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八只餌
言湛從沒有過這種感受。
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穿透他的胸膛, 狠狠揪住他的心髒,碾着疼。
捧起女孩的臉,他幫她捋順臉頰上淩亂的發絲, 動作輕柔得仿佛在打理稀世珍寶。
“你有。”言湛說。
南織垂眸,淚珠不經意滴在男人手背上, 她喃喃道:“沒有,沒有了。”
言湛眉頭擰在一起,除了幫她擦眼淚,他不知道該做什麽。而她就這麽安靜地哭, 不吵不鬧,眼淚卻從沒斷過。
“抱抱,好不好?”男人忽然說。
這溫柔中帶着滿滿輕哄意味的語氣差點讓司機撞車, 更不消說看慣鐵面無情鋼鐵boss的方助理。
而遠在視頻那邊的陳葉安和袁西——今晚的直播就尼瑪是索命繩。
南織擡頭看着男人, 無辜的大眼睛眨了眨,睫毛上還挂着淚珠。
言湛怕她誤會,解釋:“我只是想……”
“你……”南織抿抿唇。
“什麽?”
“不怕我占你便宜嗎?”
“……”
“你長得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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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四方安靜,八方呆滞。
方博:南小姐,恕我直言, 你的思維很奈斯。
陳哥:瞧我們織織子,就是随我, 仗義!豪氣!不貪圖美色!
呆西:姨母笑.JPG
司機:現在的年輕人,真特麽會玩。
南織嘟着嘴,像是不能碰心愛的毛絨玩具似的,蔫兒蔫兒道:“算了吧, 我不想照鏡子。我就想……”
話沒說完,她跌入溫暖的懷抱中。
這個懷抱裏充滿清冽的木香,淡淡的, 輕飄飄的,鑽進她的鼻腔,沿着她的血管進入心髒,呼嚕了一下下。
“随便占。”
言湛緊緊抱着她。
南織沒聽見這話,聽見了,她現在的腦子也辨別不出來意思。
她只知道這個懷抱是溫暖可靠的,壓在她心裏的那些叫她快要窒息的情緒,終于找到可以傾倒的容器。
閉上眼,南織放肆地哭了出來。
言湛撫順着她的背,一遍遍告訴她:“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言湛抱着南織上樓。
陳葉安和袁西都知道南織家的密碼,進了家門,兩人協力合作照顧酒鬼閨蜜。
小橘子怕生,躲在學霸靠墊後面縮成一團。
言湛過去幫它順毛。
“喵~喵~~~”
小橘子借機會撒嬌騙小罐頭,無奈郎心似鐵,男人手撸着它,心卻不在它身上。
不一會兒,陳葉安出來。
“呆西今晚上留來照顧。”她說,“言總,今兒麻煩你了。”
言湛起身,瞧了眼虛掩的卧室門,“她睡了?”
陳葉安說:“應該是迷糊。放心,待會兒喂些蜂蜜水會好些。言總,時間不早,我們是不是……”
言湛明白,四下找了找,給小橘子倒了點貓糧,和陳葉安一同離開。
陳葉安按下按鈕等電梯。
餘光看到男人去開自家大門時,她冷不丁地問了句:“你認真的?”
言湛聞言停下腳步,扭頭望向陳葉安。
說來也不知道是該謝謝這位陳哥還是埋怨這位陳哥?
要不是她,他不會誤會南織有特殊癖好;可如果不是她,他也不知道他和南織緣分是不是就漏掉一環。
但不管如何,南織有這樣的朋友是她的幸運。
“她是我未婚妻。”
言湛說了這麽一話,微微颔首,按下密碼進家。
深夜。
女孩強忍眼淚說自己“沒有家”的樣子出現在言湛夢中。
他的安慰不起任何作用,女孩頭也不會回獨自去了一個他怎麽找也找不到的地方,從此,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言湛驚醒。
打開臺燈,淩晨一點。
言湛拿起手機撥通曾璇的電話。
曾璇去溫哥華出差,這會兒當地時間七點剛過,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在溫哥華,都是睡覺時間。
突然被吵醒,曾璇砍人的心都有。
“你是不是真想和我斷絕關系?”曾璇咬牙道,“不孝子!”
言湛揉捏眉心,他想問南織父母之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可話到嘴邊,卻沒能問出口。
曾璇那邊等的着急,喊道:“說話啊!還是你被綁了?那就直接撕票,我沒意見!”
言湛嘆氣,回道:“挂了。”
“……”
這個不孝的神經病倒黴孩子!
房間內再次陷入黑暗。
夜風穿過玻璃門留有的絲絲縫隙,吹動起白色紗簾,幾縷片角打在床上,一下又一下。
言湛慢慢閉上眼。
——管他怎麽回事,他要的是她。
南織醒來即斷片兒。
按着腦袋,袁西一邊給她做早餐,一邊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重點擺在老佛爺護花使者的光榮事跡上,至于那個擁抱,還是別給這位戀愛經驗為零的閨蜜制造困擾了。
南織叼着面包,心道自己沒做什麽奇葩舉動就好。
“回頭我好好謝謝人家。”她說。
袁西內心尖叫:謝什麽謝!我搬來民政局給你倆好不啦!
“你今天是不是請半天假?”袁西沉住氣,艱難維持她的正常,“頭還疼嗎?”
南織委屈巴巴點頭,“疼。”
可下一秒,她又舉起拳頭,“但我不會丢下工作,我是個高尚的人!”
袁西:咱倆到底誰呆?
南織吃好早餐就得走,樓下還有司機等着。
至于袁西,人家做為老板有權力晚到店裏,明目張膽霸占着小橘子鑽被窩補覺。
過道上,言湛整暇以待。
“早、早啊。”
“早。”
南織回顧一遍袁西早上和她說的話,主動道:“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回頭,我一定請你吃飯。”
“好。”
電梯到,言湛擡手擋住門讓她先進。
南織呲溜跑進去。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昨晚她對老佛爺似乎做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可如果真的做了,老佛爺應該也不會沖她這麽和顏悅色吧?
“對了,你不是說今天回來的嗎?”南織急于找話題驗證一下。
言湛單手插着口袋,看看手表,回答:“進展順利,提前結束了。”
“哦,這樣啊。”
安靜又雙叒叕回來,問了就跟沒問一樣。
可南織她不放棄,又說:“你給我安排的司機,我昨天因為和朋友吃飯就沒麻煩人家。還有啊,物業跟我說他們會加大巡邏力度,估計也不會有事。你就別安排司機了。”
說了這麽一大串,言湛又回了一個字“好”。
“……”
她不會真吃了熊心豹子膽對老佛爺做了什麽吧?
一樓到。
南織心裏沒底,決定先閃。
可男人在她出去前按下關門鍵,說:“不是這層。”
“……”
她一直這層下啊。
南織莫名其妙随言湛來到地下車庫。
只聽“噠”一聲,不遠處,黑色勞斯萊斯幻影車燈亮起。
言湛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轉身說:“從今往後,我接送你。”
“……”
我想坐更貴的地鐵啊!!!
時間按照既定軌跡流逝。
南織每天認真工作,除了多了個頂級司機,別的沒啥。
自然,這位頂級司機是絕對不能在創意園區出現的,不然大家一口一個唾沫就能淹死她。
只能等這位爺過足好哥哥的瘾才能還她自由。
上午,南織接通知到電視臺去彩排。
除卻上下班時間,老佛爺沒空做哥哥,南織颠兒颠兒跑出去坐地鐵。
這是自由的感覺!
這是飛一般的感覺!
南織一路自由飛翔,差點兒忘了自己是要來錄制那個別人“施舍”給她的節目。
上次負責講“劇本”的傑子大約是看不慣她這個關系戶,對別人都是好說好是,到了她這裏,多說一個逗號都不樂意。
南織真挺……無奈。
這個工作是陳老師衡量之後交給她的任務,她是單位的員工,完成任務是最基本的。可到了現在,弄得哪兒都不是哪兒,她裏外不是人。
但是,她還得受着、得積極配合着。
因為她代表的不是她個人,而是聆傾配音。
“南織?南織在嗎?”
南織起身,“我在。”
工作人員點頭,指着左面,“去趟1703,有人找。”
誰找她啊?
南織道謝,順着走廊找到1703,是最裏面的一間辦公室,凹陷在盡頭的拐角處,周圍都沒有人會路過。
相當僻靜。
南織沒急着進去,趴在門邊聽了聽,她返回剛才的候場室,從包裏拿了瓶辣椒胡椒芥末水。
源自外婆的智慧,她從小帶到大。
敲敲門,屋內傳出一聲“進”。
江源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着一份文件。
“關上門。”他說。
南織沒動,江源笑笑:“你不想知道你為什麽被節目組選中嗎?我現在就和你說說,你關上門。聽話。”
南織攥緊口袋裏的智慧,最終關上了門。
“坐吧。”江源翹起腿,“說之前,我得告訴你,我是真的欣賞你。”
南織笑不達意,“欣賞我什麽?”
臉蛋嗎?
江源沒有回答,将文件推過去,“你先看看。”說着,他起身在屋內溜達起來。
南織拿起文件,是一份直通《聲在其中》總冠軍的協議書。
上面清楚寫到電視臺會投入多少錢來包裝南織,甚至包括微博、公衆號各種宣傳,勢必要将她打造成配音明星。
“現在懂了?”江源說,“想做明星,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明星臉。南織,你太美了,會成為全民女神。”
南織将文件合上放好,問:“那一開始說好是為了讓觀衆更了解配音這個職業呢?”
江源輕笑,“這話你也信?流量至上,我只負責造星。”
他俯身湊到南織耳邊,用氣聲說:“你願意讓我造嗎?”他欲伸手摟住南織。
南織惡心不已,噌一聲站起來,“江制片,我不願意。”
不僅不願意,我還想抽你倆耳刮子,可是我有素質。
“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她說,“另外,如果從一開始我就不合适這個節目,就不必勉強讓我上。我回去會和領導反映,請領導與臺裏協商。”
南織轉身開門,轉了兩下,沒開。
“小姑娘就是單純。”江源晃晃手裏的電子鎖。
南織攥緊把手,扭頭道:“開門。”
江源不為所動。
“開、門。”她一字一句說,“不然我讓你後悔。”
江源笑起來,拍拍手,說:“怎麽後悔?告訴別人我想潛.規則你?你出去說啊,看看誰信。一個寂寂無名的小蝦米,王牌制片人給了她機會,你說大家會怎麽想?如果是我說,大家會誇我是伯樂,選中千裏馬。你說,那就是你賤。”
南織深吸氣,生氣卻不能跌份兒。
她捋捋頭發,最後一次發出善意警告:“開門。就當誰都不認識誰。”
江源盯着她,不說話。
他見過的漂亮女人多了去了,但沒有一個有南織這種氣質——甜美中帶着英氣,清純間也藏着妩媚。
江源扯開領帶走向南織。
“我費了千辛萬苦幫你上節目,你回報我有什麽不應該?”他說,“而且,你跟了我,以後有任何這樣的機會,你都會獨占鳌頭。南織,跟我,你不虧!”
江源性急,撲過去抱過去人。
南織躲閃不及,叫男人抓住,玩命掙脫都掙不開。
“身材也這麽棒!”江源終于沒了那股子裝逼的溫文爾雅,流露出下作的本性,“這兒不會有人來,你可以叫,我喜歡聽你叫!”
“……”
見過惡心的,但沒見過這麽惡心的。
南織真的不想下口啊。
她猶豫的半秒,江源又說:“上次在你家附近,我就想這麽做了。你知道我忍的多辛苦?”
“……”
敢情那是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害我每天都得坐頂級豪車上下班?
南織忍無可忍。
在男人拖着她往沙發上扔的時候,她一口咬住男人的手腕,然後迅速碾踩男人的腳面,再快準狠在小腹補上一拳,最後,祭出殺手锏之外婆的智慧。
江源捂臉慘叫。
南織拍拍衣服,身上似乎沾了這變态的味道,她嫌惡地皺皺鼻子。
“噴的是你的嘴,但萬一濺到眼睛裏呢。”她說,“你最好趕緊去洗洗,可別瞎了。”
江源吓得屁滾尿流,趕緊解鎖跑出房間。
後續彩排,南織自然沒有參與。
她熱愛工作,但做為職場女性,她堅決抵制性.騷擾。
南織返回聆傾配音,第一時間向陳老師闡明事情經過及自己的觀點,并且表示退出《聲在其中》的節目錄制。
陳老師聽她說完整個過程,沉默良久。
“你說的都是真的?”他一開口就問了這麽一句。
南織心涼了半截,反問:“有女孩子會拿這樣的事開玩笑嗎?”
陳老師不置可否。
職場上,這樣的事情不是什麽新鮮事。
很多人,尤其是上司在得知後,第一反應不是捍衛女員工的利益和尊嚴,而是想辦法“遮羞”。
如果上司是女性,那還好,最起碼能做到将心比心;如果是男上司,他們可能會認為為什麽人家不去騷擾別人,而是騷擾你。
南織想陳老師為人師表,應該不會到這一步,但是在她和電視臺之間,他顯然更想保全聆傾配音的名譽。
南織站起來,鄭重表态:“我将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您,是希望您能以官方名義給我一個交代、一個道歉。如果您選擇搪塞,互聯網時代,對付一個人渣還是挺容易的。”
陳老師擡擡眼鏡,回道:“小南,我先去了解一下可以嗎?我會給你答複,你別沖動。”
“明天上班。”南織說,“我要答複。”
要是沒有,她就自己給自己交代。
作者有話要說: 言二狗:老婆,原來你不敢親近我的原因是怕占我便宜。
南小織:我喝醉了,都是胡話。你不要……
言二狗(躺平):來吧,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