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二只餌
南織前往D市影視基地, 入駐《驚華玉夢》劇組。
扮演憐妃的演員是新人,基本上沒有影視資料能給南織參考。所以這一趟十分有必要,她打算多留幾天, 全面觀察了解這位新人。
休息室內,南織研讀着劇本。
敲門聲響, 場務帶着扮演憐妃的演員來了。
她一眼看過去:嗯,符合。
憐妃是個張揚妩媚的絕色美人兒,舉手投足皆是風情。而這位女演員,狐貍眼嬌媚勾人, 顧盼間流露出的“妖”,當得起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
“這位是蘇妙言。”場務小姐姐說,“憐妃, 這是給你配音的配音演員, 南織。”
休息室空出給她們交涉。
南織直言:“抱歉,我沒看過你的作品。所以這次得多花費點兒時間了解你。”
“沒事。”蘇妙言擺擺手,“你看,我也沒有。我就演過兩次戲,還是小配角, 也都沒播。”
南織打量着女孩。
她屬于美豔型女生,但看言談舉止是小女孩做派, 很單純。
“是叫長相給耽誤了吧。”南織笑道,“不過沒關系,憐妃這個角色很适合你,你這次會火的。”
一聽“火”, 蘇妙言眼神都亮了。
她二十三歲,在娛樂圈不算“新”,更不算“年輕”, 要是再激不起什麽水花,也該趁早洗洗睡,該幹嘛幹嘛去了。
兩個女孩圍在一起聊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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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織做足了功課,蘇妙言也是,她們碰在一起又領悟了不少新東西。
起初,蘇妙言還不明白劇組為什麽要給她找配音?她臺詞功底不差的。
可聽了南織随口說了幾句臺詞後,她明白了。
憐妃寵冠六宮,霸氣側漏,好多場怼人、嗆人的戲份,那種明目張膽的“老娘最牛”的氣場,得找個禦姐來。
南織的聲音可軟可飒。
這樣的話,憐妃在和皇上撒嬌時有了媚氣,對付後宮嫔妃時有了霸氣,兩全其美。
蘇妙言看着南織,冒出一個念頭:這次,沒準兒真能火。
南織在劇組跟了蘇妙言兩天。
只要有空閑時間,兩人就湊一起研究角色,革命友誼迅速成長。
晚上,蘇妙言不用上戲,約了南織去X城的夜市。
影視基地說是建在D市,其實在D市的最邊上,緊鄰X城。
X城地方不大,發展水平相對落後,但沾了影視基地的光,大波粉絲湧入,硬是把原本破破爛爛的一條小街炒成了遠近聞名的夜市。
“你看這家這麽多人排隊,賣的是什麽啊?”蘇妙言好奇道。
南織踮着腳沒看到,湊過去瞧瞧,是創意棉花糖。
店家一雙巧手将棉花糖弄成各種形狀,有花朵、彩虹、皮卡丘、兔子,還有貓爪。
“想吃。”蘇妙言舔舔嘴,“可卡路裏不允許。”
南織本想說她排隊去買的,一聽這話,便說:“也沒什麽,好看而已。我們去那邊看看。”
她瞥了眼貓爪形狀的棉花糖,離開。
蘇妙言不能多吃。
南織怕她饞,盡量也跟着少吃,稍稍填飽肚子,兩人一致決定離開美食區,去旁邊賣小玩意兒的地方轉轉。
路過一家玩偶店,兩人停下腳步。
“我特別喜歡這些毛茸茸的東西。”蘇妙言抱起一只小熊,“南織,你有喜歡的嗎?我送你。你今晚跟着我,光看不能吃,太慘了。”
南織笑着說“沒事”,拿起一個橘貓抱枕,略略出神。
那天,在超市。
言湛的那番話換來的是她的沉默。
她沒再挑零食,也沒讓言湛繼續采購食材,還堅決拒絕了言湛晚上下廚,兩個人離開超市,各自回家。
她知道言湛有很多次想問她怎麽了?又或者是為什麽?
但她躲避着他的目光,始終不願意給出回應。
她特別後悔自己這段時間的“放縱”。
明知道不行,就不該給人遞出模糊的信號,讓對方覺得他們之間有可能,導致現在不上不下的局面……
自那天之後,她一直躲着言湛。
來D市簡直就是現成的機會。
她和陳葉安交代了一聲,打包好跑到這裏,除了工作,也是想靜靜。
“你喜歡貓啊?”
南織放下抱枕,說:“嗯,喜歡。我養了只橘貓,叫小橘子。”
女孩子都喜歡動物。
蘇妙言來了興趣,問了不少關于養寵物的事情。
兩人邊說邊走,漸漸走出夜市。
聽說,走到夜市盡頭,再過一條小巷子,有一家獨立設計師開的服裝工作室,很多大明星都會去光顧。
“咱們也去看看?”蘇妙言提議。
南織說“好”。
兩人走在夜市外圍的街道上。
一牆之隔,夜市裏是喧嘩熱鬧如白晝,夜市外卻靜谧寥落的像半夜的無人街道。
走了十幾米,她倆不約而同察覺有人尾随。
蘇妙言捏捏南織的手,南織會意。
前面有不少小店鋪,走過這裏随便找一家進去避避就是,兩人加快腳步。
可她倆走的快了,身後的人走的更快!
蘇妙言靈機一動裝作打電話,正巧也有通電話打進來。
“親愛的,我就在六福街這邊啦。你已經到了?”
“……”
“我好像看到你了。”
“定位給我。”
“啊?你在什麽店裏?要不你出來迎——啊!”
緊接着,傅贏川聽到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妙妙,對不起。”
南織剛才因為掙紮無意推搡了蘇妙言一把,手機呲溜滑出去,在地上摔個絢爛。
蘇妙言說沒事,她現在更頭痛的是這個老男人怎麽來了?
“贏川哥哥,這事要怨就怨他。”南織匆匆瞄了身邊男人一眼,低下頭。
言湛臉上糊着的棉花糖還沒整理幹淨,西服上也有,手背更是被南織抓破,留下好幾道紅檩子。
贏川哥哥?
蘇妙言看向傅贏川,男人神情淡淡,說:“你們沒事就行。”
南織又掃了眼男人的手背,一時無話。
四人間的氣氛莫名詭異,而這份詭異主要還是來自言湛的氣場——雪花那個飄,特別冷。
蘇妙言不敢說話。
如果說傅贏川的冷是不怒自威,那這位一米九就是冷到無人之巅,宛如高嶺之花,神聖不可侵犯。
剛才,南織一個轉身,貓爪棉花糖啪地拍在一米九臉上。
她幾乎聽到了冰山開裂的聲音,一瞬間,她真怕一米九把南織給剁了。
但等了幾秒,這男人抹抹臉什麽也沒說,反倒是輕聲細語地告訴南織:別怕,是我。
“這麽晚了,要不……”
南織剛開口,身邊的男人抓着她去了後面的小胡同。
“诶,這是幹嘛?你不能……”
傅贏川抓着蘇妙言去了對面的小胡同,“你還有工夫管別人?”
幽長寂靜的小胡同,兩盞破舊的路燈發出微弱黃光。
南織靠牆站着,面前是把她堵得嚴嚴實實的男人。
那股木香無孔不入地往她身體裏鑽,勾挑着她的神經,還擾亂她的心。
“來這裏為什麽不告訴我?”
男人語氣透着嚴厲,掩蓋了壓抑着的擔心。
南織摳緊包袋,抿抿唇,頭也不擡,回答:“我出來工作,不需要向任何人彙報。”
夜風吹過,帶動起腳下的碎沙。
南織的話讓她和言湛陷入真空般的絕對安靜。
既沒有彼此的聲音,也沒有外界的聲音,一片空無。
言湛三天沒看見她,一大早去敲門。
遇上過來投喂小橘子的陳葉安,得知她去D市。
長本事了,會跑路了。
言湛扯扯領帶。
沒控制好力道,領帶扯開大半,登時從高冷男神變成雅痞公子哥。
手撐在南織耳邊,他正要說話,手機響起。
南織賊兮兮瞅他一眼,見他轉過身接電話,火速跑路。
結果,被抱個正着。
“乖一點。”
南織無奈認命。
她算是發現了,但凡是這狗男人要做的事,盡量不要違逆,不然他會變本加厲還給你。而如果想要智鬥,很顯然,她的腦子不是他腦子的對手。
方博上來就聽見的這三個字,大腦短路的同時,臉上露出猙獰的姨夫笑。
Boss也玩霸總寵溺這一套,啊哈哈哈!
“說。”
方博秒變回不茍言笑方總助,一臺冷冰冰的工作機器。
“是這樣的,言總。”
他彙報并購案實施中遇到的難題。
這個并購案是盛臻目前的S級項目,十分重要。團隊裏的精英們沒日沒夜辛苦好幾個月,眼瞧着關鍵時刻就要到了,不想boss居然丢下他們,跑了。
“報價不會提高。”
言湛說着,嗅到那股橙花香,緩緩舒氣。
“告訴KGV的人,除了盛臻,沒人能開到這麽好的條件。”他頓了頓,發現棉花糖碎屑沾到女孩脖子上,下意識靠了過去。
南織感受到那股逼近的溫熱,當即回頭:“你幹嘛!”
四目相對,兩人的臉差一點撞在一起。
南織一怔,像是被男人的眼睛奪了魂,愣了好一會兒才慌張轉回頭,還不忘用手肘怼這個狗男人胸膛一下,叫他離遠點兒。
言湛老實受着,盯着那塊兒糖屑,喉結滾動,繼續說:“三天之內,如果KGV的人給不出明确答複,盛臻會全面退出收購計劃,永不考慮。”
方博應是,臨了又問:“那言總,您什麽時候回……”
“你訂最快的機票來D市。”
“……”
俗話說的好:每個寵溺的霸總背後都特麽有一個巨悲催的總助。
男人挂斷電話,南織便說:“能松開了嗎?”
“不能。”
“……”
那他們就要用這種他從背後抱着她的姿勢說話嗎?
臉是個好東西啊,她真希望他要點兒。
“剛才,吓到你了?”言湛問。
假關心個什麽勁兒?松手都不肯。
“你說呢?”她問,“大晚上,還是在陌生城市。忽然蹦出來個男的,二話不說就要抱我,擱你你不害怕?”
言湛說:“我叫你名字了。”
“……”
魂兒都吓癫痫了,誰聽得到他那個低音炮?
言湛将人轉過來,面對面。
因為這一抱,兩人繼上次分享蛋糕,這又分享了棉花糖,還真是“甜蜜”。
“你不和我打招呼就跑來這裏,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南織想狡辯狡辯,他又道:“你也說是陌生城市,一個女孩很危險。”
狡辯機會喪失。
兩人無言地站着。
頭上的路燈因為電路老化,幾次閃頓,兩人的影子也跟着時隐時現。
最後砰一聲,滅了。
就像是垂死掙紮的魚,一旦到了陸地上,做什麽都争不過死亡的命運。
“言湛,我很謝謝你……”
男人捂住她的嘴。
迷蒙的黑暗中,虛弱的光線籠罩着他半邊臉,一邊黑暗、一邊晦澀,哪一邊都叫人瞧不真切,可獨獨那雙眼睛,明亮依舊,一片清明。
“我等。”他說,“我等你願意。”
南織搖頭,這對他太不公平。
男人輕哂:“誰叫我過去自作孽,應該的。”
南織作勢拉下他的手想說話,可他不肯。
他臉上那一點點的笑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認真的嚴肅,可張張口,幾次話到嘴邊又收回。
反複幾次,他又笑了。
無奈的笑。
一把将人抱進懷裏,他說:“我會等,你不要走。”
言湛領着南織出來。
蘇妙言和傅贏川在車裏等候多時。
瞧着一米九之前還是雪山要崩臉,如今又變成了春雪消融臉,蘇妙言很是納悶。
但她不好多問,傅贏川說南織和一米九是未婚夫妻,叫她少摻和別人的事兒,多……多想想他。
蘇妙言臉紅,瞥見南織也紅着臉。
臉紅也傳染?
車上,傅贏川問是哪個酒店?
南織立刻說:“四季。妙妙,時間不早了,你要不今晚和我住吧?反正離影視基地也不算遠。”
有豪華套間睡,蘇妙言想都沒想就答應。
只是說完,車內氣溫忽而下降了好幾度。
D市地方不大,不出半小時,車子停在四季酒店門口。
南織挽着蘇妙言進酒店,腳底生風,走得異常潇灑。
言湛緊盯她的背影,臉色陰沉。
“你是不是管管你女人?”他打開車內抽屜,翻出煙盒。
傅贏川挑眉,漫不經心地整理起袖扣,回答:“我當然可以管我女人。可這不代表我管了,你就有機會。因為那個不是你女人。”
“……”
我們是未婚夫妻!
言湛沉住氣,将車窗徹底落下來,露出親密無間的兩個女孩,回擊:“那我再加把勁兒,讓你女人繼續忙。”
“……”
傅贏川拿走煙盒。
兩個大男人各自占據一個窗戶,抽煙。
過了一會兒,傅贏川說:“喝一杯?”
言湛掐滅剩下的半截煙,點頭。
高級會所。
經理引着二人去了頂層最安靜的雅間。
言湛坐在沙發上,随意交疊着腿,這會兒,內裏的那股煩躁倒是少了些。
晃晃酒杯,他問:“南織父母的事,你知道多少?”
傅贏川悶口酒,解開兩粒襯衣扣子,“不多。”
印象裏,南織小時候是個特別活潑愛鬧的性子,比孟阮還皮。
南書卉對她的教育偏西式,不過該有的嚴厲也不少,所以南織雖古靈精怪,但也很懂禮貌,十分懂事乖巧。
南書卉和唐禹離婚這件事,鬧得很大,圈子裏的人幾乎都知道。
聽說,南書卉是捉.奸在床,現場崩潰。
她堅決離婚,無論唐禹怎麽認錯、勸說,都無濟于事。
辦好手續,南書卉又果斷帶着南織去了美國。
在此期間,她沒給南織任何緩沖的機會,甚至,南織都搞不清楚爸爸媽媽已經離婚,而什麽又是離婚?
“五歲。”傅贏川吐個煙圈,神情淡漠,“我姑姑都不舍得孟阮在那個年紀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南織已經漂洋過海去美國生活。”
言湛握緊酒杯,默了半晌,又要了根煙點上。
南織在美國的生活很糟糕。
沒有朋友、語言不通,就連她最依賴的媽媽都自顧不暇,對她不聞不問,全當家裏多個人喘氣而已。
記得,有一次傅岚帶傅贏川去看望南書卉和南織。
傅贏川見到南織的時候,愣了好久。
曾經那個愛玩愛鬧的小妹妹跟個木偶似的,瑟縮在南書卉背後,得南書卉拍一下,才會叫人。
還一會兒叫的是英文,一會兒叫的是中文。
傅贏川把孟阮托他捎的禮物轉交給南織。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禮物,傻傻笑着,說:“軟軟還記得我,真好啊。”
後來,傅岚一面打理明輝集團,一面照顧家庭,漸漸很少再去美國,傅贏川更少。
只是偶有聽長輩們提到南書卉很厲害,在美國做記者也能做出名堂。
關于南織,幾乎沒什麽消息……
傅贏川吸口煙,“這些事,你該問璇姨。”
言湛有想過問曾璇,可他覺得沒必要。
想想,其實不問才是對他的仁慈,現在單是聽着傅贏川輕描淡寫這幾句話,他就已經受不了。
心口脹着疼,酸澀不已。
“你得做好準備。”傅贏川倒了杯酒遞過去,“南織的心結不好解開。”
從無憂無慮的調皮小公主一夜之間成為在異國他鄉孤獨生活的單親孩子,懸殊太大,心理積壓的痛,太深。
言湛搖頭,“解不開。”
爸爸的背叛、媽媽的放棄,這些伴随着她成長的傷痛早就融入骨子裏,得跟她一輩子。
傅贏川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言湛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答:“愛她。”
——讓她擁有最好的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言二狗馬上就要勝利啦,讓我們為他加油!
(PS:《溫柔餌》和《許願曲》雖然是姐妹篇,但有些細節的設定在寫《許願曲》時還沒考慮到,所以可能存在一點點小誤差,大家看哪個故事以哪個故事為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