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懲
正是仲春時節，雪香院周圍種植的梅樹已經結了豆大的梅子，桃花卻開得正好，幾十樹桃花争相鬥豔，頗有花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
雪香院不入等的小丫鬟燕兒剛出院門，就見一個二等丫鬟遠遠招手叫她。
到得近前，燕兒才看清這個二等丫鬟不過十來歲大，穿着一身七成新的淡黃色襦裙，頭上戴着一支菊花形金簪，點着幾朵綠松石珠花，耳上一對銀鑲珊瑚耳墜，越發襯得她肌如白雪，眉如翠羽。
“妹妹是雪香院的人吧？我是忘機院的，奉了落霞姐姐的命，來這給三少爺向你們二少爺要一瓶玫瑰露。我與你們雪香院的晨兒不大對付，所以想勞你替我跑一趟。”陸媛笑盈盈地說道，将一個裝有幾十大錢的荷包塞到了燕兒的手中。
燕兒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衡量要不要為了幾十錢而得罪上面的三等丫鬟，但最後她還是将荷包攥了起來：“姐姐在這等着，我去去就來。”
陸媛含笑點了點頭，看着她慢慢走進了雪香院。
燕兒沿着院內的走廊剛走到一半，從廂房出來的晨兒就喝罵道：“不是讓你去浣衣房收衣裳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燕兒轉過身，支吾道：“我有事要去回二少爺......”
“啪”的一聲，一巴掌落到燕兒的頭上，晨兒掐着腰罵道：“雪香院什麽輪到你一個不入等的小丫鬟也能進上房了？說，是什麽事？我親自去回二少爺。”
燕兒吭吭哧哧，眼見晨兒的一巴掌又要落下來，忙道：“晨兒姐姐，這其實不關我的事，我就是傳個話。外面有個忘機院的二等丫鬟說奉了落霞姐姐的命來我們院讨玫瑰露，她說與你不對付，所以托我去向二少爺要一瓶玫瑰露好給三少爺用。”
晨兒眉頭輕輕皺了皺：“忘機院的一個二等丫鬟，與我不對付？那丫鬟什麽模樣，多大年紀？”
燕兒比劃道：“和晨兒姐姐差不多大，個子稍微高些，生的特別好看......”
晨兒臉色沉了下來，原來是芳兒這個小賤人，想不到離了太太的文瀾院，她竟然進了三少爺的忘機院，而且還升了二等丫鬟。可是自己呢，辛辛苦苦在文瀾院待了半年，到頭來還是三等丫鬟。
雖然想盡方法進了這雪香院，可是綠珠對上房把持的太緊，自己根本近不了二少爺的身，到現在也還是一個三等丫鬟。
“晨兒姐姐，那玫瑰露......”燕兒小心的問道。
既然撞到她手裏，怎麽好不利用這送來的大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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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二少爺這裏可以讓自己有機會實現做姨娘的願望，但是進了雪香院才知道，二少爺這裏的丫鬟幾乎每一個都存了做姨娘的念頭，可是通房丫鬟的名額就只有兩個，十來個丫鬟争兩個名額，晨兒不認為自己一定可以争到。
而現在看來，三少爺那裏的丫鬟不過四五人，若是能被三少爺看上，那麽在忘機院當上通房丫鬟的機率可比雪香院高太多了。
晨兒冷笑一聲：“你去告訴那人，就說不巧得很，二少爺的玫瑰露前幾日都被四小姐要去了，讓她去四小姐那裏要去。”
燕兒不解的看着她，晨兒一瞪眼，燕兒忙跑了出去，生怕晨兒的巴掌再落到自己身上。
陸媛還在原來的地方，燕兒不好意思的看向她，不過卻又舍不得荷包裏的那幾十大錢，摳着手道：“姐姐，二少爺說玫瑰露都送給四小姐了，叫你去向四小姐那裏要去。”
陸媛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了，勞煩你了。”
燕兒擺擺手：“不勞煩，不勞煩，我還要去浣衣房，先走了！”
陸媛望了眼雪香院，恬淡的笑了，她就知道晨兒會上鈎！
雪香院就這麽大，對晨兒這樣想做姨娘的人來說，時時刻刻會注意着上房的一切舉動。燕兒越過她去向上房回禀玫瑰露這件事，一定會引起她的注意。她一定會用盡方法知道燕兒的企圖，而一旦知道燕兒的企圖，她就會對自己心生嫉妒。
二少爺雖好色，但底下的丫鬟卻着實不少，晨兒剛被撥到那裏，一定不如其他丫鬟得寵，所以她不一定心甘情願等着二少爺，而是準備随時有機會能得到三少爺的青睐。
玫瑰露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晨兒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能見到三少爺的機會。她一定會支走陸媛，然後趁機拿着玫瑰露去忘機院向三少爺取巧賣乖。
也幸虧雪香院有晨兒這個陸媛認識的人在，也幸虧晨兒的心思陸媛聽鳳仙說過，要不然還真不能布這麽一個局出來，既報了晨兒之前對自己的仇，又送了落霞一個大禮，一舉雙得！
章俊從太太院裏請安回來，廚房就送了飯來。
他昨晚喝得大醉，到現在也沒有胃口，不過夾了兩筷清淡的鮮筍炒豆芽，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三少爺怎麽吃這麽少，是不是身子還有些難受？”落霞在旁勸道：“不如叫落錦妹妹沏一杯熱茶，再用些點心。”
章俊搖頭：“落錦昨晚累了一夜，暫時別去叫她了。你替我調一碗暗香湯就好。”
落霞眼裏閃過一絲茫然，怎麽提到落錦，三少爺一點反應都沒有，難不成三少爺沒有見到落錦往二少爺的院子去了？
落霞按下心中的疑惑，出得上房，就去了茶水間。
晨兒這時剛好從二少爺的院子出來，弱柳扶風般朝三少爺的忘機院走去，守門的扶風認得她是太太院裏出來的丫鬟，還算客氣的寒暄了一句：“晨兒妹妹今兒打扮的着實漂亮！”
扶風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卻已經是忘機院的二等丫鬟，這一點不由讓晨兒升起嫉妒之意，不過二等丫鬟又怎樣，還不是一個守門的上不了臺面的丫鬟，晨兒想到這裏，又按下了之前的嫉妒之意，甜膩的笑道：“扶風姐姐頭上的釵子也不錯啊！”
兩人就着衣裳首飾讨論了幾句，扶風就問到了晨兒的目的。
晨兒嬌笑道：“你們院裏的一個丫鬟之前去我們那裏讨玫瑰露，卻不想被幾個相熟的姐妹絆住了，怕三少爺急着要用，所以打發我送來。”說着一舉手中的玫瑰露。
扶風一向不在上房侍候，見她說的有模有樣，又記得先前落錦的确是出去過的，便放了行，“那姐姐自己進去吧，我就不耽誤了。”
晨兒理了理身上的那件九成新的雲紫色繡花蝶绫裙，帶着甜甜的笑容走進了忘機院。
有別于二少爺雪香院的熱鬧，忘機院一片悄寂，不僅聽不到人語，連一個丫鬟的影子也看不到，這一切正如了晨兒的意。
章俊正坐在黃花梨書案前執筆寫字，聽見門簾一聲輕響，以為是落霞，頭也不擡，指着書案上一處位置道：“放那裏就好了。”
“三少爺!”
只是卻未等來預料中的暗香湯，反而是一聲嬌滴滴的輕喚，讓章俊擡起了頭。
眼前的丫鬟，章俊并不陌生，記得以前曾在母親院裏見過，後來不知為什麽調去了二哥的雪香院，但總之章俊對這個丫鬟沒有多少好感，皆因她曾仗着自己的好容貌，着實在自己眼前獻過幾次殷勤。
眼下她戴着表示身份的銀簪，臉上薄施脂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眼裏透出的嬌羞仰慕再明白不過。
章俊由來一陣厭煩，臉色立時變了：“誰讓你進來的？”說完一疊聲叫人：“落霞，落紅......”
落紅第一個跑進來，落霞端着一碗暗香湯也小跑着進了上房。待兩人看見晨兒後，不由也吃了一驚。
章俊滿臉的不耐：“趕緊帶她下去！”
“三少爺，我來其實是送玫瑰露的。”晨兒眼看章俊就要攆她走，忙說出了來意，希望可以借此轉圜。
落霞忙道：“滿府裏誰不知道三少爺最不喜喝玫瑰露，三少爺不喜人打擾，妹妹還是出去吧！”
晨兒一怔，但繼而嚷道：“落霞姐姐別哄我，分明就是你派人去二少爺的院子裏要玫瑰露，怎麽現下又不認了？”
落霞拔高聲音：“你這話我可聽不懂了，我什麽時候派人去二少爺院裏要玫瑰露了，分明是你為了進上房，才撒謊說......”
“不是，我沒有撒謊。”晨兒看向章俊：“三少爺，是芳兒去雪香院要玫瑰露的，只不過她被事絆住了，所以才差我送來......”
章俊皺眉道：“你休要再辯解了，落錦昨晚值夜，現下應該在房裏歇息，哪有功夫要什麽玫瑰露？”
落霞附和道：“就是，我什麽時候讓落錦去二少爺的院裏了，分明是你這丫鬟撒謊，落紅，快和我把她拖出去......”
晨兒自然不依，她一來不是撒謊，二來不願在章俊面前落下一個不好的印象，一把推開想要拽走她的落霞，撲到章俊跟前說：“三少爺，奴婢說的都是真的，三少爺若是不信，可以把芳兒請來對峙。”
章俊皺眉，正想命人把她拖出去，忽然注意到落霞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安，再看晨兒，雖然眉目之間透着輕浮，但是眼底很清明，應該不是在說謊，難道落霞真的派落錦去了二哥的雪香院？
“既然如此，落紅，你就去把落錦找來。”章俊淡淡吩咐道。
晨兒聞言大喜，落霞卻道：“三少爺，這不好吧，若是打擾了落錦妹妹休息......”
章俊看得分明，落霞一臉的不安，眼底還有些驚慌。他淡淡道：“按我說的做。”
落紅聽話的去了，不到一會兒，回來禀道：“落錦妹妹不在房裏。”
晨兒一臉得意：“我就說她出去了。”
“那她現在在哪，為何不是由她親自把玫瑰露送來？”章俊不動神色的盤問道。
晨兒臉上一滞，吞吞吐吐道：“她現在去了四小姐那裏。雪香院的小丫鬟們以為玫瑰露用光了，所以才會讓她去四小姐那裏去要......”
她話裏的支吾之意，章俊豈能不明白，分明是她故意支走落錦，然後自己好來忘機院獻殷勤。
章俊冷淡道：“落紅，你去四小姐那裏，把落錦叫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暑假近在眼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