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離開
“不是識時務,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心甘情願被你報複,我喜歡你。”
這句話, 許清清愣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理解, 她錯愕不已,驚詫得眼睛都瞪圓了。
想立刻反駁,說‘如果喜歡為什麽不是愛護而是傷害’,想嗤之以鼻, 說‘你的喜歡太自私太任性太廉價我不接受’,想過去踹一腳,說‘別裝了, 你現在就是痛哭流涕我也不會原諒你’!
可是一瞬間,她卻說不出話,可能還是太震撼了吧,也可能是男人的眼睛裏……有真真實實,卑微的深情。
許清清想了想,問了一句, “什麽時候喜歡上的?”
陰冽不需思索, 脫口而出, “第一眼。”
“為什麽啊?”
“不知道。”
許清清不理解了, “既然第一眼就喜歡, 那你怎麽不對我好一點呢?你在說謊吧!”
那是你沒見過我怎麽對別人。陰冽垂下眼簾, 将這句話咽回肚裏,能預料到,這個解釋說出來并不會讓小混蛋高興。
肩膀上的傷牽連了整個身體,他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疼,嘴裏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蜷縮起身體, 吃力地靠着身後的牆,他聲音嘶啞地開口:“以後會對你好,不會再傷害你。”
“……”許清清哽住了。
不是,現在是說這種情|話的時候嗎,她稀罕這種不懂尊重的喜歡嗎,她答應了“一起過以後”嗎?
翻個白眼兒,許清清當即拒絕,“不用以後對我好,我們沒有以後,以後離我遠點兒就行,我不喜歡你,以前不喜歡,現在已經是痛恨了,以後也不會喜歡。你不要委屈,感情的事本來就要兩|情相悅,不是你單方面做主的,何況你已經……得到過了。”
說起來那事兒就心痛,要不是因為她心理素質強大,使勁兒安慰自己這不是她原本的身體,只是rpg裏的人,她怎麽可能跨過這道痛不欲生的坎。
Advertisement
眼淚又要忍不住奪眶而出,許清清仰起頭,将淚花憋回去,嚴詞聲明,“你盡快把外面的消息改回去,說你還是娶許幽莉,是名字搞錯了才不小心寫成我。還有,幫我找一套離這裏遠一些的房子,我要搬出去。”
“聽到沒有,房子這個事情必須立刻去辦,因為托你的‘福’,我回不去別院了,許幽莉以及其他人很可能會把你的錯誤遷怒到我身上,所以我要離開。哦對了,房子的大小無所謂,小平房也可以,但是必須要帶院子,因為清寶需要寬敞的地方生活。”
“學校我估計暫時也去不成了,你趕緊聯系記者媒體給我恢複名譽,要不別人還以為我跟你……偷|情呢。真是的,本來我的名聲好不容易變好了,現在全被你毀了,我又要變成議論的中心,真煩,媽的。”
沒忍住,許清清爆了粗口,越想越氣,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争取來的安穩生活,一天之內就打回了原形,哦不,甚至還不如以前。
她在這裏氣得要命,然而靠坐在牆邊的某人,聽了她的話後卻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
陰冽慢慢點了點頭,溫柔道:“好,都聽你的。”
???!!!
許清清懵了。
怎麽說呢,一件事的進展如果太過順利,尤其這事兒并不容易,這樣的話,也讓人不得不懷疑。
回想一下她今天的報仇過程,簡直是異常的順風順水,要不是立場不對,她甚至想過去對這個縮在牆邊的小可憐誇一句‘乖,配合得真好’。
左思右想,還是不那麽放心,許清清皺着眉毛問道:“你不會是騙我呢吧?”
陰冽微笑着搖頭。
……完了,更不敢相信了,這人怎麽變化這麽大,現在這幅溫文爾雅的模樣也太少見了。
許清清不是個傻的,她思考一番,想出個主意,“那你現在就去辦我說的那些事,全部辦好了我就相信你。”
陰冽點點頭,很自然地伸出被綁着的雙手,說道:“行的,來,先幫我解開。”
“…………”好家夥,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許清清黑了臉。
她冷哼一聲,抱起了手臂,睨着某人,“上一次我就給你解開了,我記得你當時給了我深刻的教訓,說如果換做是你,永遠不會解開,沒錯吧?”
陰冽笑了下,眼睛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你還記得我說的話。”
許清清語氣嘲諷,“那當然,您的話簡直稱得上‘至理名言’,我等小|人物一定是牢記在心,永不忘記。”
好賴話陰冽還是聽得出來的,他笑容變淡,垂下了眼睫。
許清清懶得再跟他浪費時間,現在已經入夜,她不準備留宿在這裏,計劃一會兒帶着清寶找個酒店,如果酒店不讓狗狗進入,她就聯系翟生,求助一個臨時的住所。
這樣想着,她最後再次詢問一遍,“你同不同意辦妥我的要求?同意的話,我就去找醫生給你治傷,我也不強求你現在就做,可以先立字為據,然後我拍下來字據傳給我的朋友,如果你反悔,我就讓他發布出去。請不要再耍花招,我惹不過你,但我光腳不怕穿鞋,怎麽也不會讓你全身而退。”
這一段話,重點是什麽很明顯,只不過,陰冽卻只關注其中的一個細節,他冷着聲音問道:“你的朋友,是哪個朋友,翟家的那個廢物?”
許清清皺起眉頭,“不用你管。”
也不知道陰冽怎麽了,就這麽短短的一兩分鐘,臉色就沉了下來,整個人的感覺轉瞬間變得陰沉駭戾,他漠然道:“不用立字據,你說的事情,我現在就一件一件給你辦,唯一的要求,是你跟那個小廢物斷了關系,以後不再有任何聯絡。”
話音剛落,許清清已經炸了毛,“你還講上條件了?!你有資格講條件嗎!你就說幹不幹吧!”
“幹。”陰冽突兀地笑起來,滿眼都是惡意,“幹你。你再喜歡那個小廢物也沒用,他沒膽子,這輩子也幹不到你,只有我,只有我能……呃!”
許清清抽了他一巴掌。
“你的嘴和心一樣,真髒。”
空氣仿佛驟然靜止。
挨了打又挨了罵的陰冽,側着頭,終是吐了口血,再擡起頭時,眸中眼周皆泛着猩|紅,神情已經不太像正常人了。
他死死盯着許清清,炙熱情緒更重,吐字緩慢,卻清清楚楚,“再髒也親過你,親過你全|身,你剛才還主動用嘴喂我酒,可見你多麽口是心非,多麽喜歡我這個髒嘴……”
“啪!”
又抽了一巴掌。
許清清面無表情,并沒有暴|怒,也沒有羞|恥,冷冷淡淡的,眼中只有鄙夷。她只是在教訓流|氓罷了,她不生氣。
無非是用力過猛,打得手麻了而已。
陰冽垂着腦袋,沒再擡頭,許清清看不到他此時的狀态,只能看見他腦袋下方的地毯上,承接着一滴、一滴,掉落的血。
再恨,再氣,許清清還是見不得這麽血|跡斑駁的場面,她心裏反感得厲害,決定不再跟這個神經病再讨論“和解”的話題,打算直接走人。
不給她澄清拉倒,她也不要名譽了,反正就是個rpg,她聲名掃地又何妨,清者自清,她只求能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遠離這個混蛋之人。
回身掃了一眼床上,許清清左右看看,沒找到有用的,又看了一圈整個房間,發現了沙發上扔着的陰冽的襯衫。
她過去把襯衫拿上,又返回來,将襯衫揉吧揉吧團起來,蹲在某人面前,一手将他的下巴擡起,另一手抓着團好的衣料準備往其嘴裏塞(防止一會兒她離開後這人把傭人叫來)。
這一下,正對上視線。
許清清的動作頓住了。
男人的臉上很凄慘,嘴角破了,唇邊都是血,臉頰上有扇巴掌留下的指痕,眼睛只是半睜着,瞳孔有些渙散,毫無神采。
有……有點兒太慘了。許清清同情弱小的心理發作,一瞬間有點兒憐憫他。
“那什麽,我會給你叫醫生的,等我一會兒出去了,到達安全地方後,就給你的私人醫生打電話,你再堅持一會兒。”
這是真實的打算,不是騙陰冽,她原本也不想置人于死地,而那個私人醫生的電話是她上次在這裏的時候保存的,正好這會兒派上用場。
嘆口氣,許清清小聲嘟哝了幾句,也不知是說給陰冽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你傷害了我,我也報複了你,就這樣吧,就這樣抵消,再無交集吧。”
雖然她還是委屈,還是覺得自己沒招誰沒惹誰過于倒黴,還是希望傷害她的人能受到更多的懲罰,可是,讓仇恨在心裏延續一輩子也不是什麽好主意。
她還有清寶要養,還有舒适的生活要過,有很多書還沒看,游戲也沒有玩兒夠,好吃的還有很多沒有嘗到,朋友同學也都喜歡善良溫暖的她,她……不能陷在仇恨和痛苦中不出來。
最主要的是,她要平平安安地回家,這裏一定只是一場夢,她不能被夢境摧毀掉她溫和的心緒與淡然的性格,或者說,向愛的品性和向善的人格。
她愛自己,報複傷害自己的人、替自己報仇是一種愛,報複完之後放下仇恨,是另一種的愛。
她要什麽樣來的,什麽樣回去,身上不沾染一絲戾氣。
“再見了,再也不見。”她說完,就抓好襯衫準備給陰冽堵嘴。
這時,神色虛弱到恍惚的男人,輕輕開口,嘴裏含着一些血沫,很是可憐,他說,“不要走。”
許清清沒接話。
“不要走,不要生氣。”
“你沒有戴戒指,我回來就發現了。”
“戴上好不好,不要走。”
心裏莫名其妙很難受,不是厭惡,不是心煩,不明原因,就是難受。她聽不下去了,匆忙将襯衫塞到男人嘴裏。
看到男人僅僅只是綁着掙不開、卻還能夠移動的手,許清清又去沙發那兒找到男人西褲上的皮帶,過來繞着他的腰連帶胳膊,一起系上,讓他無法擡手将嘴裏的襯衫拽出來。
做好這一切後,她把自己身上的男士T恤脫了,換上她原來的運動裝,沒有再看牆邊的那人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
關門聲之後,房間裏沒有了任何動靜,死一般寂靜。
陰冽緩緩睜開眸子,一點一點轉過頭去,望着空落落的門口,神情呆滞到極點。
嗓子裏有血,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又被嘴裏的襯衫阻隔,很是痛苦。
閉了會兒眼睛,再次睜開,他緩了緩神,雙手慢慢蓄力,向兩邊硬抻。
沒太困難,只聽“啪”的一聲,在手腕上綁了兩圈的皮套,就這麽被抻斷。
雙手得以釋放,接着,他便自己解開了腰和胳膊上的皮帶,再把嘴裏的襯衫拽出來。
撐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他踉跄着走到桌子前,在桌面上找了一圈後,他拉開了抽屜——
和他手上同樣款式的對戒,靜靜躺在裏面。
“呵呵……”
他注視着那枚戒指,艱澀地笑笑,笑着笑着,眼睛裏……
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