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親事
剛到文瀾院,陸媛就看到了夾在衆人中的鳳仙和春兒。兩人快活的沖她眨了眨眼,陸媛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三少爺進了上房,陸媛随着其他同來的丫鬟在偏房等候。大姨娘帶來的人自然是冬青,二姨娘帶來的是一個穿着蓮青色衣裙,模樣普通的一個二等丫鬟,三姨娘帶來的卻是夏晨。
二少爺帶來的自然是綠珠,四小姐帶來的丫鬟早與五少爺的丫鬟站在了一起閑磕起來,想來是熟識的。
陸媛認識的人雖不少,但是能說上話的只有冬青一人,便走向冬青。冬青身旁站着二姨娘身邊的丫鬟,不知對她說了什麽,冬青訝異了一聲:“真的嗎?”
陸媛走到兩人身邊,輕聲問道:“冬青姐姐,什麽真的?”
冬青抿唇笑道:“我們三少爺的親事定下來了。”
陸媛看向二姨娘的丫鬟,只聽那丫鬟說道:“聽說是老爺在任上定的親事......”
冬青笑眯眯回了一句:“你們院裏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這事就連我們大姨娘也不知道。”
那個丫鬟卻不以為意,淡淡笑道:“是老爺身邊的忠叔昨天午後送信回來時,正好我們二姨娘出去上香回來剛好遇到了,順口問了一句,要不然我們姨娘也沒那麽快知道。”
上房裏,太太也在說着同樣的話題:“俊兒,這是你父親讓人送來的書信,說是在任上給你定了一門親事。”
其他人紛紛朝着章俊笑了笑,嘴裏說着恭喜。
章儉更是拍了拍章俊的肩:“恭喜三弟啊!”
章俊勉強笑了笑,雙手有些顫抖的将書信展開,慢慢看完了信。
從文瀾院回來後,三少爺草草吃完早飯,就去了外書房,一直到中飯時分才回來。候着三少爺吃完中飯,陸媛照例沏了一碗暗香湯送到了上房。
經常進出上房,陸媛也對三少爺多了一些了解,這是一位脾氣極好的主子,不過內裏卻有乾坤,不論做得好做得不好,他從不說什麽,只是心裏有數。
這一點,和太太喜歡直來直去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也不像三姨娘那樣多疑,而是介乎兩者之間,總之就是好伺候,又是一位看事看人清楚明白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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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三少爺常常在午飯過後喜歡喝一碗暗香湯,只是這次三少爺才喝了幾口,就不喝了。
陸媛看着小丫鬟們将飯菜收拾幹淨,發現不僅是暗香湯,就連中飯,三少爺都沒有用多少。陸媛這才想起,三少爺在吃早飯的時候就用得不多,只喝了半碗粥。
陸媛試着說道:“三少爺既然不願喝這暗香湯,那我去沖碗玫瑰露。”
三少爺向來不喝玫瑰露,這是陸媛從落霞嘴裏知道的,哪知這次三少爺卻淡淡說了聲好。
那一瓶玫瑰露還是晨兒拿來的,正是去年夏日做的,陸媛用銀勺舀了一點,再用熱水沖了一碗,送到了三少爺面前。
熱氣袅袅,三少爺捧着那碗玫瑰露,卻久久沒有喝上一口,反而呆呆的不知在想什麽。
陸媛這時終于知道,三少爺有了心事,所以才會對飯菜沒有胃口,所以才會對暗香湯不感興趣。
到最後,三少爺也沒有喝上一口玫瑰露,反而讓陸媛端了下去,便宜了喜歡玫瑰露的東元。
陸媛等東元一飲而盡後,漫不經意的問道:“三少爺今日是怎麽了,怎麽魂不守舍的?”
東元脫口而出道:“還不是為了那門親事......”說到一半,不知想起什麽,忙住了嘴。
到底還是自幼跟在身邊的東元知道一些三少爺的心事,比她們這些丫鬟更了解三少爺的心意。
陸媛也不追問,只收了碗,當作什麽也沒聽到。
晚飯的時候,廚房做了三少爺最愛的蔥爆羊肉,三少爺卻也沒用多少。吃完飯,三少爺卻獨獨叫上了陸媛,出了忘機院,往僻靜的玉蘭堂走去。
陸媛提着一盞羊角燈,春末的天氣還有些涼,她身上卻只穿着一件蔥綠色的錦衣和玉蘭白的長裙。出來得急,沒來得及披上一件夾襖。
一陣涼風吹來,陸媛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打完噴嚏,身後三少爺悉悉索索脫下了自己的錦袍,兜在了她的身上,“晚風涼,你披上吧!”
陸媛忙告罪道:“三少爺這是做什麽,若凍壞了可怎麽好?”想要七手八腳的給三少爺套上這件錦袍。
三少爺溫柔但是固執的推拒了她,說道:“若不是我喚你,你現在也不用跟我在外面吹冷風,況且我穿的厚,一點都不冷,你披着吧!”
陸媛無法,只得再三告罪,方将三少爺的錦袍披在了身上,問道:“三少爺,我們去玉蘭堂做什麽?”
羊角燈的淡淡白光将三少爺的影子拉得極長,在昏黑的小路上,三少爺的聲音極淡又飄得極遠:“我想一個人靜靜,那裏最好不過。”
玉蘭堂的三間屋子十分朗闊,陸媛點燃桌上的紅燭,朦胧的燭光就籠罩了整個房間。
三少爺心事重重的坐在桌前,一反常态的露出些微愁悶:“落錦,你說,婚姻之事為什麽要由父母做主?”
這個問題,陸媛不好說,也不敢說。好在三少爺也沒有一定要她回答,在陸媛沉默時,他緩緩嘆了口氣:“父親來信說,在任上給我定了一門親事。”
想來是三少爺對這門親事有所不滿,所以今晚才會這麽心事重重。
“聽到這件事,你為什麽不恭喜我?”章俊忽然轉頭問道。
陸媛老實作答道:“三少爺一臉不高興,必是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奴婢哪裏敢上前讨嫌?”
章俊苦笑道:“連你都能看出來我不高興,為什麽父親和母親他們就不能看出來我不高興,我不願意......”
陸媛不敢多說,只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
“我其實已經有了心上人。”章俊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陸媛幾乎是訝異的擡起頭來,章俊臉上露出十分認真的神色:“她是我們書院沈先生的女兒,是我們的小師妹。我原以為自己替沈先生解決了一個難題,以後求娶他女兒的時候就會容易得多,哪知父親突然告知了我這件事......”
也難怪三少爺郁郁,以為自己就可以如願以償,哪知卻被自己的父親親手破壞,而自己還不能反抗,真是可憐!
陸媛同情的看向他,開口道:“三少爺,我曾經聽人說過一句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還望三少爺想開些。”
章俊苦笑道:“是啊,我除了想開些,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敢做。落錦,你說我這樣的日子過得有滋味嗎?”
這世上,不光是她這個落魄千金有無數的煩憂事,就連三少爺這個貴公子也有許多煩心事,陸媛忍不住勸道:“三少爺,事情還沒有到最後關頭,誰知道哪一天老爺又改了主意......”這樣的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的,陸媛勸着勸着,自己也覺得太異想天開了些。
章俊自然搖頭道:“不會的。老爺定下的親事是他任上一戶世家大族的嫡女,那戶世家大族出過一個首輔,又是張家的姻親,這門親事老爺攀都攀不及,又怎會悔諾......”
首輔,姻親,是高家。怪不得章老爺問都不問兒子一聲,就定下了這門親,高家可是本朝的望族,尤其是娶了張皇後的侄女後,勢力又大了幾分,一向是官員們巴結的對象。
三少爺的這門親事,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對三少爺來說,眼前自然是不幸的,可是以後他的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陸媛心下喟嘆,面上卻不露,只微微低着頭聽着三少爺的敘說,感受着他無以言說的痛苦。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章俊才振作起來:“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晚風簌簌的吹着玉蘭堂種植的幾竿翠竹,寒涼的空氣中飄蕩着一股花香,在這冷寂的夜晚,陸媛提着一盞羊角燈,在前面為三少爺照路,單薄而瘦弱的身子裹在寬大的錦袍內,無端讓人生出了一分憐愛之心。
章俊有些歉疚:“落錦,難為你了。這麽晚,還讓你出來。”
陸媛微微一愣,三少爺今天似乎與從前有些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打擊的緣故,突然特別體貼起下人來。
陸媛綻放出一個溫淡的笑容:“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章俊輕輕笑道:“回去記得熬上一碗姜湯,若是不小心得了風寒,那就讓我過意不去了。”
這話裏帶着一絲調侃之色,很少聽到三少爺對自己用這種玩笑的語氣說話,陸媛不禁臉色微紅:“三少爺取笑。”
不知是不是應了章俊的話,陸媛回去就狠狠打了幾個噴嚏,好容易值完夜,第二日起來就有些頭重。
這日輪到秋水跟随三少爺去文瀾院請安,陸媛從上房出來後,去茶水間給自己煮了碗姜湯,回到房內一直睡到中午時分。
大概是姜湯起了作用,陸媛起來後好了很多,有些嘲諷的彎了彎唇角。好像自從當了丫鬟,自己的身子也沒之前那麽嬌慣了。記得之前自己每次只要一得風寒,沒有吃上幾副藥絕不會大好。而今只要一碗姜湯,就好的差不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媛去上房傳話那一次就是沈先生面臨問題的時候。
不知道親們還有沒有印象?
話說,連我自己也覺得先前那個伏筆埋得太隐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