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九只餌

為貼近角色, 南織到B大圖書館借閱參考書。

周日的校園比往日熱鬧不少。

中心廣場斜對面的操場上全是人,歡呼聲、喝彩聲交織一片。

是大學城搞了一個籃球聯賽,今天是半決賽之一。

“瞧見隔壁外國語大學的女生了嗎?”

南織身後多了幾個議論的女學生。

“哪個啊?”

“還能是哪個?外國語大學的啦啦隊長啊。”

“她啊。能沒看見嗎?整個操場上, 除了球,就屬她最搶眼。”

“哈哈, 羨慕?那也沒只能羨慕了,誰叫人家是标準白富美呢?聽說家裏是做建材生意的,外國語大學新蓋的一棟宿舍,就是她家捐的材料。”

“真的假的?長得好、還有錢。天啊!我酸了。”

南織聽着同學們的讨論, 往人群那邊又看了看。

不是人頭就是人頭,哪裏看得到什麽啦啦隊?她純屬好奇了那麽一下,繼續往前走。

南織在圖書館泡到下午。

不得不說, 畢業了還想找學習氛圍, 圖書館是個很好的選擇。要是在家,她雖然也能克制,但總想往床上躺的念頭時刻誘惑她。

挑了幾本沒看完的,南織去自助機器辦理借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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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圖書館,她想去學校外的小吃街買些吃的, 又路過中心廣場。

之前熱火朝天的籃球賽已經結束,操場上的觀衆們紛紛散去, 廣場上人流很大。

陳葉安這時打來電話,南織手上的書挺沉,舉着手機到一棵大樹後面接通。

剛說了聲“喂”,一陣尖叫聲蓋過聽筒裏陳葉安的聲音。

“佳妮, 我喜歡你!請你和我交往!”

穿着籃球服的高大男生單膝跪地,捧出鮮紅的玫瑰花,在他的周圍, 兄弟們和其他同學都在為他加油,高呼“在一起”。

但是,女生沒接玫瑰花。

唐佳妮甩甩頭發,性感可愛的粉色短裙上印着桃心,一雙筆直的腿看得人晃眼。

“謝謝你啦。”她笑了笑,卻笑不達意,“我學校還有事呢,先走了。拜拜!”

男生起身挽留,唐佳妮面上挂着敷衍的笑,既不說“我不喜歡你”也不說“好,我們交往”,就那麽遛着男生,讓所有人圍觀男生對她的“真心”。

“織織,你在聽嗎?喂?”

南織來不及回答,唐佳妮往她這邊走來,她慌忙挂斷電話。

轉身之際,撞到身後的人。

“對不起。”那人說,“我該先和你打招呼的。”

南織擡頭一看,是周澤。

周澤也穿着籃球服,額頭上的汗珠還沒完全風幹。

“沒事吧?我也是看着覺得像你才過來的,沒想……”

南織瞥了眼離自己不剩多少米的唐佳妮,快要風中淩亂!

B市不挺大的嗎?怎麽處處是熟人呢。

焦急之下,南織說:“周澤,我請你吃飯!快走!”

周澤:“……”

南織請周澤在B大附近的西餐廳吃了頓便飯。

南織有些心不在焉,周澤看在眼中,沒多問,安靜吃飯。

飯後,周澤提出送南織回家。

她正好也不想再在大學城附近逗留,便收下人家的好意。

路上,車內氣氛沉悶。

周澤幾次想挑起話題,又無從開口。

等紅燈時,偶然看到廣告牌上L.Z的産品,給了他契機。

“之前咱們那兒傳了關于你的謠言,你知道嗎?”

“什麽?”南織轉頭,也看到L.Z商标,明白過來,“你也知道?”

周澤笑笑,“不僅知道,我估計我還是從謠言剛開始傳的時候就知道了。”

“是嗎?”

“你別誤會啊。”他說,“我聽了就當沒聽見。”

南織沒說什麽。

車子駛入市中心,紅燈變得越來越頻繁,等待時間也拉長。

周澤終于憋不住。

“南織,你拿我當朋友嗎?”他問。

“啊?”南織的游魂狀态叫她反應比較慢,“什麽意思?”

周澤嘆口氣,坦誠道:“我對你好感,你之前肯定看出來了吧?所以上次吃完飯,你堅決不肯讓我送。”

“……”

這話題怎麽又扯到這上?

南織煩躁,她就不該一時躲閑上這輛車。

可之後,周澤的話又讓她知道自己多慮了。

“我那次回去之後想了想,我對你……抱歉,你長得真的很漂亮。”他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例外。”

南織也笑了,說:“多謝誇獎。所以你現在是看破我這副皮相了,是吧?”

周澤想說“不是”,可話到嘴邊,還是點點頭。

沒必要解釋那麽多了。

他和她不是一路人,當朋友挺好。

話一挑明,周澤舒坦,南織也不用總繃着一根弦,生怕給人錯誤信號。

兩人随意聊聊,很快到達芸諾門口。

言湛回芸諾取一份重要私密數據。

出樓棟時,康泉打來電話。

“晚上來1901嗎?”康泉問,“贏川回來了,一塊兒喝一杯。你叫上淩赫。”

言湛正要回應,一輛別克停在前面的過道上。

南織從副駕駛座下來,車窗搖下,露出司機的臉。

“謝謝。”南織彎腰沖裏面的人揮手,“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慢點兒開。”

周澤也揮了揮手,兩個酒窩綻開,陽光帥氣。

“有時間一起吃飯。”他說,“走了。”

南織抱着書轉身,言湛側身躲在羅馬柱後面。

“你聽見我說的了嗎?”康泉追問。

言湛握緊手機,面部肌肉緊繃,周身圍着濃烈的寒氣。

康泉遲遲得不到回答,有點兒着急,又道:“你小子說話啊!淩赫說你最近不正常,你還真有事?為了那個女的?不至于的吧。你出來,哥給你介紹更好的。”

“不要。”

“你說……”

言湛挂斷電話。

他扭頭看向女孩剛才下車的地方——她剛剛沖那個人揮手,笑得很甜。

南織開門進家。

放下書,小橘子喵叫着跑過來蹭她,求摸摸。

她呼嚕了兩下小橘子的腦袋,叫它自己去玩,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

時鐘的分鐘一點點挪動,不知不覺就走了大半圈。

南織還保持着之前姿勢,坐在沙發上。

窗外的陽光漸漸變得昏黃,懶懶地灑在她身上,像是給她鍍上了一層穿不透的罩子。

嗡嗡嗡——

手機響起,國外號碼。

“小姐,是我。”

阿芬是在美國專門負責照顧外婆和她的阿姨,在她們家幹了快五年,人很忠誠善良。

“Fannie,你怎麽來電話了?外婆出事了嗎?”南織噌一下站起來。

阿芬說:“不是不是,Sofia身體很好。是那個人。那個人又來電話了。”

南織心頭一顫。

“那個人和Sofia說了會兒話,Sofia沒表現出什麽,但挂了電話就一直在房間裏沒出來。”阿芬說,“小姐,那個人似乎是在打聽你。”

南織嘴角劃開一抹冷笑。

打聽她?打聽什麽?

“Fannie,麻煩你做幾樣外婆愛吃的點心送進去。”她說,“稍晚些,我會和外婆視頻。”

“好的,小姐。”

南織抿着唇,想了想,又囑咐:“如果那個人再來電話,請你直接挂斷。”

阻絕了外界的聲音,南織再次陷入自己的罩子裏。

那時候,她還小,不懂事也不記事。

只記得一向愛笑的媽媽總是在半夜離開她的被窩,偷偷坐在沙發上哭;還有,爸爸不愛回家,一回來就關上門和媽媽吵架,吵到再離開家,再不回來。

這麽多年過去,兒時的記憶按理說應該随着時間逝去。

可偏偏有些東西越想忘就記得越清楚,它和時間無關,也和年齡無關。

“喵~”

小橘子跳上沙發,沒有撒嬌,只是安靜窩在一邊。

南織揉揉眼,撫摸着小橘子,說:“我出去給你買小罐頭吧。順便,也給自己做頓大餐!”

說走就走。

南織換了身休閑服,去公寓隔壁街超市狂買。

買到最後,東西實在太多,她只能再買兩個小推車。

言湛今晚有個跨國視頻會議。

司機将他送到樓下,聽從吩咐下班。

黑色賓利緩緩駛離,車燈照亮前方的路,展露出一手拉着一個手推車的南·購物狂·織。

南織正停下擦汗,擡頭看到某人,微微一愣。

這還是他倆為數不多在除電梯以外的地點相遇呢。

不過,待會兒也還是要一起進電梯。

言湛掃了眼手推車。

芹菜的葉子從出口位置露出來,蔬菜瓜果的清香味也隐隐從手推車裏透出……買這麽多食材不可能是一個人吃吧?

言湛陰着臉,率先進入樓棟。

南織看在眼中,只覺得這人實在莫名其妙,擺張臭臉給誰看啊?

她拉着推車跟在後面。

電梯門下方的凹槽不平坦。

南織拉小推車的時候,轱辘卡住,她使了點勁兒,沒拉出來。

心頭頓時起了煩躁,她皺起眉,用力一扯,小車一個不穩沖過來,“吐血”倒地。

都和她過不去!!!

南織叉着腰踢開小推車,深呼吸,蹲下拾東西。

言湛看着滿地的菜,心道還真是要下廚。

做給那個小白臉吃?

胸口沉悶憋堵,他往下壓壓,蹲下幫着一起撿。

“不用,我自己來。”南織說。

言湛繼續撿,但是表情看起來十分不情願、十分不耐煩。

南織不明白他既然不願意又幹嘛彎下尊貴的腰?

難道除了破被害妄想症、自戀、狂妄,他還有受虐傾向?真是奇葩中的奇葩。

兩人撿得差不多,言湛遞出去青椒時,沒忍住,還是問了。

“有人來家裏吃飯?”

“???”

請問這個推斷從何而來?

南織懶得想,瘋狂購物後,心底的那股煩躁再次卷土重來。

言湛清清嗓子,又說:“我媽說,想等你有時間去家裏吃頓便飯。”

“……”

原來是為這事在鋪墊。

“不了。”南織說,“回頭我給璇姨打電話說一下。”

言湛皺眉,問:“為什麽?”

“……”

什麽為什麽?

南織快速別開頭發,吐了口氣。

她真的搞不懂言湛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可能是工科男邏輯思維強大,她這樣的跟不上。

昨晚,她把他的電話號碼從黑名單裏拉出來,又加了他的微信。

當時不覺得,可睡覺前她意識到:她被他套路了。

淩赫那樣的大少爺根本不可能收陳葉安的錢,陳葉安就算是現場掃碼了,淩赫也不會要。更何況,就算淩赫要,言湛也大可以在她詢問的時候給她淩赫的號碼。

但最終結果就是:她不僅保留了他的電話,倆人還成了微信好友。

南織轉過頭,看着言湛,說:“言總監,上次和璇姨一起吃飯,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如果璇姨還在給你施壓,你作為一個成年人是不是也稍微想點兒策略呢?不要一有問題就來找我的茬兒。我沒招你啊。”

“……”

他做這些,她以為他是在找茬兒?

壓在心頭的火氣攪動起今天撞見她和那個小白臉含情脈脈告別的醋意,登時燃成旺盛的大火,越燃越烈。

叮——

電梯到。

言湛長腿大步流星邁出去,遇見擋道的小推車,毫不客氣推到一邊。

南織瞧他這氣急敗壞的樣子,火氣也壓不住。

“你幹嘛?”她拉着推車出去,叫住人,“戳你痛處了就拿小車撒氣?你還是個大男人麽?”

言湛面色黑如鍋底,極力克制,反問:“你今天很不開心?”

“……”

有那麽一瞬,南織感覺自己臉上的面具被人扯下去,皮膚火辣辣的刺痛着。

言湛垂眸看看那兩車食材,嘴角漫開一抹輕諷的笑,又說:“為什麽?二人世界不應該很浪漫?還是他惹你生氣,你氣不過就拿我撒氣?”

“……”

吵架就吵架,為什麽總有一個“他”!

這個“他”是誰?阿飄麽!

南織煩,煩到極限!要爆炸!

“你以為你誰啊?我拿你撒氣?你也是看得起你自己。”她猛地把小推車拉到自己腳邊,小臉一揚,“還有,動不動就問我為什麽,你《十萬個為什麽》啊?這麽多不明白的,回小學重新學吧!”

“……”

“我看你就是出門忘吃藥!”

言湛氣得胸膛起伏,一張臉像是凍結的冰疙瘩,氣場駭人。

恰巧,方博這時打進來電話,提醒他越洋視頻會議馬上開始,這才讓他勉強咽下火氣。

他面無表情地睥睨着女孩,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關門時摔得門震天響。

南織吐吐舌頭,說:“快回冷宮!”

言湛心情極差。

隔着屏幕,分部的老總們都能感受到boss的“躁”。

特別是一向受賞識的市場部經理,今天都被破天荒罵的體無完膚。

Boss一個個“為什麽”砸下來,猶如一座座大山,徹底把市場部經理壓在山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終于熬到會議結束,衆人剛要松口氣,又聽——

“今天的所有內容,全部推翻重做。”

Boss操着一口地道流利的德語,說完切斷視頻。

“!!!”

到底是誰惹了boss!

言湛去客廳靜坐。

一個剛畢業乳臭未幹的小子到底是哪裏吸引了她?

年輕?帥氣?

他也不老,也帥啊。

可是——

“你還以為自己年輕呢?你都二十八了!媽真為你的心大而感到焦慮。”

真是因為他老了?

言湛起身要去衛生間,路過陽臺,一股奇辣的氣體嗆得他頓時咳嗽起來,眼淚直流。

他拉開陽臺玻璃門,辣氣更多地飄散過來。

她這是想辣死他解氣?

言湛扇扇風,更多的還是擔心她出了什麽事。

她雖然總是怼他,但不至于像今天火氣這麽大,就像是控制不住要把負面的東西一股腦往外倒似的。

沒猶豫,言湛去對面敲門……

關火,出鍋。

南織戴着眼鏡和口罩,觀賞着她的變态辣麻辣香鍋,足足放了兩包料呢。

将油煙機開到最大,她關上門,盡快讓房間恢複原樣。

小橘子一直在喵喵叫,不停地撓門。

她打開書房門,小家夥跑出來,還沒來得及蹦跶就打了個噴嚏。

“哈哈!”南織笑起來,“讓你着急出來,嗆到了吧?你啊,就是……”

叮咚——

門鈴聲響。

南織放下小橘子過去,透過可視監控,她看到外面的男人。

男人雙眼通紅,臉頰也紅,時不時掩嘴咳嗽着,看起來可憐兮兮、委屈巴巴。

心情順暢不少呀。

南織打開門,問:“又有什麽事?”

言湛先打量她,倒是和往常一樣,沒有異樣。

“你在做什麽?怎麽……阿嚏!”

“麻辣香鍋啊。”南織忍笑,“不好意思,味道是有些大了。你稍等會兒,馬上就沒。”

說完,她作勢關門。

可言湛卻行動快于大腦,直接上前擋住她關門的動作,往屋內掃視。

沒有人。

“你幹什麽啊?懂不懂禮貌!”

言湛一愣,低頭看去,才發現她為了不讓他進去立在門口不動,兩人挨的很近。

之前還瘋狂叫嚣着的火氣轉瞬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加快的心跳。

“我想和你談談。”言湛嗓音有些啞。

南織不解他倆有什麽好談的?不就娃娃親那點兒事,已經說的相當透徹了。

“言總監啊,我覺得我和你還是……诶!小橘子!”

這倒黴孩子居然又雙叒叕離家出走!

而且,這一次,它進了安全通道,幾乎是眨眼的工夫就不見蹤影。

南織都傻了,看着言湛的眼神說不清是“都怨你”還是“幫幫我”。

但不過一秒,她也理出思路,可還沒說出來,言湛搶先道:“你去拿逗貓棒、貓零食、太空箱,我去安全通道。”

兩人兵分兩路,頭一次合作默契。

不出五分鐘,他們在19樓的雜物堆後面找到小橘子。

這層的住戶剛搬來不久,箱子暫時堆放在這裏,又沉又大,不好移開。

小橘子聽到逗貓棒的聲音,喵喵叫着想出來。

可箱子太高,它跳下去容易,蹦上來難,言湛只好下手抓。

“哈——”

小橘子把言湛的手臂當做“敵人”,哈着氣,上來就是一通貓貓拳。

南織聽着那抓撓的聲音,頭皮發麻:這得多疼啊。

言湛眉頭都沒皺一下,利落幹脆捏住小橘子的後頸,将它制服。

小橘子安全進入太空箱。

南織偷瞄着言湛的手臂,紅痕遍布。

但她前天剛給小橘子剪完指甲,所以沒那麽鋒利,也就沒怎麽抓出血,只是在某人的冷白皮上顯得吓人。

清清嗓子,南織咕哝:“回去塗點碘酒或者拿肥皂水沖沖,不放心就打疫苗。但我估計沒事,看起來也不……”

“疼。”

“……”

言湛亮出來就是有點兒發紅,連破皮都很輕微的手臂,十分誠懇地說:“我疼。”

作者有話要說:  言二狗:我很老嗎?我的心靈可是很年輕的。

南小織:是啊,會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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