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八只餌
南織火速回家。
陳葉安待會兒約了朋友喝酒, 袁西還要回甜品屋做明天的準備工作,兩人都有事,也就都沒跟着南織, 說好有事電話聯系。
下了出租車,南織腳踩風火輪往樓裏跑。
怎麽會去陽臺呢?
她出門前是把玻璃門打開了一點點縫隙, 但連三厘米都沒有,為了過空氣而已。
南織心焦不已。
出了電梯奔出去開門,滴滴聲一響,屋裏立刻傳出喵喵回應。
南織嗓子裏像是含着顆啞.彈, 不敢輕易發聲。
她就這麽看着小橘子展現絕頂軟骨功,硬是從那個縫隙生生擠了出來。
“……”
這都行?
顧不得驚訝,南織過去一把死死關上門, 這才松口氣。
“小橘子!”
南織抄起貓咪, 小家夥見她回家很興奮,一直蹭啊蹭的,喵個不停。
“你知不知這有多危險?”她晃晃它,光是想就後怕,“你要是貪玩掉下去, 那就摔成貓餅了!好在你還有點兒智商,沒有往下跳。”
“喵?”
Advertisement
小橘子忽然掙開主人, 噠噠跳了下去。
它跑到陽臺,對着玻璃門來回溜達,還趴在玻璃上撓門。
“嘿,你還想再嘗試一次是嗎?沒有機會了, 想都別想。”
南織過去抓回小橘子,彎下腰,注意到陽臺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好多小玩意兒。
卷紙、脫鞋、抱枕、毛巾、筷子……
“喵!喵喵!”
小橘子原來是想回陽臺拿它心愛的“玩具”。
南織看着這些東西, 半天沒說話,最後去廚房拿了一個小罐頭,将小橘子引到書房關起來,才回來打開陽臺的門。
清風撲面,帶着晚風的綿醉。
東西怎麽來的,不用問,肯定是“鄰居”投喂的。
南織拿起藏藍色毛絨抱枕,上面沾着小橘子的口水,邊緣也被它咬破了。
不敢想象,要是沒有這些東西分散小橘子的注意力,它說不定早就好奇地從32層縱身一躍,摔成一灘貓泥。
她這次欠了對方一筆“命債”。
南織嘆口氣,收拾好陽臺上的東西,在家裏又找了一圈,除了抱枕,剩下的都能找到新的替代。
那賠人家抱枕錢?依着老佛爺的性格,估計不屑要。
可她不想欠着人情,別扭。
南織琢磨了下,前兩天去甜品屋做的餅幹還有不少。雖說沒有袁老師的指導肯定是失敗,但好歹是她親手做的,比較有誠意。
準備醞釀良久,南織按下對門的門鈴。
叮咚聲響了五六下,門的那邊傳來動靜,只聽咔噠一聲,門打開。
言湛穿着休閑家居服,棉麻材質的淺灰色長褲搭配白色純棉T恤,清爽幹淨,再加上他一直佩戴眼鏡,散發出儒雅的知識分子氣息。
“打擾了。”
南織抱着一袋子東西,笑得略微僵硬。
昨晚,她還和他上演了一出大排檔門前“恩斷義絕”的高.潮戲碼,現在又抱着東西面帶親和出現,搞的她像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
“有事?”言湛問,聲音冷淡。
南織将袋子遞出去,說:“你扔過去的東西我家有的,都給補上新的了。謝謝啊。”
言湛垂眸,看了看袋子裏東西,除了抱枕,一樣不差。
還真是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還有,這是我做的餅幹。”南織笑得更僵硬了,“抱枕找不到一樣的,我拿這個替代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又或者,你給我點兒時間,我去買個一模一樣的抱枕來。”
言湛視線在餅幹上停留了兩秒,說:“買不到。”
“什麽?”
“抱枕,買不到。”
“……”
什麽抱枕這麽金貴,還買不到了?皇家禦賜之物啊。
她正想怼上一怼,又意識到老佛爺的東西可不就是禦賜之物,毀了,那是大不敬啊。
“那要不我賠錢給你?”南織提議。
言湛擡擡眼鏡,還是一副淡淡的神情,說:“你應該賠不起。”
“……”
哎呦!給你面子還喘上了是吧?你在我這兒都薨了八百次了!
南織準備撂下餅幹就走,管他是老佛爺還是太上皇,可這時男人忽然又說——
“你解除黑名單,抱枕沒了就沒了。”
“……”
合着在這兒等着她呢。
這人怎麽這麽小氣?
再說了,他們既不是朋友又不是同事,留着電話號碼有什麽用?拉不拉黑的,根本沒影響啊。
言湛單手插着口袋,百無聊賴,看手機上的報表。
抱枕買不到,并不是騙人。
那是他小學參加奧數比賽拿了全國第一名的獎品,曾璇一直叫人精心打理,多少年了還保持着原樣,幾乎是他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
但抱枕換解禁——值。
南織躊躇半天,看在小橘子的面子上……好吧,就當辟邪。
掏出手機,她準備當着老佛爺的面兒“知恩圖報”。
剛劃開屏幕,陳葉安的電話就頂了進來。
“我這兒沒事。你別……什麽?”
南織聽完眉頭緊鎖,立刻道:“好!我馬上過去,你先別急。定位發我。”
這邊,言湛看到淩赫的消息,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這有點兒急事,抱枕回來再說啊!”南織急着回家。
言湛問:“你去哪兒?我也出去,帶你一程。”
十萬火急,南織也不矯情,道謝說好。
她剛轉身,男人又叫住她,她無奈道:“又怎麽了?又送不了?”
言湛輕舔了下唇,低聲道:“餅幹,先給我。”
言湛沒想到南織和自己去的竟然是一個地方——派出所。
南織也十分驚訝,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先找到陳葉安。
她向警察同志詢問後,在二樓一間大辦公室裏找到坐在邊兒上的陳葉安,以及她身邊又一次悲傷逆流成河的趙萌萌。
“怎麽了這是?怎麽喝個酒還喝派出所裏來了?”
陳葉安解開翹着的二郎腿,說:“陳哥又見義勇為了呗。這年頭,好人不易……”
另一邊,不慌不忙的言湛也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淩赫頂着一腦袋紅酒,臉也紅、脖子也紅、限量的阿瑪尼T恤更紅,整個一紅孩兒。
“你怎麽現在才來?”他站起來說,“老子我快被熏暈了!他媽的,這個年份的紅酒就是不行。”
辦公室裏一東一西,南織和言湛各自聽好友在那兒叭叭叭,叭得腦仁疼。
好在警察同志這時伸出援助之手,說明事情原委——
淩赫這身紅孩兒造型是拜陳葉安所賜。
今晚,陳葉安和幾個配音小夥伴約了酒吧潇灑,趙萌萌也在。
一桌人本來玩的挺高興,結果趙萌萌的前男友突然從天而降,連帶着那個綠茶閨蜜也冒了出來。
綠茶閨蜜最近搭上淩赫,好不容易把人約出來玩。
渣男追過來攪局,綠茶自然不幹,和渣男吵起來,還說也就是趙萌萌那樣的傻貨會看上他這種窩囊廢。
渣男急了,抹黑趙萌萌給自己挽尊,說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趙萌萌能忍嗎?反正陳葉安不能忍。
陳哥拿起斟了滿滿一杯的紅酒就去了,可誰料到,這倆人吵架中間夾了個聽衆。
渣男躲得及時,還不忘深情款款地保護綠茶,所以這一杯紅酒最終全潑在——淩赫臉上。
之後,綠茶怕擔責任,非要給淩赫讨回公道,報了警,把事情鬧到派出所……
“事情就是這麽回事。”警察同志喝口熱茶,“你們年輕人啊,私底下的愛恨情仇,只要沒犯法,自己解決。但你——”
警察同志看向陳葉安,“你潑了人家小夥兒一身,想和解總得道歉吧。”
陳葉安瞅瞅紅孩兒,吊兒郎當地擡擡下巴,還拿出她那個霸總聲音,說:“兄弟,對不住了。沒潑準。”
“……”
“……”
辦公室內,鴉雀無聲。
淩赫臉色漲紅:老子怎麽有種被大哥調.戲了之後索要清白的羞愧感呢!
南織也無語問天,拽拽陳葉安的袖子,咬牙道:“你能不能柔和點兒?記着,你不當大哥好多年了!”
陳葉安撓撓耳釘,“哦”了一聲。
南織和淩赫算不上熟。
但見面三分情,她正想為陳葉安說說情,言湛忽然問:“這位是你朋友?”
“嗯。”南織點頭,“閨蜜。”
言湛:“……”
還真是女孩。
他上次完全沒有看出來,也是因為這位“閨蜜”的行為,他才認定南織有特殊癖好,甚至還腳踩兩只船。
閉閉眼,言湛頭疼。
雙方僵持的空當,趙萌萌站了出來。
她鞠躬,說:“這位先生,對不起。我朋友也是為我出口氣,不小心誤傷了您。您放心,您這衣服我賠。精神損失費,我也賠。”
“說什麽呢。”陳葉安把人拉到身後護着,“酒從我手裏出去的,要賠也是我賠。兄弟,別跟小妹妹置氣,這事我扛。”
“……”
“……”
淩赫已經沒脾氣了:大哥,您好棒棒!
雙方把事情說開,警察同志再多教育兩句,烏龍解決。
淩赫這個“受害人”全程沒說一句話,光聽陳哥豪氣雲天就夠了。更何況,他請來給自己撐腰的好兄弟,身在曹營心在漢。
他就一多餘。
出了派出所,淩赫又叫綠茶給纏上。
他現在也算知道這位妹妹是什麽品性的,難聽的話不必說,他不是她爹媽,不負責教育。但日後,別讓他看見她。
“淩赫哥哥,我也不想啊。”綠茶說,“我才是受欺負的那個。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淩赫懶得廢話,甩開人要走。
不遠處,渣男看到了,過來要保護綠茶,卻被趙萌萌給攔住。
“你又要幹嘛?”渣男不耐煩道。
趙萌萌說:“不幹嘛。就是告訴你,以後在外面不許你再提我一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我嫌髒!”
渣男一愣,喊道:“脾氣漸長啊!我就是讨厭你這樣,這也管那也管。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怎麽那麽強勢?你知不知道強勢還有控制欲強的女人,沒男人要!我是找女人,不是找姑奶奶!”
陳葉安聽了這話,火冒三丈。
她今兒不給這缺德玩意兒打的叫爸爸,她就……
“織織,你幹嘛去?”
站在一旁的言湛聞言看了過去。
只見南織走到渣男面前,沖他微微一笑,說:“你這種敗類,是我見過最惡心的人。”
“你又是什麽……”
言湛遞出一記眼刀,渣男縮縮脖子。
剛在派出所裏,他本來想把事情鬧大,但就是這個男人出來和他說了一句話,他莫名就沒了那個膽子,不敢再造次。
——“管好你的嘴。”
五個字,警告的意味叫他瘆得慌。
“把自己的無能歸咎于女人管的太多,女人太強勢……”南織握緊拳頭,指甲摳進掌心,發出尖銳的疼痛,“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自己被人寵愛,她們之所以強勢,是因為有像你這樣的男人。”
同為男人的言湛和淩赫都叫這話震了一下。
陳葉安察覺南織情緒不太對勁兒,跑過去拉住她,想說和這種人不值當,可南織掙開她,還要說。
“做惡心事的時候,自己惡心就是了。”她說,“如果忍不住宣之于口,那你就先問問自己為這個女人又做了什麽?別自己是個窩囊廢,還嫌別人不行。”
渣男被罵的一愣一愣,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趙萌萌站在邊兒上聽着,咬牙不掉眼淚,全程冷笑觀賞渣男落敗。
過後,趙萌萌離開,渣男和綠茶也各自夾着尾巴跑了。
空蕩的派出所大院前,只剩下锃亮的警車和南織他們一行人。
陳葉安剛才就在留戀老佛爺的盛世美顏,這會兒安靜了,她真想說:您這張臉啊,天生可以肆無忌憚。
“一起回家。”言湛說。
南織抿抿唇,握着的手還沒完全松快,她低聲說:“不了,我和我朋友一起走。今天這事,淩總,不好意思。”
“沒、沒事。”
聽了剛才的慷慨陳詞,他哪裏還敢惹這位配音“姐姐”。
更何況,她現在還有一尊大佛護體,基本已經實現橫行天下無敵手。
言湛看眼時間,這次倒是答應得幹淨利落:“好。”
淩赫一愣,咳嗽兩聲,沖他擠眉弄眼:你倆住一起,你不送人?傻瘋了?天賜的好機會啊!
他屏蔽信號,當即離開。
南織上了陳葉安的miniCooper。
陳葉安打量着她,小聲問:“織織,你沒事吧?因為那種渣男氣壞自己,不值得。”
南織輕輕地“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麽。
車子行駛上寬闊的馬路。
霓虹依舊,但夜深了,路上的行人少了,再炫彩的街道也透着深深的寂寥,哪怕是鳥兒偶有飛過發出吱吱聲,也無濟于事。
南織腦袋靠着車椅,凝視窗外倒退的光線。
——“你什麽都要求完美,就不能示弱嗎?做女人幹什麽這麽強勢?我受夠你了!”
追求完美就是強勢嗎?
如果追求完美就會變得不讨喜,那為什麽這麽多人還要不知疲憊地去追求?
“織織。”
南織回過神,手無意識地滑過臉頰,轉頭道:“怎麽了?”
陳葉安笑笑,“沒什麽。就是……老佛爺真的好帥!”
“……”
就該給你關裏。
“今天這事過去了,但以後你千萬別那麽沖動。”南織嘆口氣,“那個淩赫是大少爺,咽下這口氣也算是脾氣好的了。”
陳葉安對花花公子一向嗤之以鼻,沒好氣道:“好什麽好?今天呆西還說了,通過看一個男人找什麽女生就能知道這個男人怎麽樣。他能找上那個綠茶,可想而知自己也不咋地。”
南織不知道淩赫是什麽樣的人,也沒興趣知道。
她只知道這一天過得太豐富了,她得趕緊回家泡個澡,休息休息,明天……
“壞了!”
南織吓一跳,忙問:“怎麽了?”
陳葉安拍拍方向盤,說:“我不是答應給那花花公子賠衣服錢嗎?我忘了掃碼了!真是的,倆人跑的比兔子還快,還有下一場趴趕場啊?”
陳葉安也是個不愛欠人情的人。
于是,這個任務不得不交托在南織的身上。
她先是把言湛的電話號碼從黑名單裏拉出來,發短信向他闡述經過,然後又聽從言湛的建議,加了他的微信,把錢轉給他,再由他轉給淩赫。
辦完這一系列事情,南織扔開手機,泡在浴缸裏。
總算是順利解決了!
不過,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呢?
言湛盯着女孩的頭像。
小橘子睡的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可言。
看了好一會兒,他退出微信界面,放下手機,拿起餅幹,悠哉地吃起來。
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淩老師:言同學,有一手啊!
言二狗:你下崗了。
淩老師:……瞧把你能耐的,回頭別哭着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