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身份

“去哪?”司機搖下窗戶問。

這個點如果去的地方太遠,有的司機會抉擇帶或者不帶。

男人說了一個地址,叢笑笑知道這個地方,心更揪起來了,這個地方雖然不遠可是有點偏僻,那裏有不少民房,像一個杭城的城中村。

司機點頭:“上車吧,帶你們。”

男人得到應允迅速拉開車門,轉身讓開一個位置,示意叢笑笑上車。

叢笑笑咬了咬唇,反倒後退一步,她捏緊了裙角,搖了搖頭。

那意思很明顯,她不能去,她還沒有不理智到這個地步。

司機有點不耐煩等:“上不上啊。”

司機的催促讓叢笑笑有點不安,好像是她拖了他的後腿的感覺。

她知道男人趕時間,似乎有一個天大要緊的急事等着他去處理,他分秒必争,但是現在因為她在拖延時間。

叢笑笑沒想到的是,男人關合車門:“抱歉,不去了。”

司機愣了愣,末了咒罵一聲‘有病吧’,然後出租車一騎絕塵消失在已經差不多空曠的馬路上。

杭城淩安街道并不繁華,□□點的時間,路上行人和車輛都很少。

再等下去,想攔個出租都會很難。

“我……”叢笑笑想解釋她不去的原因,但是卻又無從說起。

唯一的原因就是,我擔心你是個壞人。然而這句話說到嘴邊的時候,她卻并不想說出來,好像內心中有個聲音又在強烈地告訴她,他不是壞人。

“我不是壞人。”男人的聲音跟叢笑笑內心的聲音交疊在一起。

叢笑笑默了默。

“但是我沒有辦法證明。”男人幾乎無力地說完,然後直直地看着她。

那眼神蒼白無力,在夜幕照射下居然顯得恍惚。

但是她仍舊沒有辦法,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去賭注一個信任。

“對不起,我……”她要拒絕了。

“等一等。”男人拒絕了她的拒絕。

她鼓起勇氣的拒絕,被男人倉惶打斷。她鼓起的那點小勇氣似乎沙漏般瞬間被淘散。

男人從公文包包中掏出了幾樣東西,然後交給她:“我的身份證明,你可以上網搜索到我。”

叢笑笑愣了愣,接過男人手裏的東西,交錯之間她觸到了男人的指尖,刺骨得冰冷,冷得讓她詫異地擡頭望了他一眼。

他在等着她的決定,并且做最後的努力。

“我需要去渭水區接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但是我對杭城并不熟悉,我不能帶着他一直尋找。所以希望你能帶路,可以的話,能不能介紹一個安全的地方,可以讓我放心地安置他。”

叢笑笑遲疑地問:“你到底……要接誰?”

男人抿唇,聲音重而低沉:“我兒子。”

叢笑笑握着方向盤,車速平穩地開在杭城三環的立交高速上。

他們沒有繼續打到車,最後是叢笑笑從車庫中取了她坐騎。這輛車是老媽買了給她相親時候撐場面裝逼用的。李梅珠的腦回路永遠讓人無法理解,就好像她始終認為女兒開個大衆相親赴宴就絕對比坐地鐵搭公交身份要高一個檔次。

她職場菜鳥,月薪四千,胸無大志,凹凸什麽檔次。

叢笑笑現在腦子是空的,一時之間真的難以消化這麽龐大的信息量。

剛才在路邊男人給她的東西是她的身份證明材料,有身份證還有律師證。

他是律師,他居然是律師,而且是杭城頂級是事務所的主訴律師。

這太匪夷所思了。

律師行業的收入,叢笑笑幾乎每天都在聽遲美八卦這些,她再清楚不過,一個頂級事務所的高級主訴律師收入在哪一個層級,怎麽至于租住在一個毛坯的水泥房子裏面。

王子變青蛙嗎?

而且,他說他要接的那個人是他兒子。

溫斯年……這是身份證上的名字,今年29歲。

叢笑笑沒有百度,這個名字她有印象的。遲美當年報考政法大學就是沖着這個人的名字去的,結果一分之差落榜,被調劑專業,最後跟叢笑笑一起修了四年的金融混日子。

研究生的時候遲美才跨專業考研,重新回歸到她執法大道上來。問她是怎麽有勇氣拾起荒廢多年的律法知識,遲美當年是回答是,萬一以後公事上能見溫斯年一面呢。

只為了見上一面,讓一個小女孩努力了十來年,最終成為一個整天忙得腳不沾地的小律師。

遲美口中的男神,現在就坐在她身邊。

看樣子遇到了大麻煩,混得很不好。遲美要是知道的話,會怎麽樣?

紅綠燈交替,叢笑笑踩下剎車平穩停住。

她的目光落在後視鏡上,後座的男人薄唇緊抿,全程一股肅穆的神情,眉頭一直緊蹙,精神高度集中。他雙手扶在膝蓋上,掌心用力導致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暴起。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當年是政法界的神話,20歲頂級政法大學畢業,5年成為律政界口碑權威。

一個振臂一呼的人物,然後在26歲後從政法界銷聲匿跡,再也未聽耳聞。

遲美說,溫斯年轉行了,原因未知。

他就像一陣絢爛的風吹起律政行業的繁榮,然後功成身退無影無蹤。

叢笑笑無法開口去問他發生了什麽,怎麽了。

一個有過太多故事的人,他們的故事往往都是身上每一片逆鱗構成的。

她把他送到目的地,然後平穩停靠。

地方漆黑一片,沒有路燈,靜得可怕。

“到了嗎?”溫斯年問。

“嗯?”叢笑笑詫異,然後點了下頭。

“你停車了,到了嗎?”溫斯年追問一句,雙膝上的手掌收緊。

“唔,到了呀。”叢笑笑奇怪地回答。

她停車,他不知道嗎?

她點頭了,他沒發現嗎?

溫斯年‘嗯’了一聲,然後側身開車門。修長的手指觸及車身,然後不經意地摸索了兩下……

叢笑笑的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似的。

與此同時,溫斯年摸到了車把,反扣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叢笑笑立刻解開安全帶跟着從車裏面出來,然後才發現她剛才停車停得不是位置,正好落在一個水坑面前。

而溫斯年絲毫沒有察覺似的,一腳踩進泥坑裏面。

“小心。”

叢笑笑提醒的時候已經遲了,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去拉溫斯年。

溫斯年沒有抗拒,就着她手腕上的力道,站回了一塊幹燥的地面上。

“是水坑。”叢笑笑解釋。

“好。”溫斯年就回答一個字,然後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我到了。”

“知道了,你別帶他出來。”

“我可以,有人領着我。”

溫斯年挂線。

叢笑笑看着他明顯不正常的眼睛,遲疑地問道:“你是夜盲症嗎?”

她聽過這個病症,就是平時白天跟常人無異,但是到了晚上夜不能視。

溫斯年白天好好的。

但是溫斯年現在是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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