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玉玲珑
“除了我之外,樓主很少要人幫忙,南宮蒼敖又犯了樓主的忌諱。”小聲對駱遷說着,肖虎在後面跟上,駱遷也沒多想,不知道肖虎這話是什麽意思,只點了點頭。
飲食起居,若非必須,君湛然從不要人侍候,每當他拒絕,也就無人敢再堅持,在霧樓上下的眼裏,他們的樓主表面很安靜,但也有發火的時候,他向來不喜歡別人幫他,更別說是個外人。
但不管事實如何,也不管君湛然心裏怎麽想,至少現在看來沒有生氣,肖虎命人把地上絨毯收了起來,一行人重新上了馬車,城門外屍首很快就能搬走,他們即刻就能進城。
抓到林秋雁本來是要立即送進宮裏審問的,不想卻被她逃脫。兩位皇子說要審問,徐東林原打算親自押她進宮,也好将功折罪,可誰想竟發生了這麽大的意外,眼下林秋雁雖然尋獲,卻已是一具屍體。
血玉玲珑去向不明,一旦陛下怪罪,自己的烏紗和項上人頭可能就要不保,想到這裏,徐東林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馬車,霧樓樓主君湛然确實妙筆如神,但他當真會知道血玉玲珑的下落?
身為太尉掌管軍務,他的頭腦本來極好,但事關己身,卻将他急了個六神無主,一路上不便相問,只能随着馬車慢慢前行。
方才君湛然驚魂一筆令人咋舌,直到馬車離開,來往進出城門的人們還在紛紛議論,屍首被人擡走,城門內外再度恢複秩序,不過相信這次過後将有許多人記住城門之下的丹青妙筆,記住白日下那身穿竹青長衣,不良于行卻氣度非凡的霧樓樓主。
四輛馬車一行人沿着城門大道進入城鎮,赤霞城城主和徐太尉本來是聞訊而來,抓人去的,此時歸來,這般陣仗倒卻像是特意前去迎接。
馬車後有大批士兵護衛,前方還有徐太尉的人馬開路,南宮蒼敖坐在馬上神情泰然,知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鷹帥,不少姑娘家滿懷傾慕暗送秋波,更有人疑惑揣測,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讓城主和徐太尉,乃至鷹帥親自迎接。
南宮蒼敖被各種人打量慣了,不見什麽反應,馬車裏君湛然隔窗相望,見他面上冷淡的表情,想到印象中濃烈耀眼的笑容,對比之下,簡直判若兩人。
依稀還記得那日在伏鸾山巅,他長刀橫天滿身霸氣的模樣,與笑容潇灑目色深沉的他相比,不知哪一個才是南宮蒼敖真正的面貌。
仿佛感覺到君湛然的視線,馬上的人側首看過來,淩厲鷹眸目光平穩,“你先休息,前面不遠了,即刻就到。”
話才說着,不一會兒,太尉府已然在望,徐東林招呼馬車裏的人,“君樓主一路辛苦,剛好也到了用飯的時辰,本官已命人略備薄酒,為君樓主洗塵,今夜恐怕是回不去了,且在我府中休息一晚,你看如何?“徐東林心裏分明是想盡快問明血玉玲珑的去向,但畢竟為官多年,陣腳亂了一陣,此時已恢複過來,想留人細問,君湛然心裏清楚,在車裏回答,“也好。肖虎——”
一聲召喚,肖虎手腳麻利的下了馬車,開始将馬車內的東西一一整理取出,一次出行,要帶的東西不少,他們覺得理所當然,旁人卻暗自咋舌。
傳聞中君湛然雖然說不上脾氣古怪,但身有殘缺之人多少有些孤僻,他偶爾說話不太好聽,大家也都覺得理所當然,可沒想到他竟然連衣食杯盞都要自行攜帶,馬車裏甚至還有個廚子!
當看到最後一輛馬車裏下來一個端着碗盤的廚子,徐東林輕咳幾聲,終于忍不住開口,“君樓主莫非信不過本官……”否則怎麽連個廚子都要自己帶來。
馬車裏毫無聲息,肖虎上前幾步,“徐大人多心了,我們樓主向來如此。”
這君湛然好大的架子,徐東林心裏暗想,但此刻有求于人,不好多說,讓下人一起前來幫忙,搬運東西,本意是想問話,如今卻成了貴客上門,他親自迎接,這情景被人看到即便有所誤會,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裏咽了。
就在肖虎他們命人搬東西的時候,南宮蒼敖到了馬車前,君湛然只聽見門外語聲清朗,雖是笑語,卻有股不容拒絕的味道,“說好與你喝上幾杯,今夜我們便不醉不歸,你可不要找理由推脫。”
就在南宮蒼敖說話間,駱遷把輪椅推到了馬車前方,不等他喊肖虎,一雙手卻已伸了過去,好像已經做了無數次那樣熟練,挑開馬車前簾幔,也不說什麽,更不容君湛然反應,南宮蒼敖把裏面的人抱上輪椅,黑影閃過,迅疾無比,動作卻十分輕巧。
一落座,君湛然的眉宇動了動,似乎本來想說什麽,但最後沒有說出口,改成了這麽一句,“你是怎麽知道,我清楚那東西的下落?”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不打緊,邊上徐東林霎時神情一變,也不知是喜悅還是焦急,面色緊繃,“君樓主果然知道那東西在何處?”
雖然南宮蒼敖已經說了,但他還要問這一句,實在是因為不能相信,更無法想象,所有人遍尋不着的血玉玲珑竟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我只問你那是不是一個指尖大小,通體圓潤的東西?若是,我确實知道它在何處。”和徐太尉憂喜交集的表情相反,君湛然神情淡漠,那漠然之中好像還有一絲漫不經心,被肖虎推着,進了外廳。
“它在哪裏?”徐東林着急追問,緊随其後。
“南宮蒼敖——”直呼姓名,君湛然目光直視,似有含義,徐東林不解,南宮蒼敖卻眸色微阖,沉沉一笑,“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你未免過于托大,假若我未曾留意,或是你計算有誤,又該如何?”說着旁人不解的話,君湛然撫着膝頭薄毯。
“你是君湛然,怎會不留意,而我南宮蒼敖,又哪有計算錯誤之理?”與他對視,南宮蒼敖撫掌,仰頭大笑,這話說的十足狂妄,卻令人覺得理所當然。
“樓主你們說的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我聽不明白?”肖虎和在場許多人一樣,都不懂他們的對話有什麽玄機。
“南宮蒼敖,可以命人把屍體帶上來了。”繼續先前未完的話,君湛然像是準備揭曉答案。
不明白屍體能有什麽用,但林秋雁的屍首還是很快被擡了上來,徐東林不是蠢人,很快猜到端倪,“難道血玉玲珑還在她的身上?”
君湛然沒有回答,在那腫脹的屍身上指了一指,“就在眼前。”
渾身發硬,被日頭曬的發幹又微微浮腫的屍體就在地上,知道她就是林秋雁之後徐東林早就命人搜過,她身上什麽都沒有,其實先前擒獲,那時候就已經确認。
左思右想,徐東林皺眉,忽然醒悟,“莫非她把東西吞了進去?!就在她腹中?”
“當日把人擒獲,我料到東西在她身上,不在外面,就只能在體內。”南宮蒼敖翻動屍體,接着說道:“唯一無法确定,是藏在何處,要她自動吐實是不可能的,唯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看着君湛然,“東西在哪裏,只有在霧樓見過她裸身的你才瞧的出。”
林秋雁到達霧樓之時,曾經脫衣讓君湛然驗看,霧樓樓主的規矩江湖人人皆知,南宮蒼敖斷定他定然看出了什麽。
“所以你讓徐太尉找我,只待你再次抓回林秋雁,便能取出她身上的東西。”南宮蒼敖行事不羁,做法也頗為大膽,君湛然卻必須承認,他的猜測并不錯。
“東西就在她腋窩之下,藏在皮肉之間,經過縫合,針法雖然不錯,痊愈的也好,但只要細看,還是能看的出痕跡。”俯下身,運指如刀,君湛然手上閃過金芒,屍首腋下的皮膚仿佛一層紙,被他揭開。
剛一掀開,只見暗紅幹涸的血肉裏透出一個紅點閃爍,流光熠熠,如一滴晶瑩透亮的血滴,徐東林眼前一亮,南宮蒼敖走了上去,接住了君湛然手裏遞來的東西。
“想必這就是你們找的血玉玲珑了。”透着金芒的手像是從另一個世界穿透過來的,君湛然伸出手,南宮蒼敖的手指和他交錯,感覺他的指端在這夏日也微微泛涼,沒什麽熱氣。
掌心把他的手指握了一握,“那張圖果然耗費你不少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