人我還能替你解決,現下在宮中我們本就寸步難行,她再來肆意滋事,我不能拿你的人身安危做賭注,從今日起,我與福田要時刻不離你身側。”
聞言李溯自然是高興常之茸能常伴他側,不再相勸,欣然同意。
而接下來的時日裏,常之茸卻不曾想到,李清婉當真是不計一切手段的,想各種辦法的接近李溯,若不是常之茸和福田盯得緊,還真不知道李清婉會從哪突然冒出來,自從她被常之茸發現後,也再不遮掩自己的行跡了,幹脆明目張膽起來搞一些小動作。
從前下毒不成,如今就玩一些幼稚的手段,不是半路潑水弄濕李溯的衣裳,就是下瀉藥在平日的膳食中,李溯倒是沒什麽事,反而讓提前試菜的常之茸拉了好幾日肚子。
這些小把戲變着花樣的竟然接連上演了将近三個月,自從立春過後,這些事便沒斷過,直至夏至天氣暖和,李清婉好似樂此不疲的找各種麻煩。
只她為何總是做這些小動作常之茸也能猜到,因為她接觸不到能害人的事物,那浮毒或許已經是李清婉的大招了,發覺李溯竟然幾日便恢複如常,現下只得做這些惹人煩的小事出氣。
導致常之茸每日忙的團團轉,她除了負責李溯的日常起居,應付每日來教學宮規的丁嬷嬷,一有空閑便要背書《百草集》,還要在飯點去禦膳房盯着膳食,現在又多了一項日日防範着李清婉,她簡直恨不得自己有□□之術。
而李溯本人也不氣惱,雖然李清婉時常來騷擾一番,他仍是每日對着常之茸憨笑傻樂,甚至有幾次不甚染了風寒都能笑出來,常之茸不得不十日裏有五日都是守着他睡。
能讓常之茸心心念念時刻緊張着自己,甚至夜間□□在側,李溯何故去整治一個小小的李清婉?
但就在李溯再一次染上風寒後,常之茸真的容忍不下去了,便是鐵打的身子,三天兩頭這樣生病也會壞了底子,遂常之茸再次去了禦膳房,找上了李清婉,這次她消了之前的氣焰,決定好好與李清婉談談。
“四皇子殿下素來心善,更是對你仁慈,屢次風寒便都自己忍着,如今你也算整治過他了,若再不收手,便當真得寸進尺有些欺人太甚。”
面對常之茸平和的語氣,李清婉依舊面無表情,似是沒聽到她這番話。
見她這般,常之茸便知道李清婉沒那麽容易妥協,只得好聲詢問道:“若不然你直言告訴我,究竟要哪般才肯罷休,且不說四皇子殿下從未做過傷害你的事,你便是記恨,也不應恨他,你可以恨當年插手貍貓換太子一事的任何人,甚至韶貞皇後,我說的可對?”
聽到貍貓換太子,李清婉終于擡眸,眼中含恨:“當年插手此事之人都已身死,這便是報應。”
聞言常之茸默默垂下眼睑,心中隐隐作痛,她深吸口氣,緩緩說道:“對,都是因果所至。曾經将你帶入宮的是常太醫,是常家對不住你,此事無法推卸,常蒼舟便是我爹爹,你若心中有怨要報複于誰,便沖着我來吧,于四皇子殿下毫無幹系。”
李清婉睜大瞳孔,眼中有驚詫,亦有怨氣,她咬牙道:“你竟是常家女,你是那奸人的女兒,你怎麽沒有同他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