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她再也不能像個小女孩一般跟他們撒嬌胡鬧,因為她的一舉一動,在外人眼裏都會被解讀出無數種意思。
皇帝聖體微恙,立儲之事迫在眉睫。
含和知道一旦皇帝駕崩,她現下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土崩瓦解,那些人所看上的,不過是自己身後的陳郡謝家,綿延百年,出将入相,權傾朝野,舉世稱譽的清流世家。
是日,因着是皇家子弟發起的集會,含和也不好穿的過于敷衍,如今雖已近十月,即使七月流火,但對含和而言氣候依然十分炎熱。
便挑了件淺杏色的雜裾,梳了個單環髻,別了一支華勝,輕施粉黛,看起來倒是十分清爽。永兒怕含和晚歸着涼,硬是要帶着一件狐皮披風,含和雖然覺得沒有必要,但擰不過這丫頭,只好任由她帶着。
蕭文煥這次是在自己府中開的詩會,翠林修竹,曲水流觞,絲竹管弦,無一不雅致至極。
許多世家子弟早已落座,正舉杯痛飲,高談闊論,含和方才一露面,便頓時都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着痕跡的看向三殿下,眼觀鼻,鼻觀心。
“阿特你可算來了,讓我好等!”蕭文煥見了含和,一臉笑意溫和的迎上來,她一時不知應如何自處,不由得後退了兩步,規規矩矩的向他行了個禮,倒是把他弄得分外尴尬,一把拉起含和來:“你怎麽幾日不見,就與我如此生疏了。”
含和這才擡頭沖他笑了笑,近日皇後和皇帝的态度十分微妙,阿娘也總是像瞧着新嫁娘似的看自己,她實在不清楚,自己和蕭文煥之間,究竟仍是親如一家的兄妹,還是……談婚論嫁的小兒女,畢竟如今的她,一顆真心早已托付給了旁人,再不能似幼年玩家家酒一般沒心沒肺的同蕭文煥講我願做你的新嫁娘這話。
許是見含和悶悶不樂,蕭文煥也不多說什麽,只引了含和落座,管弦頃刻大振,集會這才正式開始。
行過幾輪酒令,那些世家子弟便一個個或倚或躺,或散發袒胸箕坐于地,或高歌恸哭情難自已。含和搖着白玉杯裏的清酒,斜倚在錦塌小兀上,面上因微醺而微微泛紅,猶如燭火照白玉,晚霞映長河,妍媚多姿,不可方物。
正巧一陣清風拂過,林中枯葉秋英缤紛搖落,林家小子便跑過來起哄,讓含和不從酒令的格局,随意吟幾句助興,含和本意興闌珊欲做推辭,一陣微風拂過,思緒倒是清醒了一些,不由來了興致,略一思索,脫口而出:“秋英随風去無蹤,薄衫襟攏渡寒風。滿園好景無人意,愁腸千丈付長空。”
林傾容砸了咂嘴,歪着頭看着青天,癡癡笑起來:“不曾想郡主也是個性情中人啊,不過此情此景,實在太過悲戚,不喜,不喜!”言罷便拎着酒壺,擺着手,搖搖晃晃的又跑去找其他人劃拳去了。
忽然背後一暖,回頭發現原是蕭文煥給自己披了件衣裳,他刮了刮含和的臉,寵溺的笑着:“丫頭喝醉了,我找人把你送回去吧,晚來風急,莫要染了風寒。”
含和瞪着一雙水汪汪但是明顯已神志不清的眼睛看着他,一臉不明所以,我還沒玩盡興呢,怎麽便要趕我走了呢。
蕭文煥扶着含和的胳膊,仿佛做了一個什麽重大的決定一般,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後不顧身旁小厮一個勁兒的使眼色,徑直站起身來吩咐仆役備車送含和回府,直至含和離府,他都不曾再回頭看含和一眼,仿佛在極力克制着什麽。
馬車一路颠簸,走到一半路程,含和就急哄哄的要下車,然後扒着一棵柳樹吐了個昏天黑地。
她擦了擦嘴,接過旁邊遞過來的水壺,猛灌了一大口,那雙遞水壺的手則輕輕撫着她的背怕她嗆着。
等含和吐完,喝完,頓時感覺舒坦了不少,正打算回家再美美的睡一覺,卻突然發現身邊的人不太對勁,這個高度,明顯不是永兒。
含和警惕的擡起頭,一張熟悉極了的臉便這樣撞進了她毫無防備的眼裏,“我一定是喝酒喝昏了頭了。”
含和拍了拍自己的臉,轉身想走,卻被人扯住了胳膊:“我好不容易等到你,你就要這麽走了嗎?”不知為何,含和總感覺這話裏夾雜着說不出的委屈和難過,她不想讓他難過。
于是,她轉過身,瘋了一般拉着他向建康城曲曲繞繞的巷子裏跑去,直到離身後侍從的驚呼和吵雜聲越來越遠,含和才停了下來。
她擡起頭,目不轉睛的盯着蕭文煊那張好看的臉,臉不知是酒氣未消還是跑的,一片緋色。他也低下頭瞧着我,扯出來一道極燦爛的笑來:“我們是不是在私奔?”
含和呼吸一滞,正想張口反駁,可千言萬語卻都被兩片溫涼的唇堵在了肚子裏,她瞪大了眼睛,卻看見他閉着眼睛,面上是從未見過的柔情,溫柔的吻着自己。
他把含和緊緊的摟在懷裏,愈發用力,仿佛含和只是一個幻影,他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含和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才終于蘇醒活躍起來,按着禮法,她本應該立刻推開他,然後再狠狠的甩他一巴掌,啐他一句登徒子,可她的心卻告訴我,她不想推開他,只想任由他摟着自己,吻着自己,想着這一瞬間便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又過了許久,他才喘着氣松開含和,可卻依舊把含和圈在懷裏,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聲音淡淡的:“你真的想嫁給三哥嗎?”含和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他卻笑起來:“我就知道,你不願嫁給三哥!今日入宮觐見,我無意間聽見了母後對三哥的囑咐,我出宮之後便在三哥府外守了整整一天,不過老天保佑,好在你沒事兒,好在你沒事兒……”他胡亂揉着含和的胳膊,在含和額角上輕輕親着。
含和這才遲鈍的反應過來,蕭文煥今天的反常究竟是為何,皇後實在是太過心急,不過好在蕭文煥是個有分寸有主意的人。
“我明天就進宮去求父皇,求他将你許給我,你,你願不願意。”他掰着含和的肩膀,俊俏的臉上一臉急切:“我也是父皇的兒子,我這些年為父皇明裏暗裏做了那麽多事情,他一定會同意的,一定會同意的!”
這話不知是在沖含和講,還是在對他自己講。
含和看着他,本來心灰意冷的心又開始漸漸有了溫度,她不想像哥哥那般認命,不想像哥哥那般委曲求全,于是她摟緊了他,使勁點了點頭:“我等你,只要你娶,我便嫁!榮華富貴還是粗茶淡飯我全都不不在乎!”
他今夜看起來開心極了,一向少言寡語的他像個話匣子一般叽裏呱啦說個不停,含和都分不清,究竟是她醉了,還是他醉了。
最後實在是太晚,含和不得不回府,他才依依不舍的把含和送回去,可含和跟他一樣,此刻心裏都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她已經做好了,奮命一搏的準備。
賜婚
那夜深夜歸府,長公主怒不可遏,謝公爺雖然性情平和寡淡,但也顯然動了怒氣。
前朝雖有放蕩如山陰公主者,可我朝到底還是禮樂大興之地,與北方蠻夷相較,依然秉承禮法。
長公主命人将含和捉進屋去,任憑她如何喊叫哭鬧都無人理會,先前出府的地洞也早已被人填平,她不知道阿娘和爹爹是否為難了蕭文煊,也不知道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除了三餐和水,她就像是一只被囚在蒙了黑布的籠子裏的兔子,對自己的命運再次一無所知。
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渾渾噩噩的過去了多久,只記得房門在某一天早上突然打開,一群身着宮裝的內侍魚貫而入,她拿袖子微微遮着眼睛,眯着眼睛,透過刺眼的晨光,依稀瞧見為首的那位似乎捧着一幅五色錦帛。
永兒這時才混在人群中,急慌慌的沖進來,還沒等含和反應過來,就拉着蓬頭垢面的她伏在地上。
司禮官見狀,嘴角扯出了一個極誇張的看着似乎是滿意至極的笑容,然後便扯着他那尖銳的嗓子唱道:“應天順時,受茲明命。朕之三子,開率穎秀,辨悟絕倫,容儀俊爽,博涉群書,風雅高尚,甚有威衆,今及弱冠,開府立功,知慕少艾,久未婚配。安國公之女,聘婷窈袅,絕色千秋,溫敦恭肅,德良娴淑,文采精華,見之忘俗,德配臨淄王妃之位,特下诏以告之,擇良日而締姻親,以告祖宗之基業,慰長輩之常情。”言罷,那司禮官便笑着彎腰把錦帛遞給我,依舊扯着那尖銳的嗓子道:“雜家先恭喜郡主了!”随後便領着浩浩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