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氣越來越熱,五月剛過,外面的太陽就到了能把人曬化的熱。

嚴澍坐在後座上,享受着車裏最後一分鐘的涼爽,司機回過頭:“再休息一會兒再下車吧,反正不遲到。”

嚴澍沒說話,看樣子也沒打算自己享受安逸。

他向來是個敬業的人。

嚴澍接了一部電影,錢正風執導,電影題材略特殊,是上面投資的項目。

這部電影的主角是一名走私犯,一個極其聰明狡猾的走私犯人。

為了抓他,立過專門小組,也特批過幾次行動,而每次都被他逃脫。

在一次警察嚴密的計劃中,多次與走私犯鬥智鬥勇,最終将人抓獲。

而在抓他的過程中,警方才了解到,這名走私犯走了歪路的原因竟然是為了幫助村裏的老人孩子。

嚴澍飾演的就是這位走私犯。

電影裏其他角色都是老戲骨,随便拎出來一個都讓人驚嘆。

距離開機還有一些日子,而嚴澍今天來這裏的原因是,因為一個選角定不下。

這是錢正風給的回答,錢正風說,這個角色我拿不下,你來看一看吧。

嚴澍差點以為錢正風瘋了。

其他角色面試都在指定的工作區域大樓裏,而這次,錢正風給了他一個偏僻的農家小院地址。

嚴澍沒什麽事,很早就來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來這麽早,來了卻不想下去,就讓司機把車靠在一邊,他打開電腦,看這次面試的角色。

面試的是男三號,身份是卧底,警方很早就派出來卧底在他身邊的,這位卧底性格很痞,比他還不像好人,甚至救過他兩次,是跟他互相欣賞又棋逢對手的兄弟。

男三的戲份大多跟他搭,也怪不得錢正風讓他過來。

看完男三的人設,時間也差不多了,嚴澍合上電腦,放到一邊,開了車門直接進了小院。

小院裏很靜,沒有人,只有一個房間隐約傳出錢正風的一兩句話。

小院裏種了一顆石榴樹,長得郁郁蔥蔥,樹葉之間開滿了小花,那花像火一樣紅,那年夏天,這簇紅深深的印在他腦海裏。

嚴澍沒在院子裏多逗留,他直接往有人說話的那間屋子裏走去,那屋子挂着皮膠簾子,嚴澍掀開簾子,一個熟悉的面孔映入瞳孔中。

那人聽到聲音看向門口,當嚴澍逆着光出現在門口時,他臉色一變,噌的一聲站了起來。

錢正風本來坐在一個小馬紮上,看到這情形,他目光在兩個人身上過了兩圈,笑着站起來:“怎麽了,也不是不認識,怎麽都不說話?”

錢正風說完話,兩個人還是各自沉默,可好歹嚴澍把撩簾子的手放下來了,目光還直盯盯的放在站着的人身上。

錢正風只好說:“韓睿,你是小輩,快給你嚴哥打招呼。”

在沙發旁站着的人赫然是消失半年的韓睿。

韓睿臉色也就變了那一秒,現在已經整理好,可再開口,他語氣還是透漏出不冷靜來:“嚴哥好。”

如果不是氣氛不對,錢正風真的想問問,在別人面前跟個小酷孩似的韓睿,怎麽那麽怕嚴澍?

是他不夠吓人嗎?

嚴澍終于把目光投在錢正風身上,他問:“你們正事談完了嗎?我想跟他說兩句話。”

錢正風立刻表示談妥了,你們談多久都行,說完識趣的領着他的人出去了。

嚴澍等錢正風出去以後,幹脆做到他的小馬紮上,仰着頭看韓睿:“怎麽不說話,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嚴澍說話并不嚴厲,甚至還很溫柔,他像個大哥哥一樣問:“當初為什麽跑了,我跟鄧顯回來怎麽都找不到你。”

韓睿張張嘴,沒說話。

就是韓睿不說話,嚴澍也看出來他變了,韓睿變了,瘦了很多,顴骨都看出來了,臉頰的消瘦顯得他更冷漠難接觸。

尤其那雙眼睛,之前那雙眼睛裏對待人只有生疏和腼腆,現在才是真正的冷漠,充滿了距離和防備。

“沒跑。”韓睿終于開口。

當初韓睿也不算是跑了,他不會逃跑,只是發生了那些事後,後續都是合作中止,代言取消,違約賠償,甚至,連天涯嘆的角色都沒了。

沒了工作,公司也不管他,那所剩無幾的合約也到期了,他幹脆走了。

嚴澍目光一直落在韓睿身上,韓睿現在除了瘦一點,頭發長了一些,基本沒什麽變化,穿衣服還是他喜歡的那種風格,一條破洞褲,一件簡單的白 T。

更不愛說話了。

嚴澍意識到在這裏跟他問不出什麽,他站起來:“你等我一下。”

韓睿終于擡起頭,飛快的看了嚴澍一眼,接着又把涼涼的目光從鞋面移到桌子上。

嚴澍又說:“馬上就回來。”

錢正風在牆角的葡萄樹下乘涼,看到嚴澍出來,擡了擡手:“這麽快就談完了?”

“沒有。”嚴澍走過來:“卧底的角色他接了嗎?”

“你進門前剛簽完字。”

嚴澍點點頭,終于露出點笑模樣:“那就好。”

錢正風攬功:“我幫你這麽個大忙,怎麽報答我?”

嚴澍:“報答你?到現在才告訴我,你還要我報答你?”

錢正風委屈了:“我說老弟,要不是看在你找他都找到采訪裏了,我今天都不會告訴你。”

嚴澍多聰明,立刻問:“他說什麽了?”

錢正風:“他找到我的時候,讓我不要告訴別人。”

不等嚴澍說話,錢正風吼道:“結果我扭臉就告訴你了,你還……”

“我重謝!”

錢正風滿意了。

“你說他主動找的你?”

“是啊。”錢正風把嘴裏的煙頭拿下來,彎腰摁熄在石桌上:“聽說我執導的,說想試鏡角色。”

嚴澍想了想他的反應:“你沒告訴他我演男一?”

“沒。”錢正風正色的說:“經歷這種大起大伏,他能這麽短的時間調整好主動聯系我已經不容易了,要是聽說劇組裏有熟人,我怕他心理壓力會更大。”

嚴澍一時沒說話,也不知道想了多少,過了會,他拍了拍錢正風肩膀:“多謝。”

錢正風知道他謝的什麽,他不甚在意的哼了一聲:“不說我選人不參與娛樂圈紛争,就說我老錢選人什麽時候被這群妖魔鬼怪捏着鼻子走了?”

嚴澍彎了彎唇,錢正風掃了他一眼:“還有你,你謝我什麽,我欣賞這小子,你來湊什麽熱鬧。”

嚴澍深知他的脾氣,也不在意:“好好好,等他親自來謝你。”

錢正風又哼了一聲,別扭的說:“拍好他的戲就行了。”

最好能憑此打個翻身仗。

後一句話錢正風沒說出來。

嚴澍眼睛時刻看着門口,仿佛生怕韓睿再跑了:“我們回頭再說吧,我先帶他走了。”

錢正風沒好氣兒的擺擺手,一臉兒大不中留:“走吧走吧,跟我說個話都心不在焉的。”

錢正風不懂嚴澍跟韓睿之間的關系,可從嚴澍回了國是怎麽找韓睿的,錢正風卻見識過。

錢正風也問過嚴澍,那時候嚴澍只說:對他抱歉,想補償他。

錢正風覺得不止。

可到底是別人的事,錢正風覺得,韓睿這孩子不容易,要是嚴澍能護着他,也不錯。

嚴澍帶着韓睿坐上了車,司機一直開着冷風等在門口,他沒想到嚴澍回來這麽快。

等人一上車,他正要扭頭打招呼,看到上來的是一個臉生的人,司機一愣,在他愣神的功夫,嚴澍晚一步坐上了車。

司機敏感的覺察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對,他是個聰明人,沒多話,不再往後多打量,直接問:“老板,回去嗎?”

嚴澍沒回去,他報了個地址,去了一家日料店:“快中午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嗯。”韓睿應了一聲。

司機差點被這一個字凍死。

他心想,這是誰啊,比他老板腕兒還大嗎?這麽牛?

韓睿沒那個意思,甚至,平時常跟他交流的人都會發現,韓睿這個字裏都帶着多溫柔和小心。

他就是,習慣了。

反倒不知道怎麽交流了。

韓睿也看到了司機在後視鏡看他那個眼神,他立刻反應過來,他試圖補救一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

韓睿說的沒頭沒腦,嚴澍卻知道他什麽意思,他沖韓睿溫柔的笑了一聲:“沒關系,我懂你。”

韓睿的心髒像被人捏了一下,他忽然放松了一些,等了一會,主動說:“鄧哥,還好嗎?”

“好着呢。”嚴澍笑了:“不過你最好做好準備,他要是見了你,不會簡單就放過你。”

韓睿也想到鄧顯罵人的功力,他嘴唇抿了抿,短暫的笑了一下:“還是等等吧,我還沒準備好見他。”

“你呢?”嚴澍問。

“嗯?”

“這些日子好嗎?”

“挺好的。”韓睿短暫回憶了一下他這半年,覺得确實挺不錯,比混娛樂圈的時候閑,比賣苦力的時候輕松。

于是他又重複了一句:“挺好的。”

說完,他突然聽到嚴澍笑了,一個沒控制住的笑,韓睿一擡頭,就發現嚴澍一直在看他:“怎麽?”

“沒事,就是想起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咱們也是這麽……”嚴澍指了指兩個人位置:“坐在車裏。”

韓睿顯然也想起來了,那時候韓睿說家挺近的,嚴澍還以為他在客氣,執意要送他,沒想到車剛啓動,就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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