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聖誕病菌
傅薇倒回床上已經是零點,下午補足的睡眠絲毫沒有為她贏得病情的好轉,在出門吹了一趟風之後,她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被感冒病菌堵住了。
顯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免疫系統。
付其譽對她表示歉意,并告知她第二天不用再去赴約,甚至送給她一瓶進口的特效藥,叮囑她不必逞強。
什麽特效藥,對待感冒最好的療程,是充足地睡一覺。
于是她取消了第二天的鬧鐘,慢吞吞地蓋上了被子。隔壁祁敘的房間漆黑一片,安靜無聲,想必早已經睡了。傅薇捶了捶腦袋,好像有什麽事情忘記了,又好像沒有。想着想着,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事實上,心情糟糕的祁先生剛剛醒來,睡眠很淺的他被傅薇進門的動靜吵醒,連隔音效果極好的門牆都阻止不了她笨重的腳步聲,她是在他出差的三天內增重了十斤嗎?
緊接着是浴室持續不間斷的水聲。祁敘煩躁地翻了個身,正對上在黑夜裏清醒無比的Vivian,正靜悄悄地蹲在籠子裏,愉快地朝他吐舌頭。他顯然不能忍受有一只犬類每晚精力充沛地欣賞他的睡姿。暴躁的祁先生蒙上毯子,決定明天一定要把Vivian弄出他的卧室。
而重度傷風的傅薇小姐沒能意識到她帶給祁敘的暴躁,已經安安穩穩地鑽進了她的被褥裏入夢。
不知是否因為生病的關系,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有一個小女孩,穿着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裙,口袋處打了幾個補丁,縫得歪歪扭扭,纖細孱弱的小腿上布滿了傷痕。女孩尖利絕望的哭聲不停地在夢境中回蕩,像是永無止境一般刺激着她的耳膜,一只稚嫩的手不停抹着已經哭幹了的眼淚,白嫩的小手上有幾塊蒼黑色的污跡,一條猩紅猙獰的傷疤橫亘在手背與手腕之間。
入夢的傅薇像是清醒着一般,有意識地想去看清女孩的面貌。她不停地變換着角度,慢慢接近,接近……到快要看清時,女孩突然止住了哭聲,怨毒的雙目狠狠盯着她的方向。
而女孩的臉……變成了傅薇自己。
她猛地被驚醒,重重喘了幾口粗氣,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夢裏坐了起來。頭依舊脹裂般地痛,額上冒了細細密密的虛汗,喉嚨發幹。擡起手腕,那裏有一道淡淡的灰色印記,像白牆上的一塊脫落的石灰,斑駁暗沉。
傅薇長出一口氣,下床穿上拖鞋。
客廳的燈通亮,失眠的祁敘穿着一件單衣,站在飲水機旁喝水,聽到聲響回過身。傅薇的狀況十分糟糕,蓬頭垢面,臉色有種虛脫的蒼白憔悴,幹裂的嘴唇慘白,穿着一條睡皺了的白色睡裙,看起來像一只半年沒吸過人血的女鬼。
祁敘見她出來,向她舉了舉杯:“晚上好,傅小姐。”歡迎加入失眠綜合症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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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薇沒空理睬他幼稚的譏诮,剩下往飲水機的兩步路也懶得走,橫身往沙發上無力地一倒:“我覺得我發燒了。”
挂鐘的指針走向淩晨兩點三十四分。祁敘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水:“體溫計在你左手邊。”
傅薇從茶幾下面拿出藥箱裏的體溫計,簡單消毒後塞進了自己舌下,口齒含糊:“我要喝水。”
感覺自己重新回到奶爸生涯的祁先生望了眼牆上的挂鐘,流暢地接了一杯水,走到沙發邊。紙杯被他擱在茶幾的玻璃臺面上,在他指節分明的五指下左左右右地旋轉。祁敘倚坐在茶幾上,冷着臉打量毫無戰鬥力的傅薇。
傅薇含着體溫計,頭腦昏沉地閉上眼睛。
三分鐘後,他彎腰取出傅薇嘴裏的體溫計,擡手持平,準确地讀出了水銀柱的數值:“三十七度五,恭喜你,傅小姐,這個程度對你來說毫無問題。”
擱下體溫計,祁敘潇灑地轉身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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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傅薇拉開卧室窗簾,指尖蹭過窗戶玻璃,觸到室外的涼意。山清水秀,托祁敘的吉言,她的病好了大半。她捶了捶還有些發沉的腦袋,左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看樣子燒退得差不多了。
她脫下睡裙,換上家居裝。把睡裙挂上衣架時,眉頭突然皺了一皺:她的衣服上,為什麽會有白色的狗毛?
傅薇走到客廳,祁敘已經吃完早飯預備出門,修身的西服讓他看起來清爽挺拔。美中不足的是,眼周有淡淡的青黑。
傅薇看了眼她昨晚躺過的地方,拍了拍沙發背,與他交涉:“你能不能不要抱着狗看電視?”
一向愛幹淨的偏執病患者,居然能忍受這種事。
噢,他的刺猬妹妹恢複了戰鬥力。祁敘擡手瞥了眼他的腕表,漠然看着她:“但願天鵝先生不介意你的遲到。”
傅薇大腦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他給付其譽起了個代號,撇了撇嘴:“鑒于我的重感冒,付先生推遲了今天的工作。”
“那麽,你下午也不用出門了。”他慷慨地準了她的病假,在玄關的鏡子前整了整自己的領帶,命令她,“如果你有力氣移動,可以出去買一只适合犬類居住的木屋。”
傅薇的臉色一青:“你是說讓我冒着感冒加重的危險,打車去十公裏外的寵物店,搬一個狗窩回來?”
祁敘想了一想,迅速作出了安排:“那就等我下班來接你。”
鎖舌重新咬入孔中,傅薇目送祁敘絕塵而去的背影,主卧的門輕輕被撥開,鑽出一只活潑好動的白毛團子。傅薇瞟了眼腳下,飼料盆旁邊的貓糧已經被精準地換成了狗糧,還倒掉了不少——這個嘴硬的男人,要不要這麽口是心非?
傅薇給Vivian喂了早餐,走到盥洗盆邊叼住牙刷,拿出手機,把祁敘的通訊錄名片改成了——虛僞的口是心非星人。
——叮。
剛按下保存鍵,屏幕上顯示了一封新郵件,Queena,Qi Yao。
傅薇放下牙刷打開信箱,戚堯的敘述很簡短,中心思想為:
一、我的電腦終于有了中文輸入法。
二、天上掉下的餡餅多數有毒,付其譽的目的值得懷疑。
三、我在這裏一切皆好,等到春節就回國。
四、請勿诋毀我的男神。
後面附了幾張照片,手機信號遲緩,只刷出一半。連着的一串風景照裏夾了一張戚堯的單人照,幹淨利落的齊耳短發,鬓角被風吹向一邊,笑起來的梨渦很深,熱帶熾烈的陽光打在她健康的淺麥色肌膚上,顯得自信而富有朝氣。
這張照片的注釋是:聖誕快樂。
原來今天是聖誕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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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敘指定的寵物用品店在車程半個小時的市區邊緣,上下兩層,裝潢神似沃爾瑪。傅薇閑在家裏列了個清單,從Vivian的狗糧儲備到口杯到寵物毯到玩具……一應俱全。她系着安全帶,手上舉着一條長長的購物清單,自言自語似的挖苦祁敘:“難以想象,一位病人能夠如此出色地完成保姆工作。”
祁敘利落地轉了一記方向盤,把車駛入車庫,斜睇她一眼:“你認為我需要親自動筆撰寫這種東西?Edelstein Ink會感到恥辱。”
傅薇解開安全帶,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冬天的尴尬之處在于,室內外永遠保持着令人崩潰的溫差。傅薇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出了門,以至于在暖氣充足的寵物用品店裏悶得快要窒息。
祁敘修長而單薄的身影走在前方,絲毫不關心身邊的商品。傅薇推着滿載的推車,又要跟上他的步伐,臉上跑出了兩片熱撲撲的紅暈:“這家的店主是要把寵物用品店開成一個家具城嗎?這裏的規模堪比IKEA。”
祁敘腳步一頓,左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側過身,車鑰匙在右手裏打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龜速小姐,你看上去真像一只移動的Ipad。”深刻地諷刺了她裹上厚羽絨服後的身材比例。
傅薇懶得計較,往身後一指,自顧自地轉身而去:“沒有生活常識的飛速先生,你步行的時候不看指示牌的嗎?大型産品在這邊。”
位置重換,傅薇領先了一段。不一會兒,祁敘再次憑借腿長優勢超過了她,沉默挺拔的黑色背影,看起來無比地耀武揚威。
“……”傅薇心裏像有一只暴走的虎皮貓,用眼神在祁敘的背上抓出了三道血印子。腦殘幼稚自大狂!
在引導員的帶領下,傅薇很快走到了寵物家具區,由小到大各式的木制屋子陳放在圍欄裏。笑容親切的導購小姐禮貌地詢問她:“請問您寵物的體型是?”
沒等到她開口,祁敘搶先指了指傅薇,嚴肅而認真地比劃了一下:“和她差不多。”
傅薇:“……”
祁敘倚在圍欄上,指了指最邊緣的一個木屋:“這個應該可以。”
順着他的手指過去,那是一只巨型犬的狗窩,配套附贈手腕粗的鐵鏈。
導購:“……”
最後在傅薇的指導下,選購了一只中等大小的棕色款。祁敘的代價是,回去的路上傅薇再也沒有理過他,全程像是一只戰鬥警戒狀态的虎皮貓,窩在座椅上默默按着手機。
屏幕上只有簡短的四個字:聖誕快樂。群發給戚堯,以及……付其譽。
傅薇想了想,最終又給戚堯補發了第二條:PS,如果你再把我哥視為你的男神,我們的友誼只能維持到這個聖誕。
她氣鼓鼓地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車窗外忽然飄起了大雪。夜幕降臨得很早,才不過半個小時,天已經黑透,千靈湖邊的冬青樹上挂了雪枝,随時可以成為一棵聖誕樹。黑沉的茫茫天地間,北風夾雜着雪花,肆意飄灑。
睡眼惺忪的傅薇不禁有些看呆,直到手機忽然一震,付其譽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下雪了,周末愉快。
一個在英國居住了十年之久的男人,居然并不在意聖誕。傅薇給他回了個微笑的表情,連帶着臉上也有了笑容。
祁敘看着後視鏡裏傅薇微微揚起的嘴角,不屑地冷笑一聲:“愚蠢的女人,下車。”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見死不救的祁先生,忽然明白了傅薇生存的不容易……
下一章有點坑娘的即視感 要做好心理準備……=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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