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歸寧
入了四月，天漸漸暖和了起來。
這個時候，正是章府每年給丫鬟們做夏衣的時候。以陸媛二等丫鬟的身份，能分到兩套，而一等丫鬟除了兩套夏衣外，還能領到一支白玉簪并一對白玉耳環。
不過當陸媛随着府裏的丫鬟去領取新衣時，發現自己領到的明顯比份例多了一套，而其他丫鬟也是如此。
捧着三套新制的夏衣，陸媛聽着路上小丫鬟們的叽叽喳喳。
“聽說是因為大小姐端午節的時候要回來，所以太太才命針線房為主子和下人多制一些新衣。”
“大小姐嫁給了晉王次子，日後就是郡王妃，太太自然不能讓王府的人小瞧章府。”
陸媛還是第一次聽到丫鬟們議論那位已經出嫁的大小姐章佳。原來章佳嫁給了晉王的次子，怪不得全府上下這麽鄭重其事。
晉王的次子雖也是嫡出，但因為有上面的嫡長子壓着，如無意外，應該是沒有可能繼承晉王的親王爵位了，但是親王爵位沒有可能，郡王的爵位卻是穩穩的。
陸媛出身官宦世家，自是知道本朝的規矩，凡親王的兒子不包括世子在內，都可以被封郡王。而郡王的兒子除了世子承襲郡王爵位外其他人則再降一等，依此類推。
當府裏的榴花綻開時，端午到了。
端午節在本朝又稱女兒節和天中節，在這一天，少女須佩靈符，簪榴花，而已婚的少婦則要回娘家歸寧“躲端午”。
在這一天，家家戶戶的門上都要挂上艾葉，每個人都得用雄黃酒塗抹耳鼻，以避毒蟲，除了這些，人們還要在這一天戴端午索，飲菖蒲酒。
早在前天，忘機院的所有丫鬟就把房屋打掃得幹幹淨淨，又在廚房撒上了雄黃水。
而太太的文瀾院也早已做好了準備，單等着大小姐章佳回來過端午節。
文瀾院的上房內，早已坐滿了人。
太太有些激動的坐在軟榻上，不斷轉着手中的一串碧珠。三少爺坐在太太下首，臉上也帶着期盼。二少爺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麽。四小姐帶着五少爺坐在一旁，不知低聲說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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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姨娘和太太身邊的三個一等丫鬟侍立在一旁，心情各異。
太太命人去瞧了五六次後，文瀾院外終于出現了一股騷動，太太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
在衆人的期盼中，一個身着藍織金裙，淺黃色流彩暗花雲錦羅衣的少婦在兩個丫鬟掀起簾子的同時，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佳兒！”太太語音顫抖，第一次在人前露出失态之舉，緊走幾步，将還沒來得及請安的女兒章佳一把抱住，放聲大哭起來。
好半天，章佳才止住淚，拍了拍太太的後背：“女兒好容易回來一次，母親應該高興才是。”
年近二十的章佳像極了太太的相貌，只算得上中人之姿，體态微豐，皮膚白皙，配着細眉大眼，很容易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幾年的王府生活，使得原本性子安靜的章佳越發沉穩，就像貴族之家懸挂的一幅牡丹圖，富貴大氣中透着一股安樂。
太太擦幹眼角的淚，在女兒的服侍下又坐回了軟榻。
“幾年不見，俊兒又長高了許多。”章佳第一個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胞弟身上。
太太拍了拍章俊的右手：“你兄弟這兩年能一直在書院讀書，還真是多虧了姑爺幫忙。”
章佳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母親又何必說這見外的話。話說回來，世英前幾日得了一方極好的硯臺，我知道俊兒一向最喜收集這些東西，早早的便囑咐你姐夫将硯臺收起來，預備我回來時帶給你。現下那硯臺就在我這次帶來的禮品中，待會兒讓母親給你送過去。”
章俊有些羞澀的笑道：“勞姐姐一直記挂着，弟弟真是過意不去。”
章佳取笑道：“幾年不見，我們姐弟果然生疏了，以前我送你東西，你可不會像現在這樣道謝來道謝去的。”
章佳取笑完章俊，這才看向章儉和章倩等人，冷淡的笑道：“幾位弟弟妹妹的禮物，稍後我也會讓母親派人給你們送去。”
章儉和章倩忙謝過，說了些客氣話。
章佳對待這幾位庶弟庶妹的态度自然趕不上對待章俊的态度，只是比陌生人好上一些。章儉和章倩自然能察覺的到，沒有說上幾句，便說要回去看書和繡花。
太太趁機也讓幾個姨娘和丫鬟們下去，章俊知道母親與大姐分別已久，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也找了個理由出去，獨留了母女二人在上房內說話。
太太說不上幾句，便問道：“佳兒，世英待你還好嗎？”
太太不提則好，一提晉王的那位次子，章佳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啪啪的掉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佳兒，這是怎麽了，世英難道待你不好？”太太急急問道。
章佳含着淚搖了搖頭，哽咽道：“世英待我很好，不是他的事。”
太太越發不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章佳抽出帕子擦幹眼淚，強打起精神說道：“母親，我嫁進王府已有兩年，卻一直未能生兒育女，我一直覺得是因為我和世英聚少離多的緣故。但是那日王妃請來了一個致仕的太醫，一口斷定我根本無法生育......”
“無法生育”這四個大字就像四塊石碑一樣猛然砸向了太太的胸口，太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有些困難的說道：“佳兒，你這話是真的？那個太醫真那麽說？”
章佳慘然的點點頭：“母親，你說我該怎麽辦？”
太太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倒在了榻上。
陸媛正坐在落紅房裏看落紅為三少爺做一件小衣，房外忽然傳來一聲人語：“落錦妹妹在這嗎？”
陸媛和落紅對視一眼，那道聲音兩人都很熟悉，是太太院裏的丫鬟梅香，好端端的她怎麽跑來了？
陸媛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梅香迎上前道：“太太有要事找你，快跟我走！”
陸媛更不解了，柔聲問道：“姐姐可知太太把我叫去做什麽？”
梅香半點神色都不露：“妹妹到了就知道了。”
太太的文瀾院一片悄寂，絲毫不見迎接大小姐歸寧的喜悅，陸媛按捺下心中的詫異和不解，提着裙子跟上梅香進到了上房。
陸媛見太太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每次太太都是精神抖擻的來面對她，從未有過現在這麽憔悴的樣子。
“太太。”陸媛行禮的同時，輕輕的叫了一聲。
房內并無服侍的丫鬟，梅香行禮後很快退了下去，太太睜開眼，眼前見到的就只有陸媛這一個丫鬟：“落錦，你和綠菊是我們章府裏唯一兩個會沏茶的丫鬟，過些天王府要舉行一個茶會，佳兒手裏沒有幾個會沏茶的丫鬟，所以想叫你們去幫襯幾天。這件事我已經應下了，你放心，這事如果做好了，我重重有賞。”
陸媛有些愕然，什麽茶會竟然需要大小姐巴巴的跑來娘家借人，不過她到底也沒有違逆太太的意思，不就是在王府呆幾天嘛，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章佳靜靜的看着眼前立着的兩個丫鬟，這就是母親給她推薦的兩個侍妾。大的清秀白淨，小的清雅絕俗。母親的話還響在耳邊：
“綠菊的姿色雖不是府裏最出衆的，但勝在性子好拿捏，喜歡沾小便宜，給些小恩小惠就把她收服了。但是為防她将來得寵便不将你放在眼裏，就需有一個比她更出衆的丫鬟在旁時時刻刻警醒她，這個人就是落錦。
落錦是我想到的最好的一個人選，以世英的身份，将來身邊少不了美人，與其便宜了那些外面的小蹄子，不如把落錦送給她。落錦是個有手段的，再加上你的幫襯，多半可以将世英籠絡住。
你千萬記得，落錦這個丫頭和綠菊不同，你可以重用，可以信任她，但唯獨不要對她動心機，這個丫頭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用着雖然順手，但是你要小心不要被她傷到。
她是從章府出去的，只要你不害她，不管她願不願意，她永遠都是你的人，為你所用。”
章佳回過神來，目光柔和的看向二人。
“母親都跟你們說了吧，我們王府裏要開一個茶會，宴請的是從京城來的客人，到時免不了需要幾個會沏茶的丫鬟，所以我就向母親張了口。母親既向我推薦了你們，想來你們兩個都是好的。我也不好白讓你們跟我走一趟，素心......”
一個身材适中，長圓臉的丫鬟走了進來，手裏托着一個紅漆盤，上面放着一對金水晶銀腳簪。
綠菊和陸媛謝過章佳，雙雙收了簪子，章佳又說了幾句話，不外是讓她二人回去收拾東西天黑之前就要趕回王府，便讓二人下去了。
事情來得匆忙，陸媛回去後，只來得及将一些緊要的東西和衣物團在一個包袱裏，根本沒有時間去向三少爺禀告一聲，就坐上了去往晉王府的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馬上就要開始了，陸媛要進入王府生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