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發瘋

元荊眼瞅着淮淮神思恍惚,便用力一扯,掙脫了手,轉身出屋。

淮淮立在原處,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一樣,收起那選在虛空裏的手。

喜連見元荊從屋裏出來,急步迎上前,

“皇上,許太醫到了。”

身後那背着藥箱子的老太醫氣喘籲籲的擠上前來,單膝跪地,“啓禀皇上,恕卑職來遲。”

元荊面無表情,沒看見許太醫一般,只轉向一片跪着的宮人,語氣淡漠,“哪個是婳羽宮的總管太監?”

一時間,周遭寂靜無聲。

立在一邊的喜連轉了身朝後看去,那孬種正跪在地上,瑟縮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喜連身後的小太監看喜連嘴角微扯,便識趣的上前,擡腳戳弄秀秀,“還不快上前回話,窩在這裏裝什麽死…”

秀秀幹枯的面皮上血色褪盡,嘴唇哆嗦着,依舊跪着,以膝當腳,費好大勁才蹭上前,攢足了勁兒,全都拿來磕頭,“皇上饒命…奴才萬死…皇上饒命…”

元荊眉頭一皺,盯着秀秀頭破血流的腦殼,“你倒是知道…”

秀秀聽元荊這麽一說,幾欲磕碎了頭,

但也不确定元荊是否真就已經查出了是自己所為,凡是總還是有些希望的。

元荊冷冷道:“婳羽宮出了這樣的事,你難逃其咎,出去領五十個板子罷,待查清楚了,朕自不會放過你。”

秀秀聞言,得了救一般,長舒口氣,

重重給元荊磕了個頭,“奴才謝皇上不殺之恩。”

Advertisement

元荊接着道:“都知監喜連聽旨。”

喜連聞言,單膝跪地,“奴才聽旨。”

“後宮無主,此事就交予你徹查,不得有誤。”

喜連恭敬叩首,“奴才遵旨。”

元荊目光落在它處,“擺駕回宮。”

喜連聞言,跟身後的小太監使了個眼神,那小太監便轉身去招呼着那些宮人侍衛準備回宮。

話說一邊兒的許太醫等了許久也不見皇上發落,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元荊給喜連伺候着,緩步朝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你就留這罷。”

言畢,便給人簇擁着出宮。

許太醫俯首垂目,“卑職遵旨。”

小太監的音色綿長,“起駕——”

一行人浩浩蕩蕩,不多久便沒了蹤影。

婳羽宮的宮人長喘口氣,如獲新生。

秀秀更是虛脫了一般,軟綿綿的就給兩個侍衛架了出去,那腿肚子打着哆嗦,像是随時要癱在地上。

許太醫給個宮女引着進了正屋,“許太醫,請——”

兩人推了門,進了裏屋,床榻邊上坐着的人,呆呆的望着一處,木頭似得,見許太醫進來,這才回過神一般,剛忙起身,“你可是太醫?”

許太醫倒是記得眼前這高壯男子。

當初因嫌太醫貌醜而将自己轟出婳羽宮的,不正是這眼前這混小子所為麽。

許太醫睨了淮淮一眼,“怎的,莫非又要換人?”

淮淮不解其話間意思,只着急的上來拉他,

“快來看看春寶,才這麽一會,臉都不是色了。”

許太醫慢悠悠的擱下肩膀上的藥箱,打開了,從中間掏出個繡花香枕來,眼也不擡,“将被掀了。”

淮淮應一聲,麻利的将棉被掀開,又把春寶翻過來解衣脫靴,可才脫了一只靴子就聽得許太醫音色發顫,“還是穿上罷…”

淮淮皺皺鼻子,也給那氣味頂的作嘔,便屏息将春寶的靴子套上,後退幾步。

“太醫,你可要好好瞧瞧。”

語畢,還覺得那酸腐濃重,便轉身直接出了屋。

只留老太醫一個人在屋子守着春寶,捂着鼻子號脈診治。

外頭空氣冷冽,涼水一樣,将人浸了個透。

淮淮立在門口,等了半晌,才見許太醫青一張臉奪門而出。

許太醫一路小跑,忽然又想起來什麽似的,折回來,将藥方子塞入淮淮手裏。

“差人去禦藥房領百足蟲三條,六錢全蠍,一次灌服即可。”

語畢,扭頭而逃。

外頭的宮女見許太醫面色不好,上前阻攔,

“太醫這般形色匆匆作甚,這大老遠的來了,好歹也喝口茶再走。”

許太醫怒道:“喝什麽茶!老夫于這宮裏頭行醫這麽些年,從未受此大辱。”

喘口氣,接着罵道:“便是想攆老夫走,說一聲便可,怎的還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脫鞋将人熏走,實在下作!”

淮淮只顧着低頭觀摩那藥方子。

看上頭那龍飛鳳舞,糊成一片的字,沒一個看的明白,便嘆一句,“可忒難看。”

一邊說話的許太醫聞言,惱羞成怒,只嘆道:“罷罷罷,老夫何必跟個小子計較。”

宮女實在看不明白,“那…讓連珠送許太醫出宮罷。”

“罷罷罷,我自己能走。”

話音一落,許太醫恨恨拂袖而去。

淮淮将方子交予連珠,差其去抓藥回來。

約莫一炷香的時辰,才見連珠拿了個草紙包進了門兒,卻不是自己回來的,身後還跟了兩個面生的太監,背了個人,昏死過去。

那人的褲子給血浸透了,滴在髒雪上,融出一個個黑洞來。

婳羽宮的一個小太監湊上去看了一會,“啊呀,怎的将秀公公打成這樣……”

淮淮默立良久,正要上前,卻給人扯了胳膊。

回過頭,正是何晏。

冬日裏天短,加之風雪欲來,時值午後,卻已然有了幾分暮色的摸樣。

何晏臉上暗影重重,些許混沌,只有那一雙深瞳,閃着利光,刀刃一樣。

“你覺得他慘?”

淮淮點點頭,吸吸鼻子,“忒慘了…”

何晏冷笑,“可比不上你吶。”

淮淮盯着何晏,忽然想起來,

“方才皇上喊錯了我的名字。”

又糾正道:“也不是,皇上叫你吶,你也不在。”

何晏音色如水,“叫你呢。”

淮淮垂了頭,嘆口氣,“而且…我之前像是也認識皇上,好像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是皇上。”

何晏的臉越發的暗,像是随時要融在那幹冷的空氣裏,

“還有呢?”

淮淮冥思苦想,“再就想不起來了。”

何晏眼底精光四射,“不如我告訴你?”

淮淮很是好奇,“你怎麽知道?”

何晏上前一步,靠淮淮更近了些,那深黑的眼瞳裏,竟是許多混雜不清的感情,“你之前是朝廷一品督師,手握重兵,可你給他算計,賜你鸠酒,誅你九族,你從萬人之上,到了這般田地,又瘋又傻,連自個是誰都想不起來…”

淮淮一揮手,“你快算了,我這幅摸樣的豈會是萬人之上,再者說,我一點都不傻,可比春寶聰明上許多。”

何晏像是沒聽見淮淮說的話。

只伸手揪了淮淮的衣襟,面貌猙獰,自顧自道:“你就該一直恨他,想要宰了他,或者狠狠的操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麽到最後竟也成了賤種,求着他,喜歡他。”

淮淮給何晏勒的喘不過氣,“你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麽…竟說些胡話…怎麽還動手…”

何晏沒有松手的意思,面皮扭曲着,咆哮着,

“你方才不是想起來了麽,怎麽還想不起來?。”

淮淮給何晏掐的淌出淚來,“快松手…”

何晏眼珠子布一層血紅的毛細,“喜歡我又怎樣……我饒不了他…你也不能饒了他…”

淮淮瘋狂的咳起來,面色青紫,幾欲背過氣去。

煎好藥的連珠端着食盒過來,卻瞧見淮淮自個兒狠力掐着自個的脖子,指頭嵌進去,淤血斑斑。

青瓷藥碗險些砸在地上,連珠趕忙放下藥,轉身招呼着,“快來人!”

幾個太監聞聲而來,瞧見淮淮發瘋的摸樣,一擁而上,吃了淮淮幾個很踹,才将那攥緊的手搬下來。

淮淮嘴角抽搐,一臉的淚珠兒。

“我不信!”

“你是看皇上待我好了,嫉妒罷了!”

“我待皇上好!皇上也會待我好的!”

“無需再講!我不信!”

這一席話聽得旁邊的宮女太監直搖頭,卻也沒辦法,只能将人捆了,扔到暖炕上,又怕人不老實滾下來,便以三指粗的麻繩拴在窗棂上,這才放心。

床榻上的春寶也開始抽搐,連珠見狀趕忙将藥灌下去,春寶才算安靜下來。

一時間,婳羽宮裏手忙腳亂,病的病,瘋的瘋,秀秀給打的腚都開了花,到現在都沒醒。

宮人嘆口氣,都說是皇恩浩蕩,可皇上每來一次,這裏卻變成了煉獄。

——

冷風剪,碎雪翩翩。

禦書房內,檀香沁人。

那成堆的奏章後,天子眉眼冷寒。

“喜連——”

喜連剛巧進了殿,趕幾步上前,“奴才在…”

元荊依舊抵着頭批折子,“婳羽宮呆不得了,把人遷到未央宮罷。”

且說那未央宮,在聖桢年間是皇帝的寝宮,自元荊登基以來,因皇上搬到翎羽殿,那未央宮也便閑置下來。

如今給那傻子住,實在是莫大的恩德。

且未央宮離翎羽殿近了許多,有事跑起來也方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