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七只餌
拎着蛋撻, 南織來到陳葉安的小窩。
“腿還疼嗎?”南織從冰箱拿了瓶酸奶,擰開喝了口。
陳葉安從她進門就捧着手機,有時冷笑、有時浪笑, 不知道在看什麽魔怔玩意兒。
南織過去瞄瞄,“新游戲?”
陳葉安鎖屏, 回道:“跟讀者聊騷呢。你剛才說什麽?”
“腿。”她倒在懶人沙發上,“還疼嗎?”
陳哥豪邁撩起褲腿,露出白花花的大長腿,嘚瑟道:“你給我報個110米跨欄, 我叫你知道什麽是中國飛人。”
“……”
行吧,沒事就好。
陳葉安順口問了句裴森有沒有後續?
說來也是奇怪,從度假村回來後, 裴博士就跟消失了一樣, 也不像之前會在微信上發發科普小文章,從人間鹦鹉變身安靜美男子。
“八成是老佛爺威脅人家了。”陳葉安又拿回手機,“不離開你,滿門抄斬。”
南織無語,“你是不是也找呆西借書了?天天都什麽思想。”
“正常思想。”
“……”
陳葉安晚上還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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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織待到下午, 也要回自己的小窩。
臨走前,她問:“我下周得去趟D市, 最多兩三天就回來。你幫我喂喂小橘子,行嗎?”
陳葉安沉浸在手機的世界裏,頭也不擡,回道:“不去。”
“一天200。”
“不去。”
房間裏安靜下來, 只有鍵盤發出的噠噠聲。
陳葉安終于擡頭,織織子站在玄關發出死亡凝視。
“你幹嘛折騰我嘛。”她哭喪着臉說,“老佛爺就住你隔壁, 現成的鏟屎官!”
南織捏捏耳垂,咕哝:“這事不好麻煩別人。”
陳葉安說:“你麻煩的還少?說真的啊,老佛爺沒少幫你。反正債多了不愁,你就用到底。不用白不用!”
“……”
“再說了,他也不是別人。”陳葉安頓了頓,“他是你……”
“他不是我哥哥!”
“……朋友。”
“……”
南織的臉騰地紅了,趕緊開門閃人。
身後,陳葉安喊着:“哥哥又是什麽梗?我去,你倆玩這麽大?帶感啊。”
“……”
狗男人害她!!!
南織坐公交車回芸諾。
這個時間段沒什麽乘客,她悠哉坐在後排,聽着音樂。
叮——
微信亂入。
狗王:[回家了嗎]
南織:[路上]
狗王:[晚上想吃什麽]
想約她吃飯?
抱歉,本女王拒絕與狗同桌。
南織:[我很忙]
狗王:[是麽]
南織:[千真萬确.JPG]
狗王:[那你忙]
“……”
小話有水平啊。
是生氣了?還是懶得拆穿她的小把戲?
公交車一路颠啊颠,像是外婆的搖籃。
南織幾醒幾睡。
身邊的乘客換了一波又一波,在倒數第二站,她扭着脖子下車。
打着大大哈欠,她查看手機,沒有任何消息。
小樣兒,來勁兒了還。
南織盤算家裏的庫存,邊走邊糾結要不要去趟超市?
“南小姐。”
路過大門口,保安室的小哥哥忽然叫住她。
小哥哥一見南織就臉紅,這麽漂亮的女孩,他以前從沒見過。
“那個,這樣的。”他說,“有位女士說是你的親戚,麻煩物業的人開了樓下的門禁。現在應該坐在大廳裏等你。”
親戚?
南織一時想不到是誰,道聲謝,往家走去。
“媽,你幹什麽去找她?咱們還怕她不成?”
女人揉捏着眉心,回道:“你不要管那麽多,安心念你的書就是。”
“我安心啊,不安心的是你。媽,你回來!我不想讓她覺得我低她一等!你是爸爸明媒正娶的妻子,到底有什麽……”
“好了!”女人呵斥,“不要再講了,我挂了。”
結束通話,薛曉璐重重地呼口氣。
和唐禹結婚這麽久,他們的家庭看起來美滿。
但她一直沒能給唐家生個一兒半女,久而久之,公婆不滿,丈夫失望,直接給別人留下鑽空子的機會。
之前,她就擔心有朝一日唐禹會認回那個女兒。
可佳妮總是勸她說她們和唐禹才是一家人,她慢慢也信了,直到前幾天——
“芒芒回來了。”
書房裏,唐禹放下筆,合上文件。
“這麽多年了,我也是該好好補償她一下。”男人說,“我準備讓芒芒回家,到時候你準備準備,佳妮那邊也要打好招呼。不要對姐姐不禮貌。”
薛曉璐摳緊參茶杯子,笑道:“芒芒回來啦?太好了,咱們一家人終于可以團聚。你放心,我一定操持好。”
唐禹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還得找人為芒芒準備一件得體像樣的禮服。我準備舉辦晚宴,宣布她就是未來基立建材的繼承人。”
……
十八年陪伴,抵不過血緣紐帶。
薛曉璐譏笑,擡擡墨鏡,鮮紅光亮的指甲閃着冰冷的光。
南織加快步伐。
她想着大約是南景珍來給她一個驚喜,不好讓長輩久等。
解開門禁,南織小跑着進去,歡快道:“姑婆是不是給我帶好吃的……”
“你就是芒芒吧?”薛曉璐起身,摘下墨鏡,露出溫柔的笑容,“我是你薛阿姨,還記得嗎?”
記得。
永遠忘不了。
南織和薛曉璐去了芸諾附近的茶室。
薛曉璐保養得很好。
明明将近五十,卻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就算說是三十七八,也很有可信度。
“我給你帶了不少營養品,還有當下比較流行的一些網紅玩意。”她笑着為南織添茶,“希望你喜歡。”
南織看着微黃的茶水稀溜溜流入杯中,淡淡茶香,飄香四溢。
“不用這麽麻煩。”她沒有拿起那杯茶,“有什麽話就直說。”
薛曉璐輕點下頭。
她身上有種楚楚可憐的氣質,特別符合瓊瑤劇中的那些女主們的形象,強調真愛至上的第三者。
“我聽你爸爸說你要回來,我很高興。”
南織笑了聲。
美眸流轉,帶出幾分不經意的妖精氣,還是那種無辜懵懂的小妖精,妖不自知。
薛曉璐盯着這張絕美的臉,笑容僵頓。
“高興什麽呢?”她問,“高興有人要加入你們一起演出合家歡?還是高興,那些財産花不完,有人幫你接收了?”
“這……芒芒,你這是哪裏的話?我當然是高興我們要一家團聚。”
南織斂笑,剛剛的嬌豔靈動轉瞬變成肅殺的英氣,“別惡心我。我和你們不是一家。”
“你身上流着你爸爸的血,怎麽會不是……”
南織蹭一下站起來。
薛曉璐詫異又驚恐,張口哄着是她剛才說話莽撞,模樣活脫脫就是被惡毒女配欺負的小白花。
“你不用這樣。”南織說,“我對唐家的那些破爛,一點兒不感興趣。另外,麻煩你告訴他,我姓‘南’,不姓‘唐’。”
說完,她拿起包走得幹脆。
薛曉璐挽留無果,等在人消失在茶室後,安然坐在位置上。
鮮紅的指甲順着杯口緩緩滑動,她端起杯抿了口,嫌惡道:“便宜沒好貨。”
南織在便利店買了愛吃的零食回家。
小橘子敷衍歡迎,喵嗚幾聲窩回學霸抱枕上,不觸黴頭。
南織開了罐冰雪碧,盤腿坐在沙發上開吃,電視上帥哥們勁歌熱舞,看得她心甚慰。
吃到一半,手機叮咚作響。
狗王:[實驗數據有誤,不能按時回去]
南織支棱着手指,原來他剛才一直沒回複消息是在實驗室工作啊。
她聽曾璇說,言湛和言家有“約定”。
起初,言湛的爸爸言海誠要求言湛讀完書直接進集團,但言湛不願意。
言湛大學主攻的是人工智能專業,經濟學和工商管理是随便考個碩士玩玩的,他的想法是搞技術。
言海誠氣得夠嗆,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無奈親兒子油鹽不進。
後來,言湛爺爺說:“世上難有兩全其美。盛臻可以交給職業經理人,但未來掌舵的還得是阿湛。既然阿湛那麽想搞科研,那就兩邊都別落下。”
于是,就出現了言總監和言總兩個身份。
言湛在三十歲之前,可以既搞技術又處理家族企業;三十歲之後,必須收心回歸本業。
又弄研究又管理超級酒店……
怪不得老佛爺有些精分,他沒猝死在辦公室已經是上天垂憐。
南織索索手指,抽紙随便擦了擦,正要回複消息,那邊又說——
狗王:[帶宵夜給你]
南織:[別!]
給她留條活路吧!
她雖然有吃不胖體質的潛質,但她絕沒有膽量挑戰潛質,萬一激發出來不是怎麽辦?
南織撣開身上碎渣,對方這時打來電話。
“到家了?”
“嗯。”她蹲下撿碎渣。
言湛頓下了,又問:“晚上吃什麽?”
“……”
他拿她當豬是嗎?就沒有別的話題了。
“我有的是吃的。”她撇撇嘴,“倒是你。餓着肚子算數據,回頭算錯了,給實驗炸了怎麽辦?還是按時吃飯的好。”
言湛輕哂。
不遠處,技術員揮手,等他回去操控試驗臺。
他點頭,轉過身說:“那你送飯給我吃。”
What???
是誰給他的錯覺讓她認為她很閑很無聊?
南織白眼警告,但瞥到如老大爺般打着哈欠的懶貓,她忍下打哈欠的沖動。
好吧,她是閑。
那她也不會做苦力!
“實驗室這邊沒有外賣。”男人又說,“同事們都帶了盒飯,我沒有。”
南織呵呵,“那你一人借一口不就吃飽了?”
真是機智如我。
“言總監,那邊等您做核算校對。”
陌生的聲音鑽進聽筒,南織臉上的笑容停滞了下。
“我馬上過去。”言湛關上陽臺窗戶,壓抑着咳嗽兩聲,“記得吃晚飯,少吃辣。我……”
“實驗室在哪兒?”
她是個有愛心的閑人啊。
南織到達L.Z實驗室時,天剛蒙蒙黑。
白色實驗樓矗立不動。
烏白的路燈将牆體照亮,像是為其照上一層薄薄的軟紗,靜谧莊重。
南織問了主實驗室的位置。
保安人員很嚴格,問:“找誰?這裏不能随便進。”
“找、找……”
“找我。”
言湛從淡白色的光輝中走來。
“原來是找言總監啊。”保安笑道,“那絕對得放行。”
言湛颔首,過來接過女孩手裏的食盒,低聲道:“辛苦了。”
“……”
好像她真的是送外賣的。
南織掃了下男人身上的長白袍。
配上他那張臉,還有那副金絲眼鏡,簡直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禁欲斯文男神。
搞實驗還不樸素些!
南織心裏腹诽,又聽:“走吧,風大。”
實驗樓不同于L.Z本部。
這裏很簡單,除了必要的設施,裝飾一概沒有,也沒有風格。
樓梯是樓梯、電梯是電梯、房門是房門,單調到乏味枯燥。
常在這裏工作不會瘋嗎?
南織悄咪咪瞥了眼身邊的男人——還真不好說。
言湛帶人來到辦公室。
兩個技術員路過,齊刷刷叫“言總監”,看到他身邊還有個女孩,面無表情慣了的技術宅們罕見出現一絲火熱。
言湛眯了眯眼,擋住女孩,“有事?”
“沒有,沒有。”兩人擺手離開。
可直到拐彎,他們至少回了八次頭打量南織。
活見久啊!!!
鋼鐵唐僧帶了個女孩來實驗室!
南織之前沒去過男人在L.Z的辦公室,更別說盛臻的。
所以對于男人的辦公室風格沒什麽預見。
眼前的這個,用家徒四壁形容挺合适。
除了書架就是書桌,哦,是兩個書桌,一大一小。
“你吃了嗎?”
南織無語,嘆氣道:“我挂了電話就去買飯,難道我要在車上吃嗎?我還沒餓成那樣。”
言湛抿唇,“好。”
好你妹!
不行,“妹”這個字眼也不能想。
兩人在辦公室套間裏的休息室吃飯。
言湛的飯桌家教極好,連餐具磕碰的細微聲都沒有。
吃相也好,慢條斯理,禮貌優雅。
“今天和朋友見面還愉快?”
南織動作一頓,暗自吐槽:不會聊天就別強行聊,很尬。
“愉快啊。”她說,“又不是見仇人,有什麽不愉快?”
言湛觑她,“你有仇人?”
“……”
算有吧。
南織不想把從薛曉璐那邊汲取的負面東西傳遞給言湛,他又不是她的垃圾桶,惡心事全往他身上倒。
“對了,有件事想拜托你。”
“嗯。”
“我下周要去D市見配音導演,最多兩三天回來。你能幫我照顧下小橘子嗎?”
言湛放下筷子,“去D市?”
南織點頭,簡單說了下李紫琳介紹給她的機會,還提了七仔的賀卡。
“不能錯後見面?”他問。
“不能啊。”南織說,“是人家面試我,又不是我面試人家。聽人家安排。”
言湛微微呼氣,手肘撐在桌上捏着眉心,“我最近很忙,恐怕不能跟你過去。”
“……”
請問,您為什麽要和我過去?
南織覺得莫名其妙,正想問他是在D市也恰好有事嗎?
門外傳來敲門聲。
剛才那兩個技術員中的一個匆忙道:“中間件試調有誤,他們不敢輕易轉換,想請您過去看看。”
言湛拿上白大褂,利落套上套,問:“UML顯示什麽?”
“正常。”技術員說,“所以不知道是哪裏出現問題。”
言湛急着過去查看,見女孩站在門旁,又放輕聲音說:“先吃,不用等我。”
南織沒來得及點頭,男人便腳步生風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默默回到休息室。
托着下巴看一桌的美味佳肴,南織忽然沒了吃飯的興致……
言湛工作起來沒有時間觀念。
好不容易處理完剛剛的難題,稍微喘口氣,竟然已經快到九點。
“言總監,那姑娘是……”
聽到消息的技術宅們,有個別膽大的過來打探。
言湛推下眼鏡,低聲道:“工作量還是小。”
大家叫苦連天,哀嚎着今晚怕是又得通宵,量大大滴!
“那就趕緊工作。”他說,“管好嘴。”
吓跑了,我上哪兒追去?
南織把飯菜裝進小餐盒裏。
這樣要是想吃,放到微波爐裏加熱下也方便。
手機響起,她見是陌生號就沒接。
但對方很快發來短信:[你說回來就當沒回來,現在又是什麽意思?我告訴你,爸爸是我的爸爸,和你沒有一點關系!你趁早死了回唐家的心吧!]
“……”
得換號碼了。
南織嘆氣,一轉身,差點兒撞男人懷裏。
“你怎麽走路沒聲音!”她吓道。
言湛的視線掃過她的手機,說:“抱歉。吃完了?”
嗅到那股濃烈的薄荷清香,南織稍楞。
是他曾經給她的那種糖。
“我可健康了,一日三餐,頓頓不落。”她撇撇嘴,“不像某人,不吃飯吃糖。”
言湛聞言拿出一塊,“吃嗎?”
她撥浪鼓式搖頭,“我回去還要睡覺呢。不想涼到精神百倍。”
說完,心裏一動。
他一個大男人随時備着這種糖,該不會是為了提神醒腦,打工作持久戰吧?
“稍後,方博送你回去。”
男人的話打斷她的思緒,她抿抿唇,轉而告訴他小餐盒的位置。
不多時,兩人離開辦公室。
南織想着他還挺細心,知道叫人送她回去。
可轉頭又覺得哪裏不對。
“你為什麽不叫方助理給你送飯?”
話間,他們從實驗樓出來。
夜色茫茫,像是醉了酒的少女,迷人慵懶。
男人站在一彎清月之下,晚風吹動起白袍的衣角,英姿挺拔。
他眉眼染着絲絲疲态,眼睛卻還是那樣深邃明亮,內裏藏着不知是何力量的熾熱,正向着女孩一步步靠近。
“因為……”
言湛将女孩衛衣的兜帽戴上,俯身向她貼近。
南織心跳加速,急忙向後退去。
可男人的手正中腰間,穩穩扣住,不讓她後退半分。
淡漠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想的是你,不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言二狗:從言狗套到狗王,我走進了她的心裏。
大家:你真是多思性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