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杜力江從那天聚餐後就不再找韓睿麻煩，也不提韓睿勝任不了的事了，韓睿還以為他放棄了，難道他們在這裏等着我？
韓睿接觸這行也不短了，角色被搶的事，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猜出來。
杜力江從一開始就否定他，難道是看上他的角色，想找人頂替了？
畢竟，方青臨是除了主角外最出彩的年輕角色。
開機第二天，錢導爆發了他的第一場脾氣，而且格外的大，連助理都吓了一跳。本來剛開機，在鏡頭前看效果的人就不少，如今，都眼睜睜看着昔日的天才演員，被錢導第一個否定。
骨科站在顯示器旁，看了全程，他聽錢導毫不留情的罵韓睿，忍不住說:“我覺得演得夠好了啊。”
錢導正在火氣上:“誰說的？”
溫碩忙拉住骨科。
最後還是杜力江笑呵呵的站出來:“錢導，年輕人啊都經驗少，不容易入戲，天氣熱，別這麽大火氣，再給這小子最後一次機會。”
“什麽意思？”韓睿終于說話:“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是什麽意思？”
杜力江看起來心情不錯:“演不好，自然要換人了。”
錢導不說話，看樣子也默認了。
韓睿擡起頭，冷冷的盯着杜力江:“這是杜老師的意思？既然有這種打算，何必還搞這一套，直接換了我……”
“韓睿！”嚴澍撥開人群，喝住他後面的話。
“錢導，杜前輩，韓睿今天狀态不太好，我帶他去講講戲。”
錢導擺擺手:“去吧。”
嚴澍把韓睿帶到自己的休息區，那裏有張理帶的軟凳，坐着比較舒服，張理一看到韓睿，打招呼叫了一聲韓哥，就忙不疊的說:“韓哥你等等，我馬上去拿你的椅子。”
張理手腳麻利，一會兒就架好了軟凳:“我不知道韓哥這麽快下戲，還以為得一會兒呢，韓哥給冷飲，一直在車裏小冰箱冰着，喝了解暑。”
張理拿了一杯冷飲，韓睿沒接:“給嚴哥吧，我不熱。”
張理:“啊，嚴哥這兩天胃疼，不能喝涼的，這是特意給你準備的。”
“我有些話跟韓睿說，你回車上休息一會兒吧。”嚴澍說。
張理一走，韓睿幹脆的說:“對不起。”
“韓睿，你平時挺聰明的，今天怎麽什麽話都往外說？”
“我有說錯嗎？”韓睿冷笑:“他們難道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嗎？”
“你還是覺得是他們的問題？”
“不然呢？嚴哥，你早知道了吧？”所以昨天才突然讓他好好表現。
“韓睿，你就沒有一點反思一下，确實是你演的不夠嗎？”嚴澍語氣嚴厲起來。
“怎麽可能！”
嚴澍盯着他，看了很久，開口說“你有沒有喜歡的愛好？自己的理想？”
韓睿搖搖頭。
“既然你沒有理想，我跟你說說方青臨的理想。”
韓睿煩躁的說:“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幫他完成，你以為演戲是什麽？是拉扯你臉上的肌肉做到喜怒哀樂就行了？你現在不是韓睿，你頂的是方青臨的名字，他有他的人生，他是有血有肉有故事的人，他比你的人生精彩，你要做的，是把他的人生還原出來，展現給世人，你太驕傲了韓睿，你不僅感受不到演員的職業魅力，還一腔天才的驕傲，不肯跟人配合演戲，不肯放下身段成為角色本身，這樣，就是再有天分，你也成不了一個出色的演員！”
“不能因為你沒理想就剝奪別人的理想”
“你知道穿上這身警服對方青臨來說，意味着什麽嗎？”
韓睿說:“我知……”
“如果你知道！”嚴澍提高聲音，打斷他要出口的話:“如果你知道，你就不會用那起伏平庸的語調，來說出對方青臨來說幾乎奉為神聖的自我介紹，你這是在侮辱他。”
演戲，不是照本宣科的演就行了，得賦予它感情。臺詞，不是一字不漏的念出來就行了，它也在表達情緒。
“我錯了？”
韓睿額頭上的汗流進眼裏，激的眼圈都紅了。
“還有”嚴澍說:“杜力江說的沒錯，你演不好，就要被換。”
韓睿擡起頭。
嚴澍嘆了口氣:“杜力江剛來的時候，見到你就跟錢導談過了，杜力江說了，你空有一身傲氣，根本演不好方青臨，錢導堅持用你，還跟杜力江約定好，開機後，你的前三場戲，如果演的不好，換人。”
嚴澍省去自己出的力，簡單把事情結果告訴了韓睿。
韓睿聽完，苦澀的說:“結果我辜負了錢導，真的如杜力江所說的……演不好方青臨，所以錢導才那麽生氣。”
“你不是演不好，你是心态不對，你從來沒有試着成為方青臨。”嚴澍說的已經夠多了，他說:“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跟錢導說一聲，把你戲推到明天。”
“嚴哥。”韓睿叫住他:“你是不是對我，也很失望？”
“不會。”
我對你，永遠不會失望。
韓睿回到賓館，腦子裏一遍一遍的浮現着嚴澍的話，嚴澍說他有着天才演員的驕傲，韓睿自嘲的想，哪個天才像他這麽慘，他都從天上掉下來了，還有什麽驕傲。
真的沒有嗎？韓睿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反駁他。
當初一切事情的開端，不就是他盲目的自信導致的嗎？他為了看清季松在搞什麽鬼，居然配合的把黑料放到他手裏，這才讓其他人有機可乘。
他這種盲目的自信不是自大嗎？
從頂着天才演員的名號以來，他虛心學過表演嗎？
沒有。
他驕傲自己的天分，自大的以為所有的角色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以為誰都不如他，連錢導都說過，他是獨狼型演員，為什麽？因為他打心底裏覺得大家都跟不上他，配合不好他，大家都不如他有靈氣，能抓住一場戲的關鍵。
演員是什麽，是經歷一個個別人的人生。
每個演員都會盡力把角色的人生還原嗎？
不是的！
那憑什麽我要去嘔心瀝血的成就別人的人生。
因為我是演員。
我不是偶像，不是愛豆，我是演員。
一個演員，最終的目的不是掙錢，不是圈粉，是演戲。
杜力江為什麽被稱為藝術家，是掙錢多嗎？是粉絲多嗎？是演技好嗎？
不，是他做到了一個演員該做的，他為角色賦予了靈魂，從而創作了藝術。
我為什麽就不能經歷別人的人生。
我的人生只有一次，不能決定出身，不能決定地位。
而演戲能讓我擁有多重的人生，我可以是古代征戰沙場的将軍，也可以是掌控市場的商人。
看，演員擁有無數的人生，我為什麽不試試？
傍晚，下工以後，韓睿接到錢導的電話，讓韓睿去他房間一趟。
韓睿不用猜也知道為了什麽，這件事确實是他做的不好，當時片場那麽多人，他太沖動了。
誰知錢導找他，不是談這件事。
錢導手機上特意下了韓睿今天這幾場NG，他二話不說，把手機交給韓睿，讓韓睿自己看。
鏡頭前，韓睿一身筆挺警服，帶着明媚的笑容，向鏡頭敬禮，自信又驕傲的高喊:“黎城公安機關上環……
“乍一看确實沒什麽問題，跟要求也很像，但是你覺得我是什麽感受嗎？”錢導問。
韓睿搖搖頭。
錢導接着說:“第一次見你時，你讓我一眼就從你身上看到了八皇子。而這一次，你只是個穿着警服的韓睿。”
韓睿看着鏡頭前的自己，努力的感受着方青臨。
“方青臨是個警察，他原來是個有正義感，重感情，責任心重的年輕警察，當警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錢導把視頻暫停，視頻停在韓睿特寫的臉上:“可是你看這雙眼睛，他是方青臨嗎？”
不是。
連韓睿自己也覺得，這個人，不是方青臨。
“知道當初為什麽你來找我，我就把這麽重要的角色給你嗎？”錢導十指交叉，盯着韓睿的眼睛，難得沒罵人，韓睿卻覺得比罵他一頓還難受。
“因為我信任你，我們都犯了同一個錯誤，你和我，都太信任你自己了。我萬萬沒想到，你做了一年的演員，表現反而不如當初那個八皇子驚豔。”
“對不起，導演。”
錢導擡起手，阻止他的道歉:“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拍電影，節奏，張力都跟電視劇有很大的區別，連同一個演員的演技，大熒幕上短短幾十分鐘，十分考驗一個演員，我不想聽到你跟我道歉，我也不希望到時換了你，再跟你道歉。”
“不會。”
錢導是惜才的，看到如今的韓睿，他心裏也可惜:“劇組也不是我說了算，實話跟你說，杜力江的話很有分量，他如果想換你，跟制片打聲招呼的事，你能留下來有機會證明一下自己，已經很不錯了，可是你的表現實在讓我沒辦法維護你。”
“錢導，我是說，我不會讓人換了。”韓睿堅定的說:“明天，我會讓你看到方青臨。”
他，絕不會被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