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要去老宅吃飯的這天是周末。
這兩天過得飛快，生活并無大的改變，劉叔給洛家開了三十年的車，第一次迎來了一段長的高薪假期，讓他可以去老家看看。
代理司機成了江稚，負責洛知意的日常用車。
兩人雖然同進同出的上班，到了公司裏還是各司其職，江稚名義上頂着總經理的頭銜，卻不參與公司的各項決策。
她自己本職的工作，老爺子讓她做的，仍舊是随時保護洛知意的安全。
洛企樓下開的那家網紅店出了圈，季盈川在自己的朋友圈裏雲吃了好多次，終于按捺不住了。
因為就在公司樓底下，她去了洛知意房裏。
“你們公司樓下新開一家網紅店你知不知道啊？”季盈川刷着手機，果不其然又看到一條打卡，她點開，“喏，就這個，我這兩天看到好多人去吃了，就是隊伍老排可多人了。”
洛知意掃了一眼：“吃過。”
“好吃嗎？”季盈川往邊上劃動，啧了兩聲，“排了這麽多人，我可沒那個閑工夫啊……”
“你很想吃？”洛知意卻透過季盈川，好像能看見江稚為自己排隊時候的模樣，她挑挑眉，“味道是不錯。”
“那我得嘗一下了！”作為一個喜歡美食的人，季盈川更喜歡測評各類美食，“這還限量賣啊？”
洛知意淡聲：“你去報我名字，她會額外給你。”
“？”季盈川一時間懵呆，沒反應過來，“人家不是高風亮節，說賣完就不賣麽，多少錢都賣不着。”
“那是因為還沒有人出到一個讓老板無法拒絕的價格。”洛知意說的怡然自得，季盈川豎起大拇指，“果然是你的風格，不過我想問，你是怎麽的想着把個網紅店給悄悄盤下來？”
“站久了太辛苦。”洛知意拿起手邊的一沓白紙，外面的清風将上面的紙頁掀起，露出底下那頁的零散塗鴉，寫的潦草，不斷重複的字跡，好像是在寫人名，只依稀能辨認出那個“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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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好像是你去站過似的。”季盈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吃過，當然是江稚買給你的，好吃吧？有這份誠意在那，再難吃的東西都變成美味佳肴了。”
在要挨打之前，季盈川已經靈活彈開兩步，“你看看，說中你心事你就惱，惱你就要冷漠臉，我現在不怕你了，明兒我開小竈吃牛肉餅去，你就帶着小野人會老爺子那好好表現。”
門“砰”地一聲被關上。
洛知意這才把前面的那兩頁紙拉開，露出那些自己随手寫下的名字。
書桌上還擺着一頁文件，下面簽字落款是江稚兩個字。
這兩個字是江稚自己寫的。
她将自己寫的那一頁與這頁一起攤在面前，筆鋒，筆劃，走向，以及收筆時候的利落程度都相似，除了自己寫的更要潦草淩厲一些。
聽洛挈說起，在訓練營裏江稚就常會練字，她是照着自己的風格來學習的，如今學的有模有樣。
所以洛知意才會買那支鋼筆，只是遲遲沒找到機會送出去。
明天不過是去老宅吃飯，大約是初次帶江稚回去，洛知意竟有幾分和往常不同的遐想，等思緒回來時，她就已經在這些白紙上寫了好多江稚的名字。
外頭又是兩聲敲門，洛知意以為是季盈川折返，無奈道：“進來，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門開了，進來的卻是江稚。
洛知意匆忙将桌上的東西一收，但江稚還是掃到一角，認出那張文件是自己之前簽過的。
“這些是什麽？”
“沒什麽。”洛知意當然不能讓自己這些被她看到，“有什麽事？”
江稚卻還是過來要看洛知意手底下壓着的東西，眼神往那飄，“就是來問你明天我們幾點鐘出發。”
“八點，過去吃午飯。”洛知意擋着她的視線，江稚不說話了，卻還是朝她這裏傾身，靠近，微微低下頭，好聞的味道如同是她編制的細網，将洛知意整個人都罩住，近在遲尺，江稚的氣息幾乎都要鑽進洛知意的耳朵。
剎那間的錯愕令人無法思考，洛知意已經不止自己是什麽時候将那支鋼筆拿出來，放在了江稚的手心，終于成功阻斷了江稚的靠近，将注意力完全分散了去。
冰涼的觸感綻在掌心，江稚仔細盯着這支筆，也沒有錯過洛知意剛才收起桌上紙張時候的慌亂，她沒再去深究那裏寫的是什麽。
洛知意道：“你的字練得不錯，這個……當獎勵。”
“我很喜歡。”江稚抽身離開，那緊密貼合的氛圍也随之減少，洛知意克制着自己的頻率，深吸了幾口氣，面上鎮定，“早點睡。”
江稚捏着自己的新禮物，與洛知意保持着合适的距離，說了句：“晚安。”
門關上後，洛知意這才松了口氣，後知後覺地開始回想之前江稚的姿勢——幾乎再偏一些，就能親到自己的臉頰。她将手邊的水一飲而盡，冰涼入喉，這才真正鎮定少許，半晌，嘆氣。
只怕真是要栽了。
平常不過是半個多小時的路程，由于周末出行的人過多，開了快一個小時才到老宅，中途江稚還開了一條小道，縮短了十五分鐘的擁堵路段。
如果沒記錯的話，江稚還是第一次和自己一塊回去。
“你怎麽這麽清楚小路？”洛知意自然問。
“昨晚查的。”江稚把着方向盤，将車停好，只字不提昨天自己為了防止對道路不清楚，特意做功課到兩點鐘。
還好年輕人精力好，即使沒睡幾個小時仍舊精神奕奕的。
洛知意沒再問，早有管家等在一旁，恭恭敬敬說了聲小姐。見洛知意身邊頭次跟了人，不免打量幾眼。江稚今天穿的休閑簡單，以前的短袖直筒褲穿在身上，卻褪去了當時的稚氣，增上凜然的氣質。
底下傭人心裏都是一驚——這就是那個江家不要的孩子？看着倒一點也不像是傳聞說的那樣，不懂規矩，狀似野獸。
老宅的傭人也不算太多，老爺子說是沒必要。洛知意領着江稚，上了後院，老爺子正在涼亭內往外澆花，頭頂的鳥籠裏鹦鹉正學舌，見洛知意來了，撲棱着翅膀叫：“寶貝孫女兒來了！來了！”
洛老爺子這才回眸，見到洛知意與站在孫女兒旁邊的江稚。
交相輝映，如今江稚就算是在洛知意的面前，也令人無法忽視。當然，老爺子眼中最看重的仍舊是自家寶貝孫女。
“嬌嬌來了。”洛老爺子年齡雖大，眉眼慈祥，但仍舊認真對待自己，穿的像是位儒雅的老先生，全然看不出年輕時候的雷厲風行，他朝兩人招手，清洗了茶盤，“過來陪爺爺喝茶。”
茶香四溢，幾杯下肚，額頭滲出薄汗。涼亭裏沒有制冷系統，江稚便拿着小扇給洛知意造風，洛老爺子都看在眼裏，含笑不語。
冷不丁的，老爺子問：“考慮好了嗎？”
“爺爺……”江稚人還在邊上，讓洛知意現在就開口太難，她的意思老爺子也明白，便說：“二樓有間書房，裏面有些嬌嬌小時候的照片，江稚，你可以去看看。”
江稚聰穎，自然知道什麽意思，将小扇放到洛知意手裏，将後院的空間留給了洛知意。
扇子塞到洛知意手中時，江稚的掌心與她的手腕一碰，洛知意才發現這小孩兒手心都是汗，熱的，但是她自己卻好像沒感覺似的，只顧着給自己扇風送涼，洛知意擡眸時，看到江稚鼻尖的汗珠從自己眼前一晃而過。
“還看吶？”
老爺子含笑的聲音讓洛知意将思緒收回。
“先前爺爺還以為，你會比較适合小程那樣的人，卻沒想到你選了江稚。”老爺子的聲音裏混入夏季蟬鳴，“程會長倒是挺成熟。”
洛知意想到程束玉先前幾次在自己面前對江稚明顯的态度，選自己？她看程束玉擺明了對江稚的意思比較大。想了想還是沒告訴老爺子，只是說，“選不選擇的這事兒沒定論，爺爺。”
“還剩兩個月，明翰會和林家那小丫頭訂婚，到時候股份合并，對你的影響還是會有的。”老爺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眸色黯淡下來，過後才長嘆口氣，“嬌嬌，你父母去的早，爺爺不逼你結婚成家，不過是擔心你沒人照顧。”
洛知意低頭，“我知道。”
“他們費盡心思要将你經營權拿走，不過就是貪圖林場，嬌嬌啊，你別看林場設立的項目明面少，但對周邊的輻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這些因為林場帶動起來的各種渠道，能囊括到我們洛氏百分之四十的産業。”說起自己親手打下的公司，老爺子目光炯炯，不過此時話鋒一轉。
“爺爺是知道你二叔根本奈何不了你，你說要自己處理，爺爺就讓你去了。……但先前我又讓小簡來算了一卦。”
洛知意這才放下茶杯，凝神聽着。
被老爺子稱之為小簡的人是京平市大老板們之間的秘密武器，名叫簡玄。就算是洛知意看到了，都要規規矩矩說聲簡姨。簡家追溯到上頭，從神棍發的家，只是後來老祖宗覺得太折煞後人的氣運，不再輕易算卦。
簡玄今年已經有四十二歲，她是簡家後輩中最出色的一位，從小就走遍大江南北，将各地民俗學的很透，後來正兒八經民俗學博士畢業，回到京平市後深居簡出，每卦都靈，但想見她很難。
她給洛家算的三卦，如今三卦都應驗了。簡玄雖然四十餘歲，但沒有結婚，曾經有過一次婚姻，小孩剛落地便夭折了。
“算你今年有劫，但江稚的八字護你最合适。”老爺子長話短說，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只要有她在，你的劫難自然會化解。”
“所以您才會這麽信任江稚？”洛知意知道簡玄的卦象在老人家心目中的份量，只不過她卻在想別的，“我還以為爺爺是因為——”
“我當然是因為江稚這孩子能照顧你！”老爺子眼中染上無奈，“嬌嬌，自己的事情上怎麽就糊塗起來？爺爺哪還能找個不合适的人硬塞給你不成？你兩個月前出事，原來身上受了那麽大的傷都沒有告訴爺爺，如果當時沒有江稚，後果不堪設想。就算我替你找多少個保镖都沒用，不管是誰，都沒有真心愛你的人保護你來的快。”
“那……”洛知意心中動搖，“時限呢？”
“你不需管什麽時限，你簡姨說了，大約是在年底到明年年初的時間，一定要江稚與你同進同出。”老爺子打定主意來做這個撮合的人，以他對孫女的了解，知道洛知意不過是需要一個臺階來順水推舟，便道，“小姑娘家的，輕輕松松談個戀愛，不需要想那麽多。”
洛知意：“我不小了爺爺。”
“這事已經說定，你出去帶江稚轉轉，等會兒再回來吃飯。”老爺子擺手，拎起鳥籠，笑眯眯道，“去吧，人等你很久了。”
洛知意這才準備走回客廳，她以為江稚會去二樓，結果一推門，江稚的黑眸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她就在站在那兒等自己，一動不動的。
“你出來。”
老宅外有石板路，一條林蔭大道很适合漫步。為了方便老爺子的修養，這整條街都已經被買下。
江稚跟在洛知意的身後慢慢走着，也沒有問洛知意在裏面到底和老爺子聊了些什麽。
斑駁樹影下，洛知意才站定。
“江稚，”她徐徐開口，“我現在考慮好了。”
對于洛知意來說，說出這句話并不需要勇氣，但江稚人就站在面前，她頓了一瞬，還未組織好語言，江稚的臉在面前放大，纖長又密的睫毛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清晰到幾乎都可以數出來，甚至洛知意都感覺到了一陣輕癢，仿佛被羽毛輕輕拂過。
沒開口的話煙消雲散，洛知意的心跳竟漏了一拍，她只聽到江稚說：“我願意。”
洛知意緊緊盯着她，還沒開口，江稚又說：“我願意做你的女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獅子：什麽都別說了，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