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波克市的中央地帶有一塊被獨立地劃分開來,和波克外圍的群樓林立相較,這占地不算非常廣的地區卻顯得更為繁華,大部分的建築在外觀上不同於外頭那樣充滿着現代化的痕跡,而是保留了更多古早世紀的文明藝術。
這是首都波克的貴族區之一,屬於血族當中高等貴族及人類活動的範圍。
這裏二十四小時都受到嚴密的保護,據說在保護區之內還張開了隐形的保護網,能讓這裏的高貴血族在太陽下活動而不受半點傷害。
孫彬向區外的守衛員出示了自己的ID,那些撲克臉的黑人血族在對比他的眼球和指紋之後,形如獵豹般銳利的金色眼瞳盯着他,用統一而冰冷的語調問:“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邀請函?駕駛座裏的黑發血族疑惑地擰了擰眉。
在發現到周圍的其他黑狗們用利刃似的目光看着自己時,他終於想起了什麽似地低了低頭,從兩邊的口袋裏迅速翻了翻,總算将那張黑色名片給找了出來。
守衛員接過名片,用細小的儀器對了一下真僞之後,便将名片完整地交還到孫彬手裏。為首的黑人血族還彎了彎腰,說了一句“失禮”。
孫彬不自在地向他笑了笑,接着掉頭快速地踩下油門。
從來到這個地方開始,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孫彬摸了摸脖子,他無故地做了個吞咽,前些天接到名片時的冰涼感又隐約地籠罩上來。
蕭衍是什麽人,說實話,他聽都沒聽說過。但如果是蕭九的話,哪怕是常年隐匿在波克外圍荒漠地帶的異形種,也會知道這麽一個荒唐的人物。
在這個血族與人類共治的時代,血族熱衷於政治游戲,而人類由於數量稀少,他們對於軍事力量的渴望遠超於體力優越的血族。在這當中,也存在着人類與血族融合共治的家族,譬如亞裔一脈的蕭氏。
對於他們的印象,孫彬只停留在每幾年的政黨改選時,軍方領袖人物在大會上出現的那幾張面孔。對他們這些平民而言,貴族的世界已經足夠遙遠,而這些掌握着世界中心的頂尖貴族,根本就像是存活在不同世紀的傳說。
至於蕭九這個人類,倒是一些八卦雜志、平民媒體新聞的常客。
他作為人類中頂級貴族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外界津津樂道的是這名人類有着比任何血族都還要荒唐誇張的私生活。和他沾染過的名人貴族,聽說可以橫排整座伯羅斯大橋。他偏好金發的少年血族,白天黑夜都在自己的私人豪宅開性愛轟趴,不過蕭九最為人诟病的則是他古怪的性癖。
他喜歡性虐自己的做愛對象,熱衷於群交,而醜聞曝光的原因,是因為他曾經将一名金發的人類少年近乎整死在床上──這事兒雖沒有得到确切的證實,但确實是讓蕭九的名聲遠播的最大因素。人類,居然是人類,而且還是路德維希家族美貌的小兒子,這禽獸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這是在當時候大多數血族共同的心聲。
孫彬自從接過了這張名片之後,就再也沒辦法合眼。
他連續發了好幾天的愣,思考着各種可能性。他并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凱斯,他下意識地認為應該先瞞着凱斯會比較妥當。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孫彬按照名片後方約定的時間和地點來到了這一個貴族區,在他的車子越深入裏頭,他才漸漸發現這華麗的外觀下其實暗藏乾坤。
波克既然是首都,貴族區的數量自然也比其他城市還要多上不少。眼下的這一區是貴族區中的紅色地帶──說得通俗點,那就是紅燈區。
孫彬才走到俱樂部的門口,就有一個經理迎了上來。
他還在微低頭暗暗打量着這豪華得刺眼的地方,那個經理一開口就道:“孫先生,請跟我來。”
孫彬頓了一頓,索性把脖子擡了起來,露出紳士般地微笑。既然都到這裏了,他怎麽會蠢到擔心有誰認出他來。
在走進電梯的時候,孫彬目不斜視地看着上頭的數字。四面八方的鏡子讓他清楚地瞧見鏡中的自己。
他很疑惑。
孫彬默默擡起手來摩挲自己稀落的絡腮胡。他自認自己已經足夠低調,而且……
他看起來比那些幼齒的金發血族少年更加秀色可餐麽?也許是有什麽地方搞錯了?
他由心底期盼會是這樣。
孫彬苦中作樂地一笑,與此同時,一聲清脆的“叮──”響了起來。
經理側身讓了讓,空出一條寬敞的前路。
“前面盡頭的房間,大人正在恭候您的到來。祝您愉快。”
孫彬踩在血紅色的地毯上,他看了看周圍牆上各式各樣的詭異雕塑──他想起了許多年前拍的一部恐怖電影,飾演男主角的他闖入了一個千年異形種的巢穴,他當時覺得裏頭的布置已經足夠陰森,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孫彬深深覺得那些充其量只是小兒科。
他在心裏嚴重質疑主人的品味。
血族雖然不擅長在陽光下活動,不過不代表他們天生喜歡躲在陰暗的角落。至少孫彬不是。他喜歡下弦月、喜歡黑暗中的星光,比起能夠生孩子,他更羨慕人類在陽光下不會變成烤肉串……好啦,他是異類。
孫彬停在門前,他還來不及深呼吸,門邊的感應器對他迅速地做了一圈掃描之後,那猶如鐵銅制的笨重大門就緩慢地打開來。
孫彬已經演練過跟對方見面的各種形式和畫面,但是他似乎還是低估了蕭九的修為。
那足有一個大廳寬的陰暗房裏是統一的黑暗色調,在門打開的那一霎那,孫彬就聞到一股濃重的氣味──是血液的香味,還有其他一些東西,例如,精液。
中央奢侈誇張地鋪開一張獸族毛毯,上頭正在進行着一場不甚符合孫彬審美的性交行為。
一個金發白皙的血族背對着他,看起來剛成年不久,至少身形還維持着少年的模樣。在他前後兩邊肆虐的是兩個高壯黝黑的黑人血族,那兩個大家夥異常興奮地在金發血族身上粗魯地動作着,孫彬甚至瞧見兩根黑色粗長的性器一起貫穿少年的下體。金發少年似是歡愉又似痛苦地高聲呻吟,他的十指露出了尖銳的指甲,在那兩個粗壯的雄性血族身上留下許多抓痕。他瘋狂地搖晃着腦袋,不只是因為激動,還是由於受不了這樣的折磨。
如果血族會有反胃的情緒,那麽孫彬此刻确實想找一個地方好好清空自己的胃。
他皺着眉轉移視線,卻同時感受到前頭的好幾道視線。
在前方那張寬大柔軟的沙發上,幾個衣着稀少的血族少年慢慢地挪開,好讓中央那如同帝王般的人類貴族能看清這剛進門的黑發血族。
當發現到那雙異常幽深的黑色眼眸注視着自己的時候,孫彬強抑制奪門而出的沖動,他壓下心中的訝異和遠離危險的本能,有些勉強地調整了一下呼吸後,對着那披着黑色毛皮大衣的人類簡單地點頭示意。
“蕭先生……”
“蕭九。”黑發青年推開了靠在他大腿上的金發少年,他拿起了另一只酒杯,那豔麗的暗紅就像是他嘴唇的顏色。
他緩步走到孫彬面前,微敞開的黑色大衣露出他同樣蒼白的胸膛,緊致的肌肉猶如經過雕塑一般。孫彬發現到這個人類确實擁有如同成年血族的精壯身材,而且身高很高,他有些愕然地發現對方居然還比他高出幾公分,誇張地說,如果他再長得粗壯一點,那就是一根可以活動的古羅馬柱子──孫彬在心裏歡樂地吐槽着。
“叫我蕭九。”他的聲線很獨特,偏低,而且有些沙啞。孫彬不确定那是不是因為對方縱欲過度的原因,當蕭九開口說話的時候,他感覺就像是磨砂紙似的,對於聽覺敏銳的血族來說,讓他忍不住想掏掏耳朵。
“好、好吧,蕭九。”孫彬強作自然地點點頭,他不自覺地避開對方那露骨的眼神,在他瞧着房裏的其他同胞時,他又不知道該把視線往哪兒放。
蕭九将酒杯遞到眼前來,孫彬笑了笑,有些僵硬地接過。周圍溢出了笑聲,屬於少年尖銳的聲音讓孫彬覺得越來越熱──其他人都穿得十分清涼,身上就算披了一塊布也是若隐若現,他保證蕭九那件價值不菲的黑色毛皮大衣底下肯定也什麽都沒穿。
和少年們的笑聲形成強烈對比的則是中央那越來越尖刻的哭喊,那就像是拉鋸子一樣,孫彬禮貌性地喝了一口那杯濃醇的酒,在一聲慘叫揚起的時候,他臉色有些難看地停住了動作。
那兩個黑人血族似乎已經完事,他們輕松地把中央的金發少年往前方一扔,各自站起來整理好儀容,沒事一樣地站到旁邊去。
“大、大人……”滿臉淚痕的血族少年滾了幾圈,他顫抖地爬了起來,艱難地往前匍匐爬行了幾步,最後抓住了蕭九的黑色靴子。
他睜大泛紅的雙眼,難看地求道:“我、我再也不敢了……請饒、饒恕我……我會、會聽話的,求您……我……”
孫彬這才看清了少年的面目,那不能說是頂尖的容貌,至少比不上蕭九本人。不過瞧起來眉眼清澈,那樣的容貌對他此刻的狼狽構成了強烈的諷刺。
蕭九像是沒聽懂他說的話似的偏了偏腦袋,他緩緩地矮下身來,眯着眼盯着抓住他鞋尖的血族。
那樣的目光,孫彬覺得詭異地滲人。
“原本,我很中意這張臉……”蕭九自言自語似的喃喃,他伸出那白的仿佛能瞧見血管的手掌,像是要去碰觸少年的臉龐,卻又陡然止在半空中。
“可惜,髒了。”他扔下了這一句。少年眼裏的光輝随着他站起來将鞋尖抽離自己的動作,而漸漸染上絕望。
“不!不要趕我走!我只是想要引起您的注意,我比誰都愛您,我發誓!我發誓!我不會再背叛您!大人!”
蕭九面無表情地由着金發少年任人拖走,其他少年雖然都噤聲看着,眼裏卻各有各的情緒,唯一不變的是屬於血族共同擁有的冷漠表情。
孫彬看着這一場鬧劇,他開始在腦海裏幻想各種前因後果。
聽說,人類很善妒。
他們不太能容忍自己的伴侶偷吃,但是血族大多是沒節操的家夥。這可以解釋為什麽在婚姻關系上,人類總是握有絕對的主導權,他們可以任意決定是否和他們的伴侶共同生活下去。當然,如果有孩子,孩子的撫養權多半是屬於人類所有,除非另一方血族擁有與之相當的社會地位。
不過從剛才的血族少年嘴裏透露出的信息來看,孫彬認為這應該可以歸類於宮廷肥皂劇。擁有佳麗無數的皇帝發現自己的後妃有其他情夫,為此而勃然大怒動用私刑,但是他的妃子這麽做的緣由只是為了讓陛下更關注自己──孫彬淡定地腦補着。
“讓你見笑了,我希望這不會打擾我們之後的興致。”蕭九回過頭,他依舊用那直白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黑發血族。
“不,我,其實我是──”孫彬認為自己有必要趕緊解釋自己的來意。
“你的眼睛很迷人。”蕭九和孫彬對視的時候,發出一聲感嘆。
孫彬咬到舌頭似的哽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的眼角似乎在抽動。
蕭九手持酒杯圍繞着黑發血族打轉,孫彬深深覺得那視線似乎具有着透視功能,他宛如被剖光了站在蕭九面前,任君視奸。
猶如在評估一件商品的價值似的轉了兩圈之後,人類青年終於在孫彬的身側站定,他散發着熱度的指尖去碰了碰孫彬的黑發,握了一小搓放在手心裏摩挲着,惋惜地說:“可惜不是金色。”
孫彬一個激靈,他靈活得像只兔子般地轉了個身,與旁邊的危險源瞬間隔開一小段距離。在看見對方有些意外的表情時,孫彬眼皮直跳地強笑說:“蕭、蕭九,能否暫且回避其他人,一些事我想只有我們兩人好好談談。”
為了顧全對方的面子,孫彬再次強調說:“只有,我們兩人。”
蕭九也許會錯了意,他暧昧地眯了眯眼。
在徹底将孫彬惡心之前,蕭九終於別過頭,對着其他人傳遞了一個眼神。
孫彬看着後宮佳麗們有序地從兩邊退出房間,只有那幾個保镖動也不動地站着原處。
“你們也下去吧。”蕭九簡短地一個吩咐。
如果沒有任何武器,人類不可能戰勝血族。蕭九這樣做,要不是過於自大,那就是對自己充滿了自信。
保镖們整齊劃一地行禮之後,便訓練有素地退下去,這讓孫彬産生一種處在軍隊之中的錯覺。
“好了,礙眼的家夥都走了。”蕭九邊說着邊緩慢向孫彬靠近,靴子踩在金屬地磚上是發出一嗒一嗒的腳步聲。他解開了身上的大衣扔到地上,慶幸的是他下身還穿着一條緊身的黑色長褲。
“等等,我、我說是要談談──”孫彬不自覺地往後退,對方顯然沒有太多的耐性,猛然伸手拽住黑發血族的手腕,将他往前一拖,往孫彬的小腿上技巧性地一踹。
孫彬吃痛地雙膝着地,下巴馬上讓人給擡起來。
“脫。”人類青年收起了笑容,簡短地命令道。
孫彬看着那居高臨下的眼神,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忽然一手着地,靈活地伸長腿迅速旋轉往對方的雙腳一拐。蕭九毫無預警地讓往旁一滑,但是他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在着地之前,他用手掌撐地,飛快地往孫彬臉上補了一腿,孫彬眼明手快地用手肘擋住了攻擊,并且順利地與蕭九拉開了一個距離。
血族在認真的時候,行動反應會比人類快上幾倍。
不過孫彬不得不承認,蕭九的反應很靈敏──簡直不像是個人類。
在從蕭九手裏掙脫之後,他迅速爬起來要往門口的方向飛奔而去,人類青年卻利落地往前一撲,直接拽住了孫彬的腳腕。在孫彬擡腿氣勢洶洶地要往他臉上踹的時候,蕭九又快速地避開來,轉而整個人壓上去企圖把這不停話血族制服住。
與人類相同的是,血族的脖子是他們致命的弱點,在和蕭九不含任何技術含量的扭打之中,孫彬很快就落了下風。他為了演戲而學習的那些格鬥技術在蕭九面前完全是個門外漢,在蕭九一臉興奮地将他壓在地上,扳過他的手腕從後方掐住自己的脖子時,孫彬抑制住露出獠牙的沖動,他放棄似地大喊道:“夠了!我認輸!”
蕭九聞言竟然就這麽松了手,他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笑着,那笑聲讓孫彬覺得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麻。
在孫彬起身之前,人類青年将他翻過身來面對自己。
孫彬看着滿頭大汗的人類,他嘴裏差點溢出的咒罵霎時止住。蕭九的汗水滴在他的臉頰上,那溫熱的感覺讓孫彬不由得怔了怔。
他見過人類,卻總是在遠處眺望着他們。他知道人類在激烈動作的時候會流汗,他也知道人類的身體能自動散發着熱度,但是他沒想到連他們的汗水都是溫熱的。
有些意外的,蕭九滿臉笑意地看着他,這使得那張原本麻木的猶如血族的面容生動許多。他氣喘籲籲地壓在孫彬的胸膛上,目光熱烈地看着黑發血族的雙眼。
“他媽的真有意思,這樣确實很新鮮……好了,告訴我,你想要什麽?”蕭九似是異常歡愉,他興奮得兩眼泛光,就好像孫彬是一顆甜美的糖。他的掌心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孫彬的胸膛撫摸着,黑色的眼眸越來越深。
孫彬搶在對方發情之前,用畢生最快的語氣趕緊說:“蕭先生很榮幸得到您的青睐但是我對我目前的生活感到非常滿意未來也不想要有什麽變化如果現在您能放我走我一定會由身心滿懷誠意地感激您!!”
蕭九像是沒聽明白地抽了一下眉,孫彬趁機從地上爬了起來,微喘地說:“好,蕭、蕭先生,請讓我這樣稱呼您因為我們不是很熟,我們對彼此一點也不熟悉,對麽?好,至少我是。”
他又扭頭做了一個吸氣,在呼吸終於平穩下來之後,孫彬看着對面說:“我……”他用雙手指了指自己,“認為,我不需要什麽額外的幫助。我指的是我的工作。當然,請不要誤會,這絕對不是鄙人狂妄自大,也不是欲擒故縱!絕對不是!絕!對!”黑發血族看起來沒有他表現上來的冷靜。
蕭九也跟着坐起來,學着眼前的血族,盤腿坐在地上,偏着腦袋看着對方。
一個血族和一個人類一塊兒坐在地上,一個衣衫不整一個上身半裸,卻像是在讨論極其嚴肅的事情,要是有人在這時候闖進來,一定會覺得眼前的畫面甚是詭谲。
在孫彬說完一大串的話之後,他別過眼燥熱地扇了扇風,蕭九一手撐着下颌,還是偏着腦袋,淺淺地笑了起來,說:“總之,你不願意?”
孫彬回頭看了看他,眼神裏隐隐透出了對這個人類的隔應,他略帶遲疑點了一下頭。
“好。”僵持片刻後,蕭九站了起來,姿态慵懶地走向酒臺,“行,那你走吧。”
孫彬一臉神奇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以為蕭九會出言為難或是扔下幾句威脅的話──事實上他也沒什麽好法子,最糟、糟糕的話也就是插幾下的事情,但是他覺得他應該扞衛一下自己的權利。雖然說活了一世紀的老小子也沒有什麽節操可言,他只是純粹不願意和一個變态打交道。
趕在對方反悔之前,孫彬搖晃地站起來,拿起地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大步掉頭走了出去。
早在他轉頭的那一刻,蕭九便回頭來看着黑發血族離去的身影。而後,他垂目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頭有在和孫彬扭鬥時他抓住自己留下的痕跡。
人類的肉體和血族比起來可以說是脆弱。
他久久地看着手腕上的紅痕,慢慢地擡起來,靜靜地舔了舔。
孫彬心有餘悸地抓着方向盤踩盡油門,關了一晚上的手機在重開的時候,突然跳出十幾個未接電話。在他還沒仔細去看是誰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孫彬點了一個按鈕,一個全息畫面跳了出來。
“嘿,你上哪兒去了!”英俊的金發血族突然湊近了畫面,孫彬覺得耳鳴地甩了一下脖子,他想起了剛才的事情,詭異地想笑,只輕松地說道:“如果我說剛才有一個人類想強奸我,你覺得怎麽樣?”
“人類?天啊,這麽好的事情為什麽不讓我遇上!”
孫彬翻了個白眼,笑罵說:“得!下次我肯定向他引薦你!”
“行了別瞎扯了,我是有正事。恭喜你朋友,弗洛凱爾你知道吧?那位導演打算拍《魔幻追蹤》的續集,雖然還沒有證實,不過聽說弗洛指明要你出演這次的納塔修──”
孫彬猛地踩了一下剎車。
另一邊的凱斯都能明顯感受到眼前的畫面在晃動,他瞧見孫彬怔怔地看着自己,一臉難以置信。
凱斯聳了聳肩,“弗洛一直很欣賞你,那個老家夥除了好色這一點,還是出了名的頑石。他要是做了決定,誰也不可能改變他的想法。你只管等着剃頭吧。”電影裏的納塔修是個頂上無毛的修行者。
“凱斯,要是現在你在我面前,我肯定會撲上去給你一個吻。”孫彬難掩激動地搖頭笑着道。
“噢!快來吧寶貝!”金發血族對着熒幕風流地撅起了嘴。
孫彬挂了手機,他難抑驚喜地看了看周圍,他已經遺忘了剛才那些令他惡心的事情。
孫彬回到了公寓,但是在他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屋裏的燈是打開着的。
“晏冉?”孫彬瞧見男子匆匆地從書房裏走出來。
“孫彬,你回來了?”晏冉把長發梳了起來,他正在把一個筆記本放進公事包裏。
“你不是去出差麽?已經結束了麽?”孫彬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見自己的愛人,在經歷這一晚驚悚滿分的事情之後,他發現原來他的晏冉原來是如此地溫柔可人。
在孫彬走上前來抱住自己的時候,晏冉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的不自在,但是孫彬并沒有發現。
“孫彬,我現在還要趕去事務所,在天亮之前要離開波克。”在抱了一會兒之後,晏冉推了推男人,他的笑容看起來很自然,讓人瞧不出什麽破綻。
“哦,那真遺憾。”孫彬一直都很體諒他的愛人。
他退開一步,看着男子拿着公事包,匆忙地要離開。在晏冉走出門之前,孫彬突然追了上去,他擋住了門,“晏冉!”
晏冉疑惑地仰頭,只見孫彬扔下一句“你等我一會兒”,快步地跑回屋子裏。
血族男子站在門口,眼裏有些不耐煩。
然而,在孫彬再次跑回玄關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對方手裏握着的一個紅色禮盒。
“這個……”孫彬有些喘喘地打開了盒子,裏頭的戒指似是在星光下微微閃爍。
孫彬緊張地吸了吸氣,蒼白的面頰似是有些潮紅,這時候的他跟當年在福利院的少年如出一轍,“也許這樣你會覺得很、很突然,但是,晏冉,從很早以前,我就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晏冉沈默地看着那一對戒指。
在短暫的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多得讓他的雙肩不由自主地顫抖。
“晏冉、晏冉?”
血族男子回過神,他吓到似地擡頭看着孫彬,猛然退了一步。
“怎麽回事?晏冉──”
“不!”在孫彬靠近自己的時候,晏冉猛地抽回手,好像對方是什麽洪水猛獸。
男子退了退,他臉色有些難看地別過眼,勉為其難地笑了笑,“這事情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孫彬,快要天亮了,我現在真的要走了。”
“什麽叫做沒發生過?”孫彬忽然拔高了聲音,他拉住了男子的手臂,不給予他逃避的機會。
晏冉使勁兒地掙紮,盡管他看起來較為纖細,但是血族的力量絲毫不能用外表來衡量。孫彬一時沒抓緊手裏的禮盒,裏頭的戒指在拉扯中掉到地上。
孫彬着急地放開男子,但是他沒來得及撿起來,戒指便滾到了旁邊的櫃子底下。孫彬追了幾步,他停了下來,胸口不斷地起伏。
晏冉看着眼前明顯受了傷的男人,他靜默了半晌後,扭頭說:“這不是我的錯。”
孫彬沈默着。
“是你、你太奇怪了。”男子用無法理解的語氣道:“有誰會把半個世紀以前的約定當真呢?孫彬,我不能否認,你是一個很棒的情人,但是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訴你,我需要的不是這一些。你難道沒發現麽?除了你之外,我還有其他的男人──”
晏冉驀然哽住了話。
他背貼着門,震驚地将眼往上擡了擡。
血族只有在最激動的時候,金色的眼珠才會染成血色一般的豔紅,大門的金屬圍着黑發血族的拳頭形成裂痕。孫彬用力地呼吸着,他低垂着紅色的雙目,抿着唇想要把自己的獠牙給收出來。
他不能去傷害晏冉,所以拼了命也得把自己瘋狂的基因給壓制下去。
晏冉戰戰兢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麽,他搖了搖頭,微顫地喃喃:“孫、孫彬……什麽事也沒發生,什麽也沒有。我真的必須走了,其他的……等我回來再說吧。”
孫彬看着戀人逃也似地離開,他閉上眼動也不動地靠着門,一直到天亮的通知響起來的時候。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孫彬關上了門,又把随時打開的天窗關上。他緩慢地靠着門坐倒,頭痛地抱着腦袋。
在這個世紀,異變種的數量盡管随着軍方的獵殺而越來越少,但是在城市的地下街道,卻充斥着許許多多因為疫苗失效而發生異變的血族。他們雖然在穩定下來後能恢複成正常的模樣,卻依舊遭到驅逐、摒棄。
孫彬縮了縮雙腿,他閉着眼兩手和握──為了他自己,他必須學會控制他體內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