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試衍

随蕭玄珏之後進入房間,花無醉掩上房門,道:“這就是你在信中說的雲衍?之前在皇城中我就聽過他的名號,第一公子,詩書畫樂四絕,樣貌更是俊逸清貴,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你說完了?”蕭玄珏回頭,冷聲道。

“還有一句。”花無醉不以為忤,湊上前幾分,腆着臉笑道:“不知有此人侍奉在側,阿珏你可還把持得住?”

“胡鬧!”蕭玄珏黑下臉來喝道,“我傳書讓你回來是說正事的,方才在亭中你的話有些多了,現在還不知收斂!”

“行了行了,跟我就別擺王爺的架子了,呵呵……”花無醉低頭輕笑一聲,卻莫名有些苦澀,道:“我只好奇,你怎麽總跟姓雲的脫不開關系,以前是雲行之,現在又來了個雲衍,何時才能挨上我花無醉?”

“花無醉,我在信中已經說的很清楚,”蕭玄珏面不改色,淡淡道:“雲衍嫁入王府已成既定的事實,現在你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把這種不利局面變得為我所用。”

“你要利用他?”花無醉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擺正了臉色,嚴肅道:“我看他不像狡詐有心機的人,你真下的去手?”

“是他自己說的讓本王好生利用他身份的便利,甚至在大婚之日以死明志。”蕭玄珏冷哼一聲,墨中泛銀的眸子中帶着寒意,“既然他是自願的,本王有何下不去手的?”

花無醉笑着搖搖頭:“阿珏,你有時也太天真了。他說任你利用,你就信?”

“哈哈,我自然不信。”蕭玄珏仰面笑了聲,負手踱了幾步,忽而又沉聲道:“所以…為了卸除他的戒心,我将行雲閣給他了…”

“什麽?”花無醉像見到鬼一樣叫道,被蕭玄珏一記冷眼瞥過又住了嘴,嘆道:“看來為了他手中的三百暗影,你真是不顧一切了。行雲閣…可是你為了雲行之…”

“他死了!行之已經死了!”蕭玄珏厲聲打斷他,複狠狠道道:“若不是為了救我,他不會死。我一定會為他報仇!太子如何,皇後如何,将來這個天下一定會是我的!”

花無醉臉上閃過一抹痛意,卻被他痞裏痞氣的笑掩蓋過去,道:“其實那時我見你總罵那個肉團子,還以為你很厭惡他,沒想到…”

“你別多想,我只不過是見他為了救我而喪命,心中有愧而已。”收斂了面上的狠厲,蕭玄珏淡淡道:“自從得知雲青城與皇後暗地勾結,而父皇軟弱以至外戚弄權,本王就決定要親自登位,肅清君側!”

“所以你将主意打到雲衍頭上了?”花無醉微微皺眉,“以他文弱的書生氣卻可調度三百暗影,網羅全東莞甚至相鄰五國的情報信息,怕是不簡單。”

“三年前雲青城帶他回府認主歸宗,我就已經差人去查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相府二公子的底細。發現他的過去仿佛被人刻意抹去,查不到他的來處,随着調查的深入,才知,他之所以有第一公子的名號,不是因為他的才貌雙絕,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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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雙結樓的樓主雙千結,姓雲,單名一個衍字。”花無醉了然一笑。

蕭玄珏點頭,“沒錯,剛得知此事時本王亦很震驚,畢竟他看起來斯斯文文,武藝不通,怎麽可能調度起來雙結樓裏的三百暗影。直到大婚那晚…”腦中突然出現當時雲衍渾身是血的樣子,那人說他甘願做自己的掌中劍,心中驟然緊縮卻被他刻意忽略了。他頓了頓,沉聲道:“直到那晚見他為了取得本王的信任,竟狠心刺自己一刀,我才相信他真的是雙千結。因為他骨子裏夠狠,其實要做統帥,不一定靠武藝,不是麽?”

“是。”花無醉點了下頭,又深深望着對方不帶情緒的側臉,緩聲道:“所以他只能做統帥,阿珏你,卻是淩駕于他之上的王,因為,你比他更狠!”

“啪!”瓷器摔落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随即便是有人調轉腳步匆匆離去的聲音。

“誰?!”花無醉話音未落,蕭玄珏已經一個旋身到門前,快速拉開門扣住了那個偷聽者,扣住對方咽喉将人抵在牆上。

“是你?”看清被自己掐着的人是雲衍後,蕭玄珏才松開手,但眼中的寒意卻絲毫沒有消退,“你不是回房歇息了嗎,怎麽到晏思樓來了?”

“咳咳!咳咳咳!”呼吸不暢嗆咳幾聲,雲衍後背倚着牆笑得有些蒼白:“臣妾來給王爺送茶,見您與花将軍在說話,雲衍不好打擾所以就要回去了,誰知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我們的話你聽到多少?”蕭玄珏危險地半眯着眼睛。

“臣妾只是聽到有聲音,并沒具體聽清是什麽。”雲衍無辜地張眼望着他,輕聲道:“怎麽,王爺你們說的是些臣妾聽不得的?”

“沒什麽聽不得的,”這時花無醉也出來了,他将一柄風騷的桃花扇搖的“嘩嘩響”,笑得燦如春風,“無非是禮部尚書姚明義近日幹了些私下買官賣官,在朝中拉幫結派的勾當,晏王想要上道折子彈劾他,卻找不到證據而已。”

沒想到花無醉會說出這些,蕭玄珏微愣,然後去看雲衍的反應。

雲衍低下頭若有所思,下垂的額發遮住了眉眼,同時亦掩蓋了情緒。

半晌,蕭玄珏淡淡道:“你回去…”

“我去幫你找證據。”雲衍擡頭笑道:“既然王爺苦于沒有證據,為何不對臣妾說呢?大婚那晚臣妾說的話,王爺可還記得?”

被雲衍毫無防備清澈明淨的目光注視着,蕭玄珏脊背僵了下,有意避開對方灼灼的目光,他道:“不用你去,你的傷還沒痊愈。”

“嫂子有傷在身?”花無醉怔了下,他看着的是雲衍,問的卻是蕭玄珏。

“咳咳…”雲衍掩唇咳嗽一聲,微微笑道:“将軍不要總叫我嫂子了,聽起來頗不順口。”

“那便還是小衍吧,本将軍今年二十有五,你看起來應該比我小一些。”花無醉亦笑道。

雲衍點點頭,輕聲道:“将軍虛長我兩歲,雲衍便稱你一聲兄長?”

“随意随意,小衍你愛怎麽叫便怎麽叫吧!”花無醉得意地搖着扇子。

見此,雲衍垂眸輕笑,淡色的唇瓣更加蒼白,輕咳了聲,他道:“若王爺和花…咳…大哥還有要事,雲衍先退下了,尚明義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蕭玄珏微微皺眉,“本王說了,不用你去查,你安心養傷就好。”

雲衍擡眸淡淡掃了他一眼,清隽的眸子只停留一瞬就又移開,擡步欲走。

擦肩而過時,蕭玄珏伸手扯住他的袖角,面無表情道:“本王說過了從未想過要利用你,你不必如此。”

雲衍頓住步子,對他回眸笑道:“臣妾也說過了,我心甘情願。”抽回袖子,雲衍步步遠離,臉色卻更加蒼白,帶着絲絲凄楚。

蕭玄珏如獸的眸子專注地盯着那人離去的背影,一瞬不瞬。

“你為何對他說這些?”蕭玄珏沒有去看身邊的花無醉,聲音裏帶着幾分涼意。

“你難道不想試一試他對你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心?”花無醉挑眉笑道,“拿尚明義的事正好可以試他一試。”

“但是尚明義是皇後的人,你将這件事與雲衍說了,無異于打草驚蛇。”

“你怎麽知道現在不是已經打草驚蛇了?方才我們說的話,他怕是全聽到了罷。”

“但是…”

花無醉接口道:“但是雲衍現在還有傷在身是我沒想到的,你該不會是擔心他在查找證據時會再次受傷,舍不得了?”

“胡說!”蕭玄珏冷喝,狠狠道:“本王只怕他萬一有個什麽,皇後和相府那邊不好交代,畢竟現在還不是硬碰的時候。”

“如此甚好。”花無醉點頭,又邪邪笑道:“阿珏哪日若想找個伴兒了,一定要優先考慮我哦。”

蕭玄珏瞪了他一眼,花無醉假裝沒看到,懶懶打了個呵欠,揮手道:“時候不早了,我從關外回來還沒去看皇上,走了。”

“快滾!”蕭玄珏虛踹他一腳,轉身回房。腦中揮之不去的卻是方才雲衍對他回眸的那個略帶蒼白的微笑。

“雲衍,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心甘情願。那人說的話他能相信嗎?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人啊,會有人為了他,連性命也不顧?

好像曾經是有這樣一個人,不過,他死了。數九寒冬,掉進冰湖裏,不被淹死,也被凍死了吧。

“行之……”不知何時,深埋在記憶中十八年的兩個字,已經下意思地脫口而出。

可當初那人的眉眼,卻怎麽也記不起來,唯一記得的是那雙肉嘟嘟,透過冰洞胡亂揮着的小手,和那一聲聲:“小哥哥快走,你快走,等搬到救兵再救我!”的哭喊。

是了,十八年前是那個傻乎乎的讨人厭的肉團子在冰層開裂的那刻推開他,自己卻掉了進去。而他卻因為怯弱忌憚皇後派來的殺手,丢下那個肉團子自己跑掉。

怎麽還會有人舍了性命對他?就算當年的團子還活着,現在也只會恨他入骨了吧?花無醉說的不對,他不是狠,而是自私,再沒有比他更自私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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