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駕駛員技術平穩,直升機很快飛離別墅上空,沿着既定的航道行進。

洛知意的身邊緊挨着江稚,尤其是當那瞬間的失重感襲來時,毫無準備的江稚第一次展現出這麽害怕的模樣,像是尋求庇護的小幼崽。

“別怕。”她輕聲說,但是去卻沒将江稚推開,反而去調整了下江稚頭上戴着的降噪耳機是否戴好。

适應了一開始的陌生後,江稚很快被新奇感占據了腦海。機艙內的位置并不算大,洛知意見她一直張望,就将窗邊的位置讓給了江稚。

小家夥頭湊到窗邊,鼻尖壓在玻璃上,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嗷……”

星月仍舊清冷地挂在頭頂,城市卻在逐漸遠去。四十五分鐘過後,茂密的森林邊緣出現在眼前。夜色下泛着銀白色光芒的瀑布像是一條銳利的尖刀,将最高的陡峭山體一分為二。直升機飛過懸崖上方,幽暗的河谷深不可測,什麽也看不見。

江稚忽然安靜了下來,但直升機一掠而過,在前方空曠的草坪安全降落。

森林的入口就在前方,高大的杉樹林下有一道小口子,那是人曾經踏足的痕跡。直升機背後不過五百米處,高大的電網鐵絲巍峨聳立,這裏就是警戒線。

當江稚站在草地上的那一刻,她的眼眸璀璨明亮,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把自己腳上的鞋子丢棄,但是卻回頭望了一眼洛知意,最終穿着家居拖鞋往前方狂奔。自由的風釋放了她的野性,少女半仰着頭,對着安靜的森林入口一聲長吼。

江稚轉過頭,便看見洛知意隔自己已經有了段距離,不緊不慢的跟着。單手放在順直的長褲口袋,森林的風将她的長發卷向身後,耳環上的碎鑽折射出光澤。

她看見洛知意紅潤的唇微微張開,說了兩個字:“走吧。”

森林裏傳來微弱的動靜,有枯樹枝與灌木叢被迅速穿行的聲音。

就在江稚停下腳步的的瞬間,一聲巨大的獅吼從林中傳來,空氣中的散漫被沖得一幹二淨。即使夜色仍舊很沉,入口處什麽都沒有,可是洛知意知道獅群正在靠近。

她不知道為什麽江稚的眼神顯得那麽孤單,就那樣回頭望着自己,纏着紗布的小臂繃得緊緊地,下巴有倔強的揚起。

洛知意也不再往前走。

這大約是她對江稚最後一次的善心,這麽想回家……她讓江稚回來了。

可是這小孩兒就像是受欺負了似的,從頭到腳透着一股委屈。

又一聲獅吼傳來,這次聲音更近了。

江稚卻猛然轉頭對着林場入口,緊張地弓着身子。不過幾秒鐘之後,有幾道黑影迅速地越過灌木叢,伴随着幾道威懾力的低吼聲,兩頭雄獅出現在洛知意的視野裏。夜晚的森林是它們天然的掩飾,深不見底的獸眼望向前方,每一秒都像是帶着死亡的宣判。

後面不知道還埋伏着多少。

空氣并沒有帶去同類的氣味,只有威脅。

江稚在打頭的雄獅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發出了一聲怒吼,回到森林的喜悅被危險帶來的攻擊性完全擊碎,洛知意終于發覺到了不對勁,伸出手,“江稚跑!”

她這才意識到,在現代社會經過了一段時間後的江稚,身上沾染的都是人類的氣味,曾經的同伴只會意識到強烈的威脅與領地被侵占,江稚可能回不去了。

那兩頭雄獅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獵物一樣的勢在必得。如果沒有江稚的阻止,可能……

洛知意的手被江稚緊緊抓住,她們逆着風不要命似地跑,直升機越來越近,但身後奔跑的聲音也越近,洛知意甚至聽見那利爪刺透前方的風聲。她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只能從餘光裏看到江稚的側臉。

堅定,沉着,甚至有一種與年齡為之不符的冷靜。與她剛才想要守護洛知意的模樣急切又臨近失控的樣子不同,明明現在狩獵的雄獅已經快要接近兩人的背後,也許再過幾秒鐘兩人都會淪為雄獅的食物,她反常的模樣卻給了洛知意一絲安全感。

她抓住洛知意的手勁道極大,像是要将掌骨捏碎。

洛知意閉上了眼睛,喉嚨好像有一團火在燒,腥甜味自下湧上來。

獅子威懾性的低吼已經來到耳邊。

洛知意很後悔自己沒帶把槍下來。

江稚忽然停了下來。

一股巨大的後拉力讓洛知意的身體徹底失去了平衡,在她即将摔倒在草地上前,江稚松開了拉着洛知意的手,雙腿跪在地上,雙手張開,穩穩當當地将洛知意接入了自己的懷裏。

洛知意甚至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在聽到那野獸的喘息聲時早就虛脫的身體條件反射似的彈坐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隔自己不過一米遠的獅子。

圓長形的棕黃色獸眼中瞳仁似有幽光,深棕色的鬃毛長而蓬松,蔓延到肩部以下。微眦開的下颚露出鋒利的裂齒,堪稱近在咫尺。流線型的身軀也停下了,巨大的頭部就正對着洛知意,似乎是在打量。

它的身形巨大,這是一頭成年雄獅,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威風。

而此刻的人就只有恐懼,是無盡的恐懼。

“你瘋了!”微涼的寒意傳來,江稚竟然拉開了她的襯衫上端,兩顆紐扣直接因為粗暴的對待而繃開,大片胸.前的冷白肌膚敞露,江稚貼近了她。

身體溫度在上升與遇到的涼風對比鮮明,洛知意想要伸手,卻反被江稚緊握住手腕,令她無法掙脫。沉黑如墨的雙眸此刻聚焦在她敞開的衣領處,這哪裏還是那個對着她無害的小尾巴?

即使是頭小獅子,她也仍舊是猛獸。

那頭雄獅不知為何并未靠近,卻始終在旁站立,沒有離開。

洛知意在京平市裏呼風喚雨慣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即便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中,洛知意心中湧現怒意,反而令她的頭腦逐漸清明,眼中冷意逼人,“江稚!”

江稚的眼中閃過猶豫,但也只有這一瞬間,她雙手放在洛知意的纖細的脖子後面一圈,直接尋到那平直雪白的一段肩膀,張嘴咬了下去。

鈍痛從被咬的地方遍布四肢,洛知意幾乎都能聞見自己身上傳來的血腥味。痛感過後,是整個右半邊身體的麻木感,江稚靈巧地調換了位置,另一只手圈住了洛知意的細腰,從背後緊貼住她,抱着她——

開始舔她。

起初還只是被咬的地方,之後便到了脖子,耳垂下方。不同于剛才的着急,江稚非常的小心,溫柔的濕意在她的皮膚上蔓延開。

洛知意動不了,因為江稚根本就不肯放開她。

舌尖在她被咬傷的傷口上輕柔的試探,每一寸肌膚就好像被她當做無上的寶物,背後的溫度滾燙,傷口處的疼痛早已被那惱人的酥麻代替,這本來就是不該被人觸碰的禁區,洛知意感覺到自己的意志力在飽受折磨,甚至快要忘記還有來自雄獅的威脅。

洛知意甚至能感覺到江稚的那顆唇珠,在她慢慢的舔舐中輕而緩慢的摩挲着自己。

不斷張開,複又貼合。

直到她的衣服被江稚迅速拉緊,裸露的白皙肩頭隐沒在柔軟的襯衫之下。江稚蹲在她的面前,再也沒觸碰她。而那頭雄獅緩步像兩人走來,江稚卻一動不動。

洛知意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那頭極具威懾力的成年雄獅,竟然低下了自己高昂的頭顱,用黑色的鼻頭在洛知意的身上細嗅了兩下之後聞到了熟悉的味道,用鬃毛蹭了下洛知意的手掌。

它口中發出的再也不是怒吼,而是一種接納式的低鳴。另一頭雄獅收斂了利爪,将江稚後背的衣服勾住,讓她在空中翻滾了一群後,穩穩當當地讓她騎在了自己的背上,同時,它也低頭拱了一下洛知意。

洛知意沒有再感覺到任何的敵意,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月光下,兩頭威風凜凜的大獅子與少女姿态親昵,就像是看見了自己長未歸家的幼崽,剛才的那些仿佛是一場夢。

動物表達喜愛的方式很純粹,比如江稚總想舔她,比如它們甚至想将洛知意也叼上自己的背。

人類害怕這些猛獸的力量,因為是肉眼可見的懸殊。害怕帶來了武裝,也帶來了殺戮。獵殺一只成年雄獅不過是加一發子.彈的事情,但這些猛獸卻笨拙地養大了一位人類的孩子。

最後,卻眼睜睜地看着它們自小養大的小崽被人類捆住手腳,長鞭相加地關入鐵籠囚牢。

洛知意仰頭,與江稚黑亮的眼眸對上,小孩兒現在臉上是洋溢的開心,洛知意終于明白了為什麽江稚要咬她。

這兩頭獅子的目标不是江稚,而是帶着危險的氣味的自己。她見過許多人,并且手包裏放着槍,那是可以讓猛獸害怕的味道。

江稚的舉動無疑是讓她身上的味道都清洗了一遍,如果不是咬了她一口,可能需要舔的地方更多。

它們接納了江稚,同樣也信任了被江稚标記的她。

與洛知意的視線相接一瞬,江稚捏着馱着她那只的耳朵,小小的“嗷”了一聲,才從獅背上一躍而下。

她走到洛知意的面前,蹲下,又變成那乖巧的小貓崽。

“謝謝。”洛知意聲音很輕,定定的看着江稚,她知道是江稚救了自己。

江稚搖頭,伸出握緊的左手放在洛知意的掌心上方,放開之後,洛知意的手上多了兩粒紐扣,是她之前被扯掉的。

她啞然擡眸看江稚,江稚在無聲的說話:對不起。

洛知意又低頭看了那兩顆紐扣一眼,壓在心頭的陰霾在此刻一掃而空。她終于恢複了力氣,慢慢支撐着自己站起來,轉身。

她被人拉住了。

身後的人很小心翼翼,沒有去牽她的手,只是拉住她袖口一角。

洛知意又轉過身,看見那兩頭雄獅在江稚身後不住地徘徊,她的袖口松了,江稚奔去兩頭雄獅的中間,頭對着它們蹭了又蹭,最終嗚咽了幾聲才又跑到洛知意的面前。

她不再拉洛知意的袖子,嘴唇開始張開。

我——

洛知意只辨認出第一個字是我,後面的幾個字長而連貫,她竟然沒有看清說的是什麽,更驚奇江稚的學習力,竟然已經能好好說出這樣的長句。

“你說什麽?”她只好再問。

這次江稚說的緩慢,一字一頓,逐字逐句。

垂放的雙手因為緊張而微顫,只好抓住了自己的褲沿。

她說:只想和你回家。

——我只想和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四舍五入就是在野外那個那個過了!!(突然變色)

小獅子:哪個?

洛總:就是那個。

小獅子:是哪個?

洛總:就是那樣那樣然後再那樣那樣再這樣這樣。(煩躁)

直升機駕駛員:hello?我看着呢??

大家久等了~我這兩天稍微有點卡,如果不是六點就是九點更啦!

2020/9/20捉蟲:枝→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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