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百裏辰不再說下去，只是緊緊的抱着她。

華晨煙刻意壓低了聲音，嗚嗚咽咽的哭着，片刻的功夫，就濡濕了大片衣衫。

這算是什麽狗屁理由！就因為無聊的黨争，人命就可以如此輕賤嗎！

她倒寧願聽說，黎曜堂是死在戰場上，至少也了了他一樁心願，而不是窩窩囊囊的作為黨争的犧牲品。

“你別怪他，他也是不得以。從戰場回來之後，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天天閉門不出，時時以酒為伴，第一次殺人，殺的還是自己的好兄弟，這一輩子都要背着這樁良心債。他若是從此能狠下心來，前途确是不可限量，但要是走不出這個桎梏，內疚就會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可是……”雖然知道他是逼不得已，雖然知道他有苦衷，但那又能怎樣，既定的事實誰都改變不了。他殺了黎曜堂，單憑這一點，她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的看待他。

“好了，別再哭了。”百裏辰附在她的耳畔，語聲柔柔的哄着。他不想再繼續談論這件事，于是轉了個話題道：“晨煙，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對不起。”

華晨煙知道他說的是當初的約定，這兩個月發生了這麽多的事，他脫不開身也是理所應當的，于是搖頭道：“我不怪你。”

“可我沒辦法原諒自己……”

華晨煙眼圈紅紅的，面露不解的看向他。

“以後……我不會再去書院了……”

不去也沒什麽問題啊，反正夫子教授的那些東西，他基本都會，再去也沒什麽意義。可是他如果不去的話……

她突然意識到了話中所指。

“你……你是說……”

“晨煙，對不起……”

Advertisement

經過了這件事，百裏辰也明白了許多，他身為百裏家的長孫，肩上的擔子太過沉重了。原來他還曾想過，要如何說服祖父，要如何迎她過門，可是現在看來，不過是空談一場。

他根本沒有可以任性的資格。

“你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

洛程楓的話一字一句的烙在腦海中，當初他不信，但現在，事實逼得他不得不信。

或許一開始就是錯的，或許一開始就不該放任自己對她動了感情。可事到如今，即使已經決定放下，看到她的模樣，仍然是心動不已。

突然對上了她的眼睛，百裏辰下意識的閃躲，那灼灼的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看透，讓他覺得心亂的很。

華晨煙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這算什麽？你又想給我一個什麽理由。”

百裏辰搖頭，“我不想給自己找什麽借口，只是覺得現在都有些自顧不暇，以後的事情更是沒有辦法把握，所以……”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況且，朝堂之事，我也不想你參與進來。”

“還說不是借口，你說的每一句都是借口。”

華晨煙用力的抽抽鼻子，想要好好的罵他一頓，可突然覺得，其實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很沒意思。

都已經把話說的這麽明白，自己若是還要繼續苦苦糾纏，倒是弄得自己像是沒人要一樣。

雖然她喜歡百裏辰，可是也得心疼心疼自己。

其實仔細想想，洛程楓早就提醒過，即使她明白其中的緣由，但還是抱着一絲希望，不想承認他的那些話。

直到現在，現實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痛的厲害。

“算了，就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過好了。”

她拿出洛程楓的玉佩，啞着嗓子問道：“你知不知道洛家的宅子在哪裏啊，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沿着這條街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

“嗯。”華晨煙木讷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走向門口，“好好保重吧，別像……”

嗓子哽咽的說不下去，索性不再多話。她相信百裏辰能聽懂自己的意思，無論如何，她都希望百裏辰平平安安的。以後他何去何從，就跟自己再沒什麽關系了。或者說，以他們二人的身份來講，估計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了。

華晨煙腳步踉跄，一步一頓的走出了酒樓。雪下的越來越大，她在門口站了片刻，頭上肩上便落了厚厚的一層。

空曠的街道上只有她一個人，她回身看向二層的雅間，百裏辰就站在那裏，和她一樣，默默的注視。

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眼前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華晨煙抽抽鼻子，随即強撐着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朝着他的方向，努力的揮舞着手臂。

她大聲喊着：“百裏辰，你這個不長眼睛的，老娘我這麽好你居然不要，等以後我一定要找一個比你好的多的多的男人！”

對嘛，華晨煙，這才是屬于你的告別方式。

她在心裏默默的叨念，然後邁着輕快的步伐，漸漸的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風雪漫漫，幾欲迷住了他的雙眼。扣着窗棂的雙手早已凍得麻木，可他依舊無知無覺的注視着她離開的方向，即使那裏再也不會出現她的身影。

那一夜，山間細雨如絲，皎潔的月光幽幽散落，映亮了整個院子。門後出現的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唯獨那雙靈動的雙眸是如此的熟悉。

“百裏……”

一聲輕喚勝過林間夜莺婉轉，聽在他的耳中，融進他的心裏。

而此刻，心裏空空的仿佛缺了一塊，寒風呼嘯而過，似啜泣，似低吟。

淚水順着眼角滑落，此生，再無心悸……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