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堕履
“斐然兄,你臉上怎麽回事?”顧及到孫斐然是歷州知府的身份,故而在孫府守着下人的面雲衍一直沒有問,現在出了府門走在街上,才問他臉上的掌印是怎麽來的。
孫斐然眼神閃躲着不敢看雲衍,只支支吾吾道:“是…是不小心撞門上弄得…不、不礙事。”
知他所言非實,畢竟紅白相間的指印很是明顯,撞成巴掌的形狀未免太不可能了些。不過對方既然刻意隐瞞,定是因為有不可告人的緣由,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問。說不定,還會與孫斐然的判若兩人以及災糧失蹤一事有關。
“蕭雲,聽小毛說你家是青州的,青州離歷州很近。”見雲衍不說話,孫斐然小聲道:“你有沒有什麽打算,是回家還是…”
“我趕考落榜,無顏再回家鄉,咳咳。”雲衍低頭故作深沉道,一副失意書生的模樣,頓了頓,他擡頭望着孫斐然挑眉笑道:“不過現在認識了斐然兄,便算是交得知心人,你總不會棄我不顧罷?”
“呵呵…呵呵……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孫斐然機械地點頭,笑得有些勉強,他現在被孫非然趕出孫府已經自身難保,再加一個雲衍,不是連累雲衍跟自己一起吃苦頭麽?
“啊!”孫斐然正惆悵着自己的心事,雲衍那邊突然一個重心不穩腳底打滑往前載去。
“小心!”孫斐然一聲驚呼,打算将他接住。奈何他自己的身子比雲衍還單薄,竟讓雲衍把他砸在雪地上,一時間四目相對。
時間如同靜止了般,能聽到的只有彼此間“砰砰”地心跳聲。二人保持孫斐然在下,雲衍在上的詭異姿勢足足有半炷香的時間,引來路人紛紛側目。幸而孫斐然此時一身粗衣面黃肌瘦,才沒有百姓認出他就是知府孫大人。
“咳咳!咳咳咳!”最後是雲衍率先反應過來二人此種姿勢的不妥,忙自地上爬起來,一手掩唇咳嗽着,一手将孫斐然自地上拉起來。
“咳咳…斐然兄你沒事吧?”見孫斐然還一副迷迷瞪瞪的呆愣樣,臉更是紅得如熟透的番茄,雲衍不覺好笑,在他眼前揮揮手,道:“多謝你仗義出手,不然這一下可要把我骨頭摔散了。
“額…沒事沒事,蕭雲你沒事就好。”孫斐然紅着臉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雲衍笑着點點頭,繼續向前走,垂在身側的右手慢慢收緊,手心裏是一把還帶着對方體溫的小巧鑰匙。
“我…我今晚不回府了,要去衙門辦件案子。”正走着,孫斐然突然道:“蕭雲,我想了想,你還是先與你的那些随從一起快些離開歷州吧,這裏不是長久之地。你看路旁的這些乞丐,城中遲早會變成一座真正的死城。”
“你為何突然說這些?”雲衍愣了下,孫斐然剛才不是還很歡喜收留自己嗎?難道是他發現自己偷了他的鑰匙?“難道你不想交在下這個朋友了?”
“不是,不是!”孫斐然忙搖着頭解釋,但是支支吾吾什麽也說不出,只道:“總之你和你的随從快走就好了,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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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怎麽說?他只是想到方才孫非然發怒的樣子心底有些不安罷了。從未打過自己的大哥因為雲衍對自己動手,以大哥的占有欲,豈會再留雲衍在府裏?或許…或許殺人滅口也說不定。他就是親眼見過孫非然殺人,又不能揭發,所以才日日做噩夢,被折磨的面黃肌瘦體弱多病。
“好好好,那今晚讓我在你府中睡個好覺,明日一早我就和他們一起先回青州,過些日子再來看你。“雲衍笑道,既然鑰匙已經拿到手而孫斐然今晚又不回府,卧房自然就不會有人,今晚豈不是動手的好機會?
打定主意,雲衍一邊應承着又與孫斐然說了些話,但是聊得越多卻越發現他根本不像一個貪官,甚至連一個官都不像,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又找不出錯在哪裏,雲衍只得先将疑慮放一放。
×××
是夜,月亮似乎被過密的黑雲遮擋起來了,天上也只有一兩顆斑駁可見的星星,到後來甚至那幾顆星星也不見了,而是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待孫府裏的小厮都睡下,府裏陷入寂靜之後,雲衍輕輕拉開房門到卧房門前,只懷裏掏出那把小巧的鑰匙打開那把連心鎖,悄悄潛了進去。
未免府中有起夜的小厮發現此房間有人,雲衍便沒有點燈,只是映着透過窗子傳進來的微微雪光照明,翻找着書架各層。結果将書架翻了個遍也沒看到有類似于賬簿或者書信一類的東西,難道是自己想錯了,賬簿不在這裏,或者他根本就冤枉了孫斐然,畢竟他看起來這麽無害,對自己的關愛和喜歡看起來又是那麽真切。
在雲衍正猶豫着自己是不是應該換個地方或者換個思路時,目光不經意落在對面牆上的一副壁畫上。那是一幅很平常的人物肖像畫,一看就知只是尋常之作,并不是出自大家之手。可奇怪的是,畫裏面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而且還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望着那幅畫,雲衍微微皺眉,他認出那個在前方一點的面帶羞澀的青衣男子就是孫斐然,而另一個目光如枭般狠裔的黑衣男子又是誰?
下意識地伸手去拿那幅畫要看個究竟,剛觸上那幅畫雲衍便心中一震,畫後面的牆是空的!
雲衍趕忙将畫掀開一角,果不其然,後面的牆被人鑿開一個方形的洞,剛好可以容下一個漆金的盒子。小心地将那個盒子拿出來,雲衍緩緩打開,正在這時,房裏的燈燭突然“唰”得亮了起來。
“雙結樓樓主果然好本事,我将賬簿藏得這麽嚴實你也找得到,哈哈哈!”孫非然從陰影裏一步步走出來,對雲衍張狂地笑。
“斐然兄?”雲衍怔了一瞬,不過馬上鎮定下來,他搖搖頭道:“不,你不是他,那你是誰?怎麽在他房中?”
“我怎麽在他房中?哈哈哈!”如同聽到了什麽好聽的笑話,孫非然不可抑制地笑起來,笑完才道:“我倒要問問你,你為何會在我們房中?”沒等雲衍回答,他兀自嘆了口氣,譏笑道:“我那個好弟弟啊,什麽都好,就是腦子不好,就你這樣的竟然還能把他騙了,讓你将鑰匙偷了去。”
“斐然是你弟弟,那你是……”雲衍眯起狹長的眸子盯着對方。
“我是他的孿生哥哥,孫非然!”孫非然邪邪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何歷州知府家裏家外判若兩人?現在知道了吧,嗯?雙千結?!蕭雲?!或者是…”他突然提高了聲音吼道:“晏王妃雲衍?!”
雖然已經猜出是誰所為,但雲衍還是面色平靜道:“咳咳…你為何會知道這麽多?”
“因為我。”歷千城笑着走出來,偎在孫非然懷裏,似撒嬌道:“阿然,他這個王妃當了何用,晏王爺還不是不要他棄如蔽履。倒不如我,我還有你,我為你立了這麽大功,你可要永遠愛我。”
眼底劃過一抹厭惡,孫非然笑道:“自然,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定不會虧待你。”說着他自袖裏閃出一把彎刀,只瞬間歷千城便被人從後面将心挖出,當時氣絕。他直瞪的雙眼說明,到死他都看不透孫非然為何會殺自己。
“哼!能出賣培養自己多年的主子,自然有一日就能出賣我,知道我這麽多秘密,我豈能再留你活着?”冷哼一聲,孫非然獰笑着望向雲衍,道:“我已經替樓主解決了一個叛徒,現在樓主該向我解釋一下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又找這本賬簿幹什麽了罷。據我所知,蕭玄珏已經不要你了,難道你真犯賤到明明人家對你無心,你還死乞白賴付出麽,哈哈哈!”
“呵呵…咳咳咳……”雲衍低笑一聲,剛見一個人被挖心剝腹他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
孫非然被他笑得摸不着頭腦,道:“你笑什麽?”
“我笑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聰明。”雲衍止住笑,狹長的眸子中帶了一絲冷意,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我叫雲衍,必定也知道我就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子,怎麽,你還想殺了我不成?就不怕上面怪罪麽?”
“你!”許是被說中了,孫非然氣急地叫了一聲,随即想到了什麽,又惡狠狠道:“反正你是來偷這本賬簿的,被我逮到證據确鑿,如果讓太子知道此事,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用心,只要我一口咬定說你是因為愛上了蕭玄珏而背叛他,你都是死路一條罷。”
“你就這麽想讓我死?你又哪裏來的自信太子會相信你?”雲衍淡淡道,餘光看到牆上的那幅畫,已經黑衣男子雖然陰裔但望向青衣男子卻依然溫柔的眼,才明白了什麽,他忍不住笑道:“原來如此,咳咳…你竟然愛上了自己的孿生弟弟,咳咳,那麽你要殺我,也不是為了效忠我太子哥哥,而是純粹出于嫉妒。”
“不!你才嫉妒!斐然是愛我的,從小到大他都最聽我的話,是因為你的出現他才開始頂撞我。”
“所以你打了他?!”雲衍冷冷道,“除了會打人,你們還會幹什麽?你們有沒有為對方想過?”孫非然讓他想起了蕭玄珏,雲衍忍不住吼起來。
“我不管!”孫非然目中充血,紅着眼睛道:既然太子爺是你的堂哥,明着我不能将你怎麽樣,但是這寒冬臘月,将你在水牢關個十天半月,你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罷,哈哈哈!”
孫非然瘋狂地仰天長笑,突然雙手轉動牆邊的一個花瓶。
“啊!”未待雲衍反應,突然腳下一空,他便連人加手中拿着的盒子一起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