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教誨 “四皇子殿下,亦不是表象這般單……
“你又是哪個宮的丫鬟?膽敢在本公主面前花言巧語。”
“奴婢是四殿下的貼身宮女, 一直心中敬仰二公主,公主的純善與美貌,讓奴婢始終猶記于心。”
常之茸語氣誠懇, 那雙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李清姝, 好似在表明自己的一片崇拜敬仰之心, 這赤-裸裸的眼神頓時讓李清姝都有些紅了臉,這等情形從未有過, 在宮裏第一次有人對她崇拜敬仰, 贊她美貌如仙,她竟也是有人時刻關注着的, 而不總是那些背後裏斥她無能平庸,只會讨好巴結貴妃和元晖王的議論了。
一旁的楊盈見狀,眼睛都氣紅了, 急道:“公主殿下, 莫聽她在此胡言亂語。”
常之茸頓時皺眉看來:“小姐這番話,又來诋毀奴婢剛剛所說是胡言亂語,小姐是覺得二公主受不得別人敬仰愛戴?還是覺得二公主當不得天仙之貌?亦或小姐別有所圖?”
李清姝這時緩過神來,經此一說, 她亦不是傻子, 聞言稍一思索便明白過來,頓時對身旁的楊盈心生怒氣,直言質問:“你想利用本公主去懲罰朱菁?”
楊盈吓的趕忙搖頭否認:“絕無可能, 我并未有過利用公主的想法。”
但現下楊盈說什麽她都不會聽進去了, 李清姝看了看懵在原地的朱菁和驚吓過度的楊盈, 一個背後是丞相府,一個背後是禦史大夫府,都是她母妃安嫔交代過要好好結交之人, 李清姝越想越氣,她堂堂一個公主,平日裏讨好貴妃和三皇子便罷了,憑何還要自降身份去與這些臣女們溫聲細語,幹脆的甩下袖子道:“你二人簡直一丘之貉,都給本公主滾開!”
話落,李清姝徑直的跨步入了堂內,不再理會堂外之事。
楊盈轉頭怒目而視,對着常之茸咬牙切齒:“你給我等着。”
她亦轉身離去,只剩下朱菁一人站在常之茸身後,眼神中略帶迷惑不明情況。
常之茸蹲下身撿起滿是塵土的藥盞,用袖子擦了擦,但還是擦不淨,她便回身說道:“這藥盞奴婢拿去幫小姐洗淨,再送還回來罷。”
朱菁擡眼看着她,眸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她知道四皇子和常之茸與朱彥策相識已久,所以才站出來幫她,便笑着柔聲道:“多謝之茸姑娘,若非姑娘出言,我剛剛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常之茸聽着她軟糯的聲音,與她的人一樣是個柔軟的性子,這般乖巧柔順的女子讓人見了便心生喜愛,常之茸對她亦是好感倍增,一想到性子這樣好的女子未來能伴在李溯身側,她心中甚是歡喜。
“小姐無需言謝,調養身子才當要緊,剛剛那副藥被倒了,不知小姐可還有方子?我去太醫院再幫小姐熬一份藥來。”
朱菁一驚,慌忙擺手,一激動還咳嗽了好幾聲:“怎可勞煩太醫院的人,我亦沒有将方子帶在身上,多謝姑娘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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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之茸見狀,将原本給四皇子備着的茶水倒了一杯給朱菁,思索了一下才說:“若小姐信得過我,只是普通風寒的話,我知道都需要哪些藥材。”
“自然信得過,但——”
“那小姐便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完常之茸拿着藥盞就踏步出了國子監,直奔太醫院而去,朱菁端着茶杯想喊住她離去的身影,一擡頭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至于今日為何國子監的人有大半不在,乃是景帝心血來潮,想要看看皇子們的學業都習得如何,便讓沈太傅帶着人去了乾元殿,沈太傅心中有自己的得意門生,便連同公子哥們一起帶了去,為的便是搓搓李濤的氣焰。
殿堂上,景帝心情狀似不錯,出了幾道題考驗了一番衆人,都能答出一二來,他甚是滿意,後來轉念想了想,又出了一題,且并非是書籍古典上的內容,亦非詩經古詞,竟是事關邊疆戰事,一個兩兵相交的實事難題。
言道,南蠻有十萬兵力,我軍有六萬兵力,若我軍被困于一處山澗退無可退,南蠻十萬大軍在外,要如何攻破?
此題一出,殿內所有人都激動的思考起來,因着終于不是書本上那些枯燥的內容,又與戰事相關,皇子和學子們紛紛發表自己的想法,想凸顯出自己在這方面的才華和獨到見解來,此情此景,唯有沈中一人獨自在旁為他們嘆息。
景帝掃眼看着下首這些年輕人,笑着問道:“濤兒,你來說說。”
元晖王李濤昂首挺胸,上前一步答道:“回禀父皇,若我軍被困于山澗,兵力不敵,便應當利用山中巨石等物抵擋外敵,雖差了四萬兵力,但歷史中亦不是沒有以少勝多的戰役,應全力以赴攻下敵軍!”
景帝對李濤這股氣勢和魄力點點頭,又轉頭看向另一人:“朱愛卿之子,你覺得呢。”
朱彥策恭敬行禮,溫聲道:“回皇上,我軍被困定是因正面迎敵被功潰,困于易守難攻的山澗當中,此時便只要守住山澗即可,待援軍到來,前後夾擊,南蠻的十萬兵力便不足為懼。”
景帝連連點頭稱贊:“不愧是朱丞相的嫡子,有他當年的風範學識——李溯,你聽後覺得他們二人說的可對?”
被突然叫到的李溯,神情自若,擡起眼來卻略顯木讷,他搖了搖頭:“回父皇,兒臣不知。”
景帝皺眉:“你不知什麽?”
李溯回道:“林太傅與沈太傅都未教過兒臣如何解用兵之題,遂兒臣不知。”
景帝突然就笑了,絲毫沒有惱怒,連一旁的沈太傅都驚訝了,在沈太傅看來,李溯的回答才是正确答案,這本就是一道僞命題,你答的好與不好都是不對,因為身份不對,殿內的所有人都不該妄議軍事。
“朕的老四敦厚純良,是大元的福分。”
景帝随口誇贊了一句,沈太傅及其他人在旁附和,但只有沈太傅知道景帝的意思,其餘人皆互相看看,不明白皇上為何對沒有答出題的李溯誇獎。
而李溯則是佯裝不懂,受了這份誇獎。
事後景帝給衆人賞賜了一番,沈太傅帶着他們又回了國子監,他看向李溯的眼神帶着一絲探究,不知這是誤打誤撞,還是別有用心?
待他講學時發現李溯仍然頁不對題後,沈中心中斷定,果真是敦厚純良,巧了罷。
酉時,丞相府。
朱菁把今日國子監發生的事情說與了父親和哥哥,她本意是側重講常之茸對她關照有加,還為她跑去太醫院煎藥,然而父親和哥哥卻驚吓于她被二公主欺負至此,連藥盞都被扔了,這件事可把朱丞相氣的夠嗆,他捧在手裏都怕化的寶貝女兒,竟然被人在外欺壓。
朱丞相立即就訓斥起朱彥策來:“你就是這樣照顧菁兒,她受了欺負你竟全然不知!?”
朱彥策亦是自責懊惱:“父親,今日沈太傅帶着我們去乾元殿面見皇上,所以才不知道國子監發生了何事,菁兒方才為什麽沒有告訴于我?”
朱菁并不覺得此事嚴重,捧着藥盞道:“之茸幫我把藥盞洗淨了,熬了新的湯藥來,她還給了我蜜餞果子,爹爹,哥哥,此事真的沒有什麽,只是二公主誤會了,之茸替我解了圍。”
朱丞相撫着胡須微愣:“之茸?是幾年前救我一命那個丫頭?”
朱彥策和朱菁雙雙點頭,朱丞相見狀笑着搖了搖頭:“這丫頭當真與老夫有緣,罷了,日後再多關照一番住京城那處院子的人,你二人在宮裏亦要收斂性子行事。”
兩人應下,随後朱丞相又細細問了在乾元殿面聖一事,朱彥策如實回答,悉數說給了朱丞相。
聽完乾元殿上的事,朱丞相又是悠悠一嘆氣,對着朱彥策道:“你又犯錯了,自诩聰明。”
朱彥策一愣,不解的眼神看向父親。
朱丞相放下茶盞道:“此題不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你這般在皇上面前說,其他人要如何議論你,你是何身份,你可有官品,你如此關心戰事,精于用兵之道是有什麽其他想法不成?若是有心人要加害于你,那一番話便可以将你拖下泥潭,永世不得翻身。此事雖小,但你仍然要警醒,往後真的立于朝堂之上,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都需細細掂量。”
“你要記住一個道理,不是皇上所問,就必須所答,是要知道皇上為何發問,你又為何要作答。”
朱彥策聽聞父親一席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亦回想起了李溯當時的話,此刻才得以恍然。
“你還是要收斂心性,過于浮躁,亦過于享受表面的稱贊,凡事要看透其中的深意。在宮裏,謹言,慎行,寧可不說,也絕不能說錯。”
朱彥策兄妹二人點下頭,聽了教誨。
“如此看來,四皇子殿下,亦不是表象這般單純啊。”
朱丞相似是自言自語的嘆了這最後一句,便揮揮手讓他們二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