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水月洞天】

段千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昏過去的,等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竟已躺在了一個陰暗潮濕的岩洞裏。意識還未完全恢複,可是耳邊早已傳來清晰而空靈的流水聲。

她舉了舉手臂,坐了起來,發現手臂上的刀傷已經被人包紮了起來,全身的衣物似也早已被烘幹了。這裏空氣潮濕,從水下出來也沒有火苗,想必是梁司夜運動替她驅走了體內的寒氣。

“我昏迷多久了?”

“将近一個時辰。”身後傳來梁司夜低沉而清晰的聲音。

角落裏投來雷霆劍淡淡的光芒,段千秋轉過了身子便見梁司夜正端坐在一旁,他神色冷寂而肅殺,骨節分明的兩指間正捏着那一枚薄薄的刻字金葉子,不知是在思索些什麽。

今夜子時,三潭映月。

段千秋在心中默念,想起在映月山上發生的一切,她的眼中不禁掠過一絲狐疑和憂慮來。

梁司夜雖沒擡頭看她,但卻早已先一步開口。

“段千秋,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段千秋遲疑了一會,遂望着梁司夜小心翼翼道:

“恩?好消息是我們不用被淹死了,那——壞消息是我們要被困死在這裏?”

她話音落下,梁司夜擡起頭來,白了她一眼,随即淡淡道:

“你的十夜令已經被撤下了。夫人發出的十夜令被收回,據我而知,這是從未有過的。”

“什麽?你、你說我的十夜令被撤下了?!”段千秋眉間一驚一喜,不由地低呼起來。

“但是——”

梁司夜的目光不由地冰冷了幾分,他停頓了一會,才道:“我沒想到,夫人卻已經發出了更高等級的冥夜令,而且就目前來看,現在連泯光宮宮主穆白祈都在這次的冥夜令上。”

“竟還有人敢買穆白祈的命?”

段千秋此番是吃驚不小,她想到什麽,随即又低低道,“所以,在映月山上圍攻穆白祈的那十二個人就是這冥夜令的殺手?你先前讓我離泯光宮的人遠一點也是為了這個?”

段千秋說到這裏,卻又狐疑起來:

“可——可是我卻從未聽說過還有冥夜令這等生殺令的說法?”

梁司夜冷笑了笑,随即将指間的金葉子揉在了手心,道:

“段千秋,你沒聽說過的還多着。所謂的十夜令不過只是單人接手的江湖令罷了,而這冥夜令卻是有專職的殺手團完成。十夜組織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段千秋聽出梁司夜的口氣中隐約帶着一絲莫名的感慨,似是嘆息又好似是思慮,原本清冷肅殺的眸光間竟隐隐透出疲倦之意。

“梁司夜,那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說出去麽?”段千秋望着他低低道。

梁司夜卻是嘲諷似的扯了扯嘴角,道:

“你若不要命,自然可以說出去。”

段千秋拍拍衣裳站了起來,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的命還不是都你救的——”她說完,忽的想起在水下發生的事來,臉上便驀地騰起一抹緋紅來。

段千秋咬咬唇望了梁司夜一眼,但見此刻面前這人竟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鎮定自若,甚至連提都不提,她心中忽來一股悶氣卻也不好發作,只支支吾吾道:“喂,方、方才,在、在水裏——”

“我好心救你,卻沒想到差點被你害死,把我僅存的幾口氣奪走不說,你倒還好意思昏過去。”梁司夜瞥了她一眼,随即站起來淡淡道:

“我本不想同你計較。”

“喂,梁司夜,你胡說什麽,我、我哪有?!”段千秋執起瑖霞有些心虛地轉身往後踩了幾步。

卻只是片刻之間,梁司夜雙眉一緊,又猝然間将她拉了過來。

段千秋只聽得身後唰唰一陣刺耳的金石交擊聲,回過頭但見放在站着的地方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弓箭。那些弓箭極其鋒利,整個箭頭竟早已插入了岩石之中。

“你跟着我,不要亂走,這裏機關密布,稍有不慎,便是萬箭齊發,你我都得死在這裏。”梁司夜說着,松開了她,手舉雷霆劍光緩緩照亮了兩人腳下的地面。

段千秋驚奇地發現這水流邊的地上竟被人刻滿了無數黑白相間的陰陽圓盤。此刻兩人所站的地方正在黑色的半圓之中。

“方才上岸時,也是僥幸落在了安全地帶。你踩着黑色的岩石走,這些我都試過了。”梁司夜将劍光湊向兩人所在的這一片區域,段千秋只見相距不遠處便也零星散布着許多箭镞,想是梁司夜方才試探機關時所觸發的。

“天,這日月星三潭之下竟是這樣的地方?!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段千秋不禁低低驚呼了出來。

梁司夜雙眉緊蹙,目光冷峻。他高高舉起雷霆,又緩緩地照亮了這一方昏暗而陰涼的洞穴。

借着淡淡的劍氣光暈,段千秋感覺得出這個岩洞竟是出了奇的寬闊,四周皆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是順着梁司夜的目光望去,她卻驚訝地看到頭頂的空間裏竟閃爍着如繁星一般的銀白色光點。

“那些難道都是弓箭?”她難以置信道。

梁司夜薄唇微動,淡淡吐出兩個字。

“不錯。”

“你受寒而失去了意識,我同你便被水流沖到了這裏。這裏大約是水潭的下游,岩洞裏機關密布,除了頭上的弓箭陣外,這附近的岩壁上溝壑縱橫,洞穴無數卻密不透光,裏頭想必是機關重重不能硬闖。”

梁司夜說完,舉着雷霆照了照兩人身後的岩壁。段千秋果然見這生滿苔藓的岩壁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漆黑洞穴。

“你說,鈞奕和蓁兒是自己跳下來的,那麽他們此刻又會在哪裏?”段千秋秀眉微蹙,不禁滿懷憂慮道。

梁司夜沉默了一會,遂斂眉道:

“所以我想,那兩個孩子應當是知道這裏面的機關。”

“不可能,鈞奕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段千秋搖了搖頭,覺得有些荒唐。

片刻,她腦海中忽的想起陸蓁那個小丫頭來,不禁又詫異地脫口道:

“難道是蓁兒——先前,上映月山的時候,她說她對這映月山熟得很,還說有辦法能甩開穆白祈?!”

梁司夜忽的回過頭來,打斷她:

“段千秋,你一直說的這個蓁兒,她姓什麽?”

段千秋有些狐疑地與他對視一眼,遂答:“姓陸,陸蓁,是白陸門陸先生的女兒。”

“白陸門——”

梁司夜默默念着,他擡起頭來,又将這地方緩緩打量了一圈。段千秋見他的臉上竟也難得地帶上了幾分難以置信,便不由地問:

“怎麽,你又知道了什麽?!”

梁司夜卻是沒有搭理她,倒是顧自緩緩蹲了下來,握劍的手輕輕地摩挲着兩人腳踩的陰陽圓盤,他的表情越發的難以捉摸起來。

“難道傳說中的無極山莊竟是被機關大師陸鼎元造在了這三潭之底?”

“陸鼎元?”

段千秋卻是捕捉到了這三個字,她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在父親書房的密室裏,陸成斐曾和她提過這個人——機關大師陸鼎元,說父親書房的密室機關就是按照着他生前所作的機關圖紙設置的。

她眼中愈發地疑惑起來,定定道:“這個人,是陸先生的叔父。”

段千秋的話音剛落,這漆黑不見底的岩洞之中竟忽的傳來一聲女子的冷笑。兩人皆是吃驚不小,就連梁司夜竟也沒有感覺到這岩洞之中竟然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誰?!”段千秋驚呼道。

她握着瑖霞的手不由地一緊,機警的目光細細地掃過四周錯綜密布的洞穴。但是那個女子的笑聲卻好似是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叫她分不清聲音的源頭。

身邊,梁司夜卻鎖起劍眉,他微微閉上了眼睛,不過片刻便将手中發光的雷霆揮遞而出。

灌滿內力的雷霆劍,氣勢淩人,速度疾快。眨眼間便緊緊穿入了兩人頭頂星光閃閃的弓箭陣。

剎那間,只見極強的劍氣已無聲無息地席卷着空氣在密密麻麻的弓箭陣中擴散了開來,力道拿捏得極準,是以兩人頭頂的弓箭只是微微顫動卻沒有被吸落下來。

片刻,但見頭頂有一道白影,似鬼魅一般穿梭在星星點點的箭镞之間。

梁司夜眼色一變,随即掌心一施力,便将飛出去的雷霆劍收了回來。待雷霆一擊的劍氣疏散下來,那道白影便也飄飄然地落定在了兩人眼前。

段千秋看清這道白影竟是一個通身雪白的年輕女子,如瀑的黑發以碧簪懸于腦後,露出白玉般細致而嬌小的臉龐,而那一雙烏黑的眸子正溜溜地在段千秋身上打轉。

段千秋回過神來,忽然失驚道:

“不對,你——你是上山時那個攔下我的人?!!”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沒有回答她,卻又指向了梁司夜不悅道:

“你這個人是不要命了麽!方才若不是我及時關閉了機關,你們早就死在這些箭下了!要不是鬼丫頭說你們是她的朋友,莊主才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放過你們!”

“且慢,你、你說的這個鬼丫頭難道就是蓁兒?!”段千秋急急拉住了她。

白衣女子點了點頭,随即又不情願地掏出兩條黑色絲帕來遞給兩人。

“蒙上面巾,莊主吩咐我帶你們出去。”

梁司夜攔下段千秋的手,先一步接過絲帕,細細檢查了一遍,才又将其中一塊遞給了段千秋,他挑眉道:

“這裏是無極山莊的入口?”

“這整座映月山都是無極山莊的入口——”

白衣女子唇邊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随即便轉過了身,漠然道:“快帶上面巾,莊主有令一旦路中你們敢摘下面巾來看,我便可即刻啓動任何一處的機關,讓你們永葬此地。”

段千秋本是好奇無比,可聽得白衣女子這樣說了,她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遂飛快地用黑色絲帕蒙住了雙眼,卻又忍不住道:

“那,蓁兒和我的弟弟現在在哪裏?他們可一切安好?”

“這個——”

白衣女子頓了頓,道:“等你到了無極山莊自然就會知道了。”她說罷便取下腰間的銀質鎖鏈,将它緩緩遞了過來。

段千秋心中一塊沉重的石頭終是落了下來。她已蒙上了黑巾,眼前漆黑一片,自然不知道是梁司夜接過那鎖鏈,将它拷在了手上。

“那,走吧。”

段千秋聽着白衣女子的話愣了愣,一時竟摸不清方向,不過片刻便有一只大手伸過來穩穩地抓住了她。

段千秋臉一紅,有些木讷,片刻便聽到這偌大的岩洞裏不知又觸發了什麽機關,腳下随即響起了一陣沉悶而厚重的震動聲。她搖搖晃晃幾欲要摔倒,所幸梁司夜及時穩住了她的肩膀。

緩緩地,這震動聲中傳來一陣清脆而尖銳的鎖鏈牽引聲,段千秋注意集中,遂小心翼翼地跟着梁司夜走,只聽得白衣女子在前面輕笑了笑。

“走吧,這裏離無極山莊還遠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碼得好辛酸……有一種作死的節奏T^T】

【算起來,很快就要進入下一個小卷了T^T】

【無極山莊>>>主線君,歡迎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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