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寒流來襲

冷空氣過境,S市的氣溫跌破了零下十度,傅薇坐上計程車時随意一望,千靈湖的湖面已經結冰,岸邊的綠化蒙了一層如雪的厚霜,在清晨疏淡的天光下熠熠生輝。

祁敘出差H市的第三天,世界是如此美好。除了——傅薇打了個噴嚏,用指背揉了揉發紅的鼻尖……似乎感冒了。

傅薇多數時間是踩點抵達,以至于付其譽經常在九點左右給她留門。她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有時會撞見他在晨讀,有幾次看到他一個人握着茶杯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多數時候他都坐在窗邊的石青布藝沙發椅裏,緩緩擡頭,面容親和,偶爾會低頭看一眼表,笑着讀出時間:“今天是,八點五十七分。”

這一天,傅薇走到付其譽家門口,轉動門把,習慣性地推了推,卻沒有推開。

她皺了皺眉,再度嘗試——門卻從裏面打開了,一個陌生男子站在她面前,黑色的大衣,樣貌比付其譽還要年長一些,大約三十五歲左右,表情嚴肅。見到門外的傅薇,凝眉注視了她一會兒,随即把門敞開給傅薇讓出一條道,自己卻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傅薇愣愣地目送他消失在樓道盡頭的高大背影。身後适時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傅小姐?”

她回過神,付其譽已經坐到了他們例行談話的位置上,一件大圓領的卡其色毛衣,嵌在石青的沙發椅裏,看起來像某種冬天的常青植物,似乎一如往常。

傅薇挂起包,略顯僵硬地笑着打了個招呼,在他對面坐下。

她沒有追問剛才的陌生男人,直接拿出羊絨封皮的筆記本,進入狀态得很快。談話進度已經進行到付其譽的舞蹈學習生涯階段,他配合一些鹹淡合宜的玩笑,把原本枯燥的艱辛學習生活敘述得輕松而有趣味。傅薇配合地偶爾被他逗笑,認真一一記錄。

過了兩個小時,她開始下意識地看表。

付其譽的觀察力很好,善解人意地問她:“我們的談話幹擾到你的全職工作了嗎?”

傅薇不否認,歉意地笑了笑:“實在不好意思,付先生,我只請了半天假期。”

他十指相纏,向後靠上椅背,和善地向她一笑:“沒關系,我們的時間很充裕。”

她沒再多糾纏,爽利地道別:“那,晚上見。”

傅薇拿起包出門前向他揮了揮手,這才第一次仔細看清了他的臉色,比往常還要蒼白一些,溫和的笑意沒有到達眼底,讓那雙眼睛看起來深邃而幽黯,像一潭冬夜的湖水,明澈而沉寂。

付其譽的身上總有一種病态的親和。傅薇一愣,沒多想,轉身扣上了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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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寒風凜凜的人行道上,傅薇思考着是坐軌交回公司,還是走到前面的路口打的。祁敘曾經提議過給她配一輛車,但她在經濟問題上一向獨立,并且懶于考駕照。犯懶的代價是,雙頰凍得通紅,額頭被冷風吹得有點頭疼。

感冒好像……更加重了。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一震。傅薇無奈地把剛剛捂暖的手從口袋裏伸出來,屏幕上依舊是熟悉的聯系人:“四十一還是六十五?”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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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位于南方,四季如春,即使已經接近聖誕,氣溫依舊在零上徘徊。

秀場裏暖氣充足,燈光漸暗,Led冷光打在T臺上,照亮瘦骨嶙峋的模特們。因為是下一季度春裝的設計發布會,模特們着裝都很清涼。

祁敘寒着張臉坐在臺下,目光放空地從一張張濃妝豔抹的錐子臉上掃過。身邊的易白往臺上看了一會兒,終于注意到他身邊的冷冽氣場,賠笑地問他:“晚上我做東,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祁敘冷冷瞥了他一眼:“這就是你把我邀請來的目的?”離T臺最近的一排坐了不少各界精英。發布會面向群體廣泛,但感興趣的多為女性,當然也有和他一樣的男士在受邀之列,通俗地說就是在撐場面。

易白苦着張臉:“媳婦辦的,沒辦法。”

易大律師是祁敘的大學同窗,憑借出了名的高能力與好脾氣常年忍受祁敘的冷嘲熱諷,順利成為祁敘僅有的幾個朋友之一。不知是不是受氣成了習慣,在娶了媳婦之後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一位知名妻奴,老婆葉青是業內著名的時裝設計師。自從他們結婚之後,祁敘就經常在公差之便,被拉去參加一起奇奇怪怪的活動。

譬如,時裝展。

談話間,場上燈光變換,藍紫色系為基調的幽暗燈光下,模特身着晚禮服,陸續走出。

祁敘眉間一凝,閑閑看了一會兒,目光在兩個模特身上一閃而逝。他從西褲口袋裏拿出手機,快速編輯了一條短信:“四十一還是六十五?”

選擇聯系人裏的第一個,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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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時午休還沒有結束。李萌對傅薇的出現表示驚嘆:“怎麽主編不在了,你這幾天反而天天回來得很早。”

辦公室裏飄蕩着咖啡的香氣,暖融融的。傅薇頭昏昏沉沉,在抽屜裏翻出兩粒藥吞了,暈暈乎乎趴在辦公桌上睡:“主子不在爪牙還在。”不遲到早退,不給他留借口,免得祁敘又試圖阻撓她在付其譽那邊的工作。

李萌啧啧兩聲,放任她補覺。

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時,手機突然開始瘋狂震動。傅薇大腦轉不過來,看着屏幕上祁敘的來電呆滞了幾秒,才想起來中午忘記回他短信了,有氣無力地接了起來。

對方精神矍铄,話中帶刺:“傅小姐,我想你在上班時間,應該對上司的短信保持應有的反應速度。”

傅薇側趴在桌上,回想了一會兒,嗓音濃濃的:“什麽短信?”她實在想不起來內容了。

“要四十一,還是六十五?”祁敘難得耐心地向她複述,聲音冒着寒氣,“你感冒了?”

“對。”她的反應能力只能供她回答後一個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傳來淡淡的命令聲:“請不要再給Vivian吃你剩下的食物。”

傅薇沒力氣跟他計較,随口回道:“已經吃了三天了。”沒常識的愚蠢幼稚狂,一只犬科動物,很難從人類處傳染上感冒病菌。

“我決定選四十一,你有沒有意見?”

“沒有。”

神經病。傅薇随手按掉了他的電話。

此時此刻,在另一個城市,一場時裝發布會告一段落,模特正在作最後的集體展示。祁敘看了眼暗下去的屏幕,拽來易白,向臺上随手一指:“告訴你老婆,這件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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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載而歸的主編大人打開門,把鑰匙扔上茶幾,陷進久違的乳白色沙發裏。

攜帶的産品有:

一支萬寶龍筆。易白對鋼筆發燒友祁敘的補償。

一袋狗糧。易白代購。

一個水藍色的禮物盒,淺銀灰的綢帶。易白負責的包裝。

祁敘舉起包裝得精致嚴實的淺藍禮服裙,斜眸看了眼傅薇的房門。裏面有燈光,卻沒有聲響,顯然傅薇正在睡覺。而挂鐘上的時針剛剛指向六點整,她今天早睡得有點反常。

Vivian愉悅地繞着沙發打轉,祁敘看起來心情很好,拿起它的口糧,引着它走到牆角。

與此同時,傅薇的房間裏突然傳出嘈雜的動靜。沒多久,傅薇頂着睡亂了的頭發沖進洗手間,路過祁敘時匆匆瞥了一眼:“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祁敘倒了半袋狗糧,叮叮當當落在白瓷盆裏,Vivian搖着尾巴愉悅地伸出舌頭狼吞虎咽。而它的主人,正在打量剛剛睡醒的傅薇,她的眼眶微紅,有些浮腫,臉色很不好看。

傅薇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沖出了洗手間。

祁敘眉心緊擰:“這麽晚了還出門?”

傅薇邊拎起包邊走出屋子:“我這幾天白天時間不多,已經和付先生說好了,工作日的晚上去他那裏。我快遲到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門。砰地一聲,大門關在了祁敘面前。

Vivian貪婪地舔出舌頭,還沒碰到它的晚飯,突然被一雙大手抱了回去。

電視上放着財經新聞,黑色西裝的男人抱着一只純白色的大狗,一動不動地窩在沙發裏看了四個小時。Vivian不情願地伏在他腿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它的狗糧。它掙紮了兩下,企圖脫離禁锢着它的懷抱,男人寒着臉把它幾次三番拖回了他懷裏,它才安靜下來,低低嗚咽着,發出嗷嗚嗷嗚的輕微聲響。

十點的鐘聲響起,傅薇還沒有回家。祁敘放開Vivian關掉電視,看了眼茶幾下的禮物盒,利落地把它扔進了門外的垃圾桶裏,滿意地回到客廳。沙發上的手機正顯示有一通來電。

接起電話,易白爽朗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我老婆托我問你,衣服如何?”

祁敘皺了皺眉:“什麽衣服?”

“就是你送給Vivian的禮物。”易白耐心地提示他,顯然他還不知道,這個英文名已經被授予了一頭犬類動物。

“哦,扔了。”

易白目瞪口呆:“扔了?!”

愚蠢而幸福的白色大狗正搖着尾巴舔盡白瓷盆裏豐盛的晚餐。祁敘看了眼客廳牆角的Vivian,聲音冷淡:

“我不存放過夜的狗糧。”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愈發覺得自己把祁敘和傅薇的家裏生活寫得像夫妻啊…………_(:з」∠)_

其實他們法律上是兄妹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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