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噤言
“王太醫,我家王妃怎樣了?”張德勝焦急地立在床邊等着王傑安為雲衍診治,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張德勝只差沒心疼的落下淚來。心想明明昨晚王爺還因為擔心王妃焦急的連傘都顧不得打就跑進雨裏,怎麽一早又變成這個樣子?
張德勝發呆的空擋,王傑安已經對雲衍的症狀有了判斷。他皺着眉搖頭道:“這是誰弄得,下手這麽狠,就差把人脖子擰斷了!”
“……這,是…是……”他怎能說是自家王爺幹的,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只道:“哎呀,王太醫,您就別追究這麽多了,還有的救嗎?快救人吧!”
“有的救是有的救,但晏王妃最重的傷不是頸上的掐痕,而是他體內的寒氣淤積,已經深入骨髓了。”王傑安轉頭問張德勝:“他是不是曾經在寒冰之地待的久了或者中過寒毒?”
“沒有吧…昨夜淋了場大雨,算不算是寒氣?”張德勝不确定道,畢竟他對雲衍曾經經歷過什麽也不了解。
“唔……也算。”王傑安點點頭,“上次我為王妃診治刀傷時就發現他體內有股寒氣游走,那時還無大礙,如今看應該就是昨夜的雨引發了寒氣的發作,唉——”
“有寒氣會怎樣?”被對方那一聲嘆唬了一跳,張德勝忙道,“會不會傷及性命?”
“目前倒是不會,不過以後每逢陰雨天氣或者寒冬時節,全身關節猶如錐刺……”
“什麽?!”張德勝驚呼,“那王妃豈不…?”
“沒錯,生不如死。”王傑安接口道,“不過,如果注意保暖防寒,多吃熱性愈寒的食物,症狀會輕一些,甚至還會不再次發作,所以你也不必太驚慌。”
“額額…您不能一次性将話說完麽?”張德勝憤然道,雖然是虛驚,不過看王爺對王妃時好時壞的态度,他也不确定雲衍是否能安心養病。
“這樣吧,我先開服驅寒的方子,等人醒了你便三碗煎成一碗讓王妃服下。”說着王傑安刷刷幾筆寫下藥方交到張德勝手上,起身要走。
張德勝攥住他,急道:“王妃還沒醒呢,您先別走,他呼吸不暢了一晚上,真的不打緊麽?”
“沒事,只要一會兒緩過氣來自然會醒。”王傑安對自己的醫術信心十足。張德勝不确定地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正看到雲衍緩緩睜開的眼睛。
“呀!真的醒了!”張德勝喜道,“雲公子,您現在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雲衍方蘇醒,只覺全身散了架一般每一處關節都是痛的,昨晚若不是膝關節太痛,他也不會摔倒。但現在最痛的卻不是各處關節,而是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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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張德勝的問話,他勉強笑了笑,張嘴要安慰他自己沒事,順便問一下蕭玄珏去哪裏了,他明明記得自己是被那人抱回來的,而且那懷抱很是溫暖,怎麽現在又看不到人了。
“啊……啊……呃……”他想說“我沒事,王爺呢”,張張嘴,發出的卻只能是嘶啞難聽的單音節,他竟然失聲了?怎麽回事?!此時就算雲衍平日再鎮定也有些驚慌了。
“雲公子,您啊什麽呀,嗓子不舒服嗎?”張德勝忙去端水,“是不是渴了,來,喝一口潤潤嗓子。”
雲衍就着杯沿抿了一口,下咽時喉頭卻如針紮一樣刺痛。“咔咔…”他難受地咳了聲,卻也不似以往的清亮,而是滋滋啦啦有些刺耳。
“雲公子,您是怎麽了?”見此張德勝也怕了,忙拉過一旁還沒來得及走的王傑安,“王太醫,您再給王妃瞧瞧,看他嗓子出了什麽毛病。”
“我看看。”王傑安也覺出怪異了,忙認真為雲衍檢查,“張嘴!這裏痛不痛?這裏呢……”
雲衍很配合地任他檢查,心中卻更加疑惑,這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一覺醒來不禁憋悶的難受而且自己還不能發聲了?
“我方才沒看出來,現在才知道,應該是用來發聲的喉珠被人捏碎了。”檢查完畢,王傑安憤憤道:“張總管,到底是誰下手這麽狠,不僅險些将人掐死,更是将人的喉珠捏碎,你們王府怎麽混進這種刺客來了?”
張德勝不想讓雲衍知道是蕭玄珏掐的他,而且他相信王爺總有一天會發現王妃的好,現在不能因為這件事讓雲衍恨了他。只道:“王太醫,您就別問了!趕快看怎麽治吧!”說着又轉頭對雲衍道:“雲公子您放寬心,肯定有得救呢!”
雲衍這才聽出來,難怪自己為何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原來是有人想掐死他啊。再看張德勝對王傑安連連搖頭擺手的樣子,刺客?呵呵,除了蕭玄珏,哪還有什麽刺客。此時他已經從剛發現自己不能說話的驚慌中恢複過來,但心境卻突然就那麽荒蕪一片。
輕扯唇角虛弱地笑笑,雲衍搖頭示意張德勝不必安慰他,素指撫上頸間,果然,被人掐過的地方痛得心也跟着抽搐了。
“王妃放心,只要調理得當,還是有複原的希望的。”見雲衍突然變得凄絕的神色,王傑安也心有不忍,好言安慰道:“我再開服養護嗓子的藥方,讓張總管為你煎了配合着驅寒毒的藥一起吃,少則一月,多則半年就會複原了…”
寒毒?雲衍皺了下眉,擡頭望了望張德勝,以唇形相問:“什麽寒毒?”
張德勝看了半天才看懂對方的唇語,忙道:“王太醫說您曾經應該是在寒冰地待久了或者是中過寒毒,寒氣入體所以才會淋淋雨就暈倒,如果治得不及時,以後每逢陰天下雨,您都會關節痛…”頓了頓,他問:“雲公子,您是不是真的曾受過寒氣啊?”
曾經中過寒毒?十八年前落在冰湖裏,又在浮冰上漂了三天三夜算不算?雲衍突然覺得很可笑,時隔十八年,自己再回到那人身邊又有什麽意義?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任他欺侮啊。
“呵……咔咔……咔咔咔……”剛笑一聲便劇烈咳嗽起來,喉頭更是痛到幾乎窒息。
“雲公子,您現在就是有什麽要說的也先放一放罷,或者用紙筆寫下來,養傷要緊。”張德勝道,“回頭奴才就跟王爺說,不管怎樣都讓他為您找來最好的藥……”
還沒說完,雲衍卻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吃力地對他連連搖頭,一向波瀾不驚的眸子裏竟有些緊張。
“您想說什麽?”張德勝将他的手扯下來放進被子裏,道:“您現在生着病呢,別再次着涼了,快蓋好。”
“別……呃……”雲衍張張嘴,努力發出一個音節,卻再也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見他執意要說話,張德勝只好認真下來看他的口型,“您說吧,奴才聽着呢。”
“別…告訴他,我寒氣入骨的事……”雲衍吃力道。
“為什麽啊?”張德勝不解。
雲衍微微偏頭,垂眸道:“我怕他會擔心。”以那人的聰明若他知道自己身中寒毒,也許會認出自己吧。原本應是件他最最期望的事,可現在,雲衍卻感覺彼此當做陌生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王妃身中寒毒,他一個小太監要瞞着王爺,怎還得了?但見雲衍蒼白着臉一副可憐兮兮地模樣,他有些不忍,只得暫時答應道:“好,奴才不說。但是您以後可要凡事都順着王爺的意思來啊,否則豈不是苦了自己。”
雲衍只虛弱的對他笑笑,翻轉了身子面向裏抱作一團不再理他了。
張德勝搖着頭嘆口氣,對一旁的王傑安道:“王太醫,我去送送你,讓王妃好好歇息罷。”
“如此便有勞張總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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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玄珏回到王府的頭一件事便是找雲衍,問一問尚明義的事是不是他做的,而且他想把話說開了,将自己心中這多日來的矛盾和那些之前從未有過的情緒都告訴對方。
或許目前雲衍心中的人不是自己,但也只是暫時而已。昨日聽雲衍的語氣,那人應該是個負心漢,既然這樣,自己只要好好對他,總有一日,雲衍會被自己感化,心中就只有自己一個了罷。
打定主意,蕭玄珏便去了行雲閣,走到地方卻發現房中無人,這麽早人會去哪裏?他皺了下眉,轉身攔住一個在行雲閣灑掃的小厮問道:“你可知王妃今日去了哪裏?”
小厮一愣,奇怪的問道“王妃昨晚就沒回來啊,怎麽,王爺不知道麽?”
沒回來會去哪裏?放走那個小厮,蕭玄珏邊向他的晏思樓走邊思量,以雲衍昨晚的狀态,他應該走不遠…
等等!昨晚…昨晚雲衍發燒昏迷,而自己好像盛怒之下掐了他!
腦海中浮現出對方當時青紫的臉色,蕭玄珏心口猛地緊縮。不,雲衍絕不可以出事,絕不可以!
蕭玄珏瘋了一般往晏思樓跑,幸好當初建樓時行雲與晏思兩處離的并不遠,所以他很快就跑到地方。
“咣!”一把推開緊閉的房門,他叫道:“雲衍!”聲音裏夾雜着因為跑路而不穩的呼吸聲,在看到床上的人還在,而且所蓋的被子似乎也在随着那人的呼吸輕輕起伏,蕭玄珏才松了口氣。
他放輕動作走過去,将手探向那人的額頭要試一下溫度,昨晚那人可是發燒了呀,不知現在燒退了沒有。
手剛伸到一半,雲衍突然睜開眼轉過身目光清冷地望着他。
被這道毫無溫度的視線震住,蕭玄珏的手頓了下終究還是沒伸出去,他動動嘴唇,嗓音幹澀地沉聲道:“怎麽樣?你昨晚發燒了,現在有沒有舒服些?”
雲衍抿着唇只是緊盯着他,一雙狹長的眸子聚攏寒光,如黎明時刻的星辰,明亮卻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