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日快樂
淩晨兩點。
工作到深夜的祁敘打開冰箱,明晃晃的冷光清亮,只照出一個孤零零的蛋糕盒,沒有其他食物。她是什麽時候把蘋果拿光了的?祁敘皺了皺眉,微有些煩躁地阖上冰箱門。
手推到底的瞬間,又突然止住了。暗下的冰箱門重新亮起,生冷的氣息撲上他霜寒的眉角。
修長的手指在冰箱燈的照射下有些蒼白,動作輕緩地取出了蛋糕盒,只發出極細微的摩擦聲。小心翼翼的主編大人并沒有發現,身後的黑暗裏有一雙眼睛,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傅薇由漠然地凝視,到不屑地在心裏譏诮,最後竟然撲哧一聲忍俊不禁 。一直陰霾的心情也像是被他打開的冰箱燈,漸漸亮堂了起來。
——“啪”。
客廳的燈突然通亮,身後一片白光籠罩了相隔兩米的兩人。傅薇穿着棉質睡裙,倚在樓梯扶手上,欣然提了提嘴角:“生日快樂,主編大人。”
能看到你原形畢露的時刻,居然美妙得抵得過所有煩惱。
做賊被逮的主編大人托着蛋糕的動作滞了片刻,立馬又流暢自如地走到餐桌旁,聲音低沉自然,“我猜我需要一個人分享這些油脂。”
傅薇踩着絨拖鞋,走在地毯上落地無聲,像一只輕步緩行的兔子慢慢磨蹭到他身邊,無所謂地一笑:“樂意效勞。小職員沒有宵禁的習慣。”
祁敘絲毫不在乎她的冷嘲熱諷,手上已經利落地切下一塊方方正正的蛋糕。
傅薇在一旁.指導:“我要巧克力的那部分,不要切這裏——”
祁敘冷冷瞪她一眼,刀子還是往巧克力的方向移了一寸,又給她切了一大塊。
傅薇捧着滿滿的一碟子奶油巧克力,邊吃邊抱怨:“太多了,又要發胖。”
那一頭,祁敘已切出沒有奶油的光禿禿一塊給自己,擡頭時瞥了一眼傅薇拿盤子的右手:“你的手怎麽了?”
“……小傷,不小心被玻璃紮了一下。”傅薇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祁敘取走她手裏的盤子,自然地展開她的手心查看傷勢,掌心纏繞着的紗布隐隐透出殷紅,高低不平的邊緣顯示出包紮它的人顯然耐心匮乏。祁敘蹙了蹙眉,視線随意往上一擡,正看見她脖子上的一條細痕:“這裏也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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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是刮到的,不怎麽深,我就沒有管它……”
祁敘貼近臉,仔細查看了下那道傷痕邊的紅腫:“建議你不要跳過消毒步驟。”他得出結論,滿意地直起身子,目光還沒來得及移開,卻突然像被什麽東西攫住了。
那道傷痕接近肩膀,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她白皙光潔的皮膚下那副漂亮的鎖骨,甚至能聞到她身體散發出的淡淡馨香。傅薇特意把長發撩到了背後,微微仰頭方便他查看傷勢,這個動作讓她的頸間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她輕聲問:“發炎了嗎?”
……連她說話時聲帶的微微振動都能一覽無遺。
祁敘的眼眸一沉,居然有一絲慌亂:“暫時沒有。”他突兀地轉身,大步走到沙發前繼續看文件,頭也不擡地吩咐她:“剩下的蛋糕你解決。”
傅薇低下頭,看着包裝紙裏大片被切分下來的奶油,愣了一下:“這麽多?”
“你可以選擇禍害你自己,或者垃圾桶。”祁敘手中的鋼筆在紙上劃了兩劃,低沉悅耳的聲音說不出地傲慢,“另外,請把我的冰箱恢複原狀,傅小姐。”
突然就從切蛋糕時的平靜,變得有些不悅。
又哪裏惹到他了?傅薇無奈地吃了兩口蛋糕,看着祁敘凝神審查着一份合同書。那是她替金禮恩帶回來的協議書的後續産物,由某重要貿易協議的簽訂而引發出來的專題合作,金禮恩希望幾家知名刊物一同跟進這個項目,從不同視角進行分析與制作,形成聯合效應。經過他和金禮恩連續幾天的溝通,已經确認敲定這一次的合作方案。
“你還不睡?”傅薇看着他沉默的側影,專注得幾乎心無旁骛——又不是什麽大的項目,要不要這麽着緊?好在她早就習慣了他一分鐘換一個脾氣的喜怒無常。
“為了你能夠肆無忌憚地往家裏搬回亂七八糟的食物,你的監護人正在努力工作。”
“……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早就成年了!”傅薇不滿地抗議。
祁敘側靠在沙發上悄然擡頭,嘴角勾了絲輕蔑的笑。客廳頂燈的暖光下,傅薇白皙纖巧的手托着一盤巧克力奶油,嘴裏含着一個白色的勺子,嘴唇輕輕撅起,多了幾分平日裏沒有的俏皮。她喜歡棉質的衣服,毛茸茸的睡裙被淡橙的光熏出柔和的色澤,看起來像是沐浴在春日暖陽下,身邊是一個無風的晴天。
她從一開始那個安靜少話,甚至有些局促拘謹的女孩子,成長成了如今的這只軟刺的小刺猬,伶牙俐齒,卻總是柔和溫暖。
從傅薇被收養的那一天起,八年了,這是他第一次認真觀察她。
忽然之間他發現,她好像充斥着他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只要他擡頭,總是能看到不遠處的她。
祁敘回過神,才發現手中的紙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字,原本鋒芒畢露的筆跡在這幾個字的地方竟然漸漸變得柔和:傅薇。
一個平淡無奇,卻熟稔萬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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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是小年夜。
付其譽致電道過歉,傅薇公事化地應和幾句,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沒有關系,請他不必在意。淡然得幾乎疏遠的态度讓付其譽有些無奈,只能自嘲地笑笑,他還以為他們倆已經算是朋友,沒有想到她仍是公事公辦的态度。
她甚至都沒有問他突然失常的理由,只在挂電話前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不相幹的話:“……你床頭擺的那些照片,是你已經過世的母親?”
“……是。”他被問得有些猝不及防,語氣有些疑惑,“準确地說,是我的繼母。你認識?”
在他對家庭背景的簡單敘述裏,只提到過他母親是個古典芭蕾舞者,熱愛自己的事業,甚至鼓勵自己的兒子學習芭蕾。她只負責記錄他的家庭因素中與他的職業生涯有關的那一部分,對太隐私的東西了解不多。
她一直以為他有一個完整且體面的家庭。
傅薇默了默,又好像對這個答案不怎麽驚訝:“不認識。只是覺得很少有人在卧室裏擺那麽多與長輩的合影,你和你的繼母……感情很好。”
“我的繼母對我影響很大。”電話裏的聲音輕聲笑了笑,“也許這可以作為我們下一次的談話內容,在年後。”
“……再說吧。”傅薇的聲音聽起來很猶豫,“我最近有一些私事要忙,得暫時中止一下我們的工作進度了。”
付其譽明顯有一瞬地停頓:“沒關系,春節假期很長,希望到時你會有時間。”
她不好再拒絕,輕聲回了句:“……好。”
其實根本沒有什麽私事要忙。
傅薇站在流理臺前,餃子餡已經準備好,連面粉都已經和勻揉好,她正糾結着該先擀面還是先剁餡。手機鈴聲把她從深重的選擇恐懼症中拯救了出來,李萌的聲音透着股歡快的氛圍:“小年夜快樂!”
“……快樂。”李萌是辦公室裏與她相處得最好的一個同事,加上人年輕又有活力,逢年過節就愛打電話送一圈祝福。傅薇淡淡笑着寒暄幾句:“你在做什麽呢?”
“在看主編的節目啊!就是旁邊的金禮恩有點礙眼,不過有她的鏡頭無視掉就好啦!!”李萌的聲音很是激動。
節目?傅薇想了想,祁敘最近似乎确實接了個電視臺的財經節目邀約,當常駐嘉賓需要每周飛去鄰市錄一次節目。原本困惑了半天他為什麽會接這麽個無聊的邀約,聽李萌這麽一說,興許是為了金禮恩吧。他們最近的往來一直很頻繁。
她想象了下金禮恩成為她嫂子的畫面,覺得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家裏恐怕每天都像在開投标會,太精彩了。
傅薇用沒沾着面粉的手指捏住手機,走進客廳開了電視:“哪個臺啊?”
李萌嘻嘻一笑:“財經一套!主編不訓人的樣子帥爆了!!”
“……”傅薇無語。她是被祁敘訓多了吧……
節目已到尾聲,傅薇換過去的時候主持人正用标準的播音腔說“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感謝兩位嘉賓。”鏡頭快速地一切,金禮恩大方優雅的笑容和祁敘只微微點了點頭的嚴肅表情形成鮮明對比,兩個名字擺在一起卻有種奇妙的和諧感。
傅薇想起來,她的養母與金禮恩的母親私交不淺,生前經常請她們一家吃飯,金禮恩也時常出現,兩家家長也頗有撮合祁敘和金禮恩的意思。只是祁天佑夫婦過世得太早,祁敘的态度又一直冷淡,之後的往來就愈發稀少。難怪她對她印象不深。
最近這是……青梅竹馬的舊火重燃?
李萌的電話裏遺憾道:“啊,這麽快就結束了。你有沒有看到啊?”公司裏的人并不知道傅薇和祁敘的關系,難怪李萌這麽肆無忌憚地拉着她一起花癡。
傅薇的一聲“看到了”還在喉嚨裏,門突然從外面被打開。祁敘開門進來,只看到電視櫃前站着個滿手面粉的傅薇,頭發随意挽了個家居的發型,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白襯衣,因為太長直接當裙子穿在身上。
他板起臉皺眉:“你穿着我的衣服做什麽?”
電話裏的李萌突然沉默,支支吾吾:“……這個聲音是,主編?”
作者有話要說:
欸欸欸辦公室緋聞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