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晨山別】
破曉時分,段千秋忽然驚醒了過來。
昨夜因為太過于疲憊,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就昏睡了過去。
她緩緩地起身,環顧四周卻沒了梁司夜的身影,唯獨只留下昨夜的篝火餘燼。雖說這一來也算是擺明了他暫時不會動她,照常理說她應該會舒一口氣,可心中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她想,他應該是走了吧,可是那十夜令又該怎麽辦呢——
煩惱時分一不小心牽動了受傷的左手,她痛得吱了一聲。于是匆匆查看了一下左手的劍傷——還是疼得厲害,但所幸血已經不流了,傷口也在創傷藥的幫助下慢慢結痂。
段千秋微微嘆息一聲遂拿起瑖霞轉身想走,而一轉眼忽想起昨天騎來的馬還落在南山客棧。
那是一匹好駒,日行千裏又乖巧聽話,她不忍心落下它于是便咬咬牙又沿着原來的路繞道回去了,更想着昨日不僅沒付茶錢又毀了一個酒棚,所幸也就去把昨日該賠的錢賠了吧。
*——————————*
初晨溫煦,山間寒氣未散。
段千秋從山上遠遠望下只見正有炊煙至南山客棧裏緩緩升起。客棧的大門早已敞開,那個昨日被掀毀的涼棚也早已被人收拾一番堆在了路邊角落。
想起都是因為昨日她在南山客棧與梁司夜大打出手才致使那好好的酒棚子變成了一片狼藉,段千秋心中不由地一陣愧疚。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就走到客棧路邊,段千秋近望那一堆茅草斷樁,心中的愧疚又加深幾分,正好她看到有穿着麻布衣的年輕夥計端着酒壇子出來,便招招手叫住了他。
“哎,你們這兒的掌櫃的呢?我找他有些事——”
那夥計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即便記起這正是昨天同自家掌櫃的那個朋友在客棧外大打出手的女子,于是眸中更添幾分警惕。
“姑——姑娘你找我們家掌櫃的是有什麽事?他不方便出來呢——”
段千秋見這夥計一臉戒備,心知他也是記起昨天的事,于是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啊,是這樣——昨日給你們客棧添麻煩了,我今日想向你們掌櫃的賠禮道歉來着——”
一聽是來賠禮道歉的,這夥計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點,不過還是不肯放她進去。
“你在這裏等着吧,我先去問問。”
夥計這樣說着便抱起酒壇子又往回走去。
段千秋輕舒了一口氣遂抱着瑖霞靜駐在客棧外耐心等候。等了沒多久,這夥計沒出來,她倒是等來了想不到的人。
遠遠的,只見梁司夜牽了兩匹馬緩緩地從客棧後面的馬廄走了出來,待望見她,眸中也是掠過幾分詫異。
段千秋一眼便認出這其中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正是她昨日騎來的馬,心下更是萬分驚喜,她小步跑了過去摸着那馬脫口便道:
“梁司夜你怎麽會——”
忽而她猛然一頓,待望着他又恢複一臉平靜,原本響亮的聲音便不由地微弱了下來。原來,他不但沒走反倒是來替她牽馬了。想到這裏,心中不由地湧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梁司夜走近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急不緩道:
“你怎麽來了?”
“……”
梁司夜看她的臉色微微泛紅,自然是明白了她在想些什麽,于是淡然一笑便将馬繩交給了她。
段千秋沉默着接了過來,似是聞到什麽香味,她早已感覺饑腸辘辘,而不巧正是這個時候肚子咕的一聲便叫了起來。她一個反射随即捂起了肚子,此刻不要說講話,她就是就連頭都不想擡起來了。
不料沉寂片刻,身前人竟淡淡遞來一袋燒餅。那燒餅還冒着些許熱氣,想來是剛出爐不久的。
“怪不得,對吃倒是挺上心的——”
梁司夜微微挑着眉,話中似有幾分戲谑。
見他一臉笑話,段千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想也沒想便氣沖沖地接了過來。
梁司夜看她此時又來了勁——大方地拿着燒餅就啃,不過她臉上的緋紅尚未褪去,卻瞪着一雙晶亮的眼睛望他,這樣的表情真是十分有趣。他淡淡盯了她一會,遂扯扯嘴角,便牽起馬往前走去。
“诶,等等!”
段千秋想起什麽便喊出了他,她正回頭向客棧望去,但見客棧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素衫的青年,正深邃着眼定定地向他們望過來。
段千秋認出來那便是昨天為她倒茶的“小二”,于是疑惑着望望梁司夜又望望那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着梁司夜朝那人喊去:“掌櫃的,多謝了——”
“诶?他就是這家客棧的掌櫃?!”
段千秋頗為驚訝地叫出了聲。
遠遠的,沈複站在客棧門口,嘴角雖有幾許淺淡的笑意,但眸光之中卻是意味深長。他心裏知道——雖然小梁沒提什麽,他也沒問出口,但有些事情這麽一看總是有幾分明了的。他不禁有些擔心起那人這次的十夜令來了。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小梁竟然與段千秋還有幾分交情。
可是,如今看,十夜令一出,這段千秋遲早都是他劍下的獵物啊——
梁司夜也看得出沈複眼中的顧慮,他又何嘗不知道沈複在擔心些什麽呢。正這樣思慮着,身邊段千秋卻輕輕拍了拍他。
“喂,梁司夜,昨天的事你可還記得?”
“什麽事?”梁司夜微微挑眉,不過片刻便明白過來,淡淡道,“錢我已經賠了,放心吧,也夠這山野客棧花上個一年半載的了——”
段千秋愣了愣,随即瞪大了眼。不過一會便無奈地撇撇嘴承認——也是,哪比得上他,出手這麽大方,近幾年他靠十夜令賺的錢已經夠他花一輩子了吧。
“走吧,現在出發天黑前應該是可以進宿城的。”梁司夜卻在她發愣的時候催促她。
話音落下,他也不待她反應過來便一躍上了馬,扭過頭便揚了揚手中雷霆對着客棧門口的沈複微微一笑。
“掌櫃的,咱們後會有期——”
沈複依舊沒有說話,同他相視一笑便也揮手作別。
“哎,你等等!”段千秋也是一躍上了馬,但是卻又将梁司夜叫住。
梁司夜拉住馬回過頭來,但見她正又将自己包袱裏的一個錢袋樣的東西遠遠地擲了過去,不偏不倚正被沈複一把穩穩扣住。
“掌櫃的,昨日的茶錢!”
沈複輕輕用手掂了掂,不由地笑笑,心想這南山客棧也沒那麽黑,茶錢哪會要這麽多。不過多留無益,他也不是沒聽說過這堂堂段林劍莊少莊主的脾氣。于是,沈複微微一笑便向不遠處的兩人揚了揚手中錢袋。
“好,段姑娘一路走好,來日若有機會,歡迎段姑娘來南山客棧小駐——”
“還不走?”
身邊,梁司夜有些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他是不知道這沈複怎麽也如此啰嗦起來。
段千秋微微笑着,她含糊地應了一聲,遂回過身來便同梁司夜一起遠遠策馬而去。
*——————————*
兩人穿過湳瀾大山繞道來到宿城時,天幾乎已經黑了。時辰倒也不晚,只是因為暴雨将至而讓天色變得格外深沉。
段千秋哪裏想得到半路竟會遇上變天,一路策馬飛奔從山上下來已是天昏地暗狂風大作,不過也不算完全倒黴,因為這大雨還是在他們趕到山外城門時才下的。
滂沱大雨傾盆而至,豆大的雨點打在随駿馬飛馳的身體上隐隐有刺痛之感,不一會兒兩人便已渾身濕透。因為暴雨又加上夜幕将至,這城中路上少有車馬行人,所以他們是一路駕馬如飛又暢通無阻。
遠遠看到一家客棧,梁司夜便放慢了馬速,就在靠近客棧不遠處忽的勒住了缰繩。
“進去吧,今夜便在這裏借宿吧。”
“诶,你去哪裏?”
雨還沒停,依舊嘩嘩地下。段千秋停下了馬,隔着一幕昏沉的雨簾望着他。
梁司夜冷冷撇了撇嘴角,遂指指身上已飽吸水汽的白衣淡淡道:“總得去買身行頭回來,我可不像你出門還帶什麽包袱——”
段千秋聽聞他說的,随即摸摸自己背上的包袱——自然也是濕得差不多了,她有些懊喪地咬了咬唇,遂點頭道:“好,那我先去客棧把這些衣服烘烘幹。”
“恩,進去吧——”
梁司夜點點頭便用眼神向她指了指,遂執起缰繩低喝一聲又駕馬穿入了雨中夜幕。
段千秋望着那道白影在夜色之中披風帶雨而去,片刻便消失了蹤跡。回過神來才發現在雨中停頓好久了,她暗自埋怨一聲随即一躍下馬,牽着馬就往那客棧跑去。
夜色漸深,窗外雨聲漸小。她都已經将包袱裏的衣物放在火爐邊烘幹了,可梁司夜他似乎還沒有回來。
段千秋打開窗戶,見客棧對面正是一家酒樓,遠望而去燈火通明觥籌交錯,人影憧憧間不斷有喧嘩聲從風中傳來。她撇撇嘴遂把目光落在了遠處,只是久久都未看到有人駕馬而來。
這時,忽聽得屋外響起一陣輕緩的叩門聲。
“姑娘,你要的熱水我給你送來了。”
段千秋回過神來迅速将窗戶阖緊,便快步過去開了門。
客棧夥計見着她愣了愣,望望屋子裏昏暗一片,又奇怪地打量了她幾眼,原本探頭探腦的目光待與她尖銳的眼神交織,那夥計便立刻回過了神來向她憨笑道:
“姑、姑娘,需要我給你提進去嗎?”
段千秋淡淡一笑,随即伸手制止。
“不必了。”
把夥計打發走了之後,段千秋毫不費力地将兩桶水拎進了屋來,走了幾步想起方才夥計的眼神,她不放心遂又拉下了身後門上的栓子。
門窗已然緊閉,環顧屋內昏暗一片,所幸她夜視能力極強便也省的開燈了,于是她便抱着瑖霞将兩桶水一一傾倒入了屏風後盛滿冷水的圓形木桶之中。
水溫可以,借宿在外也只好這樣将就。
瑖霞正好被抛去的外衣蓋住了上,不過她也懶得去挪了。心想,就算是有什麽采花大盜,她也能在靠近的五米內感受到,更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抵禦準備。
于是,段千秋将身上衣衫盡數褪去然後光着腳邁進了木桶,登時覺得渾身舒服了起來。
溫熱的水汽氤氲在她的臉上,雖然屋子裏是昏暗一片,但是水珠沿着她光潔白皙的手臂緩緩流淌竟隐隐約約折射出白玉一般瑩潤的光華來。
昏暗的水光搖晃下,她曼妙的胴體在水中依稀可見美好的輪廓線。
她掬了一會水竟懶得再動了,便索性舒舒服服地閉目靜坐了起來。
也只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忽聽得屋頂有人輕點瓦片的腳步聲漸近。
段千秋猛然驚醒,她下意識地一動卻發現全身竟早已酥麻了下來,她心中暗叫不好,便使足了勁伸出了手想要去拿挂在屏風上的瑖霞。
只可惜一抽開搭在上面的外衣,瑖霞劍竟也順勢铿然一聲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有人看出當中有愛木有】
【表示下一章小梁有福利】
【不過,那叫什麽,有福必有禍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