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必懷疑
手腕上傳來的溫熱細細密密一路攀上心髒,在每一根血管深處如細長的麥刺,紮得刺痛又酥/癢。傅薇像是被什麽定住了似的,眼睛都忘了眨。
自然得像是漫長時光的河流,終于流經了此處。他說,“不是‘我的伴侶’這個身份需要你。而是,我需要你。”
祁敘清淡卻鋒利的眉眼又貼近了一分,像是要把兩個人的呼吸融為一體,“我有解釋清楚嗎,”
傅薇終于從急促的呼吸裏清醒,猛地抽回手站起來,無意識地退後幾步遠離餐桌。幾個字從喉嚨深處擠出來,木然地假意微笑,“你不覺得……我們,不适合麽?”
——叮咚。
兩人同時回過頭去,門鈴沉寂了片刻,再次響起——叮咚。
傅薇笑容僵在嘴角,窘迫地轉頭瞥了他一眼,踩着細碎的步子去開門。
門外金禮恩穿着簡潔大方的白色套裝,鮮潤的唇色和一絲不茍的妝容透出女強人的幹練,短暫的驚愕後向她得體地一笑:“傅小姐?是我接到的信息有誤嗎,我弟弟說他在這裏。”
“沒……金岳他在裏面。”傅薇輕柔地展露一個禮貌的笑容。
金岳也聽到了門鈴聲,正從主卧裏走出來。周舫媛的用藥劑量小,藥效很快就過去,只是第一次服用,身體有些敏感,剛剛的反應才會那麽大。此時在他的看護和制服下已經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那個樣子,也沒法談解除婚約的事情,況且此刻有了金禮恩和周浴森的事情墊了底,他們的談判也不需要多嚴肅地進行,不會遭遇多大的阻礙,只要雙方都有解除的态度、立場一致就好。
如此看來,金岳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真是無比冤枉,在金禮恩面前耷拉着耳朵,像一只遇到了主人的惡犬:“姐。”
金禮恩看起來沒什麽脾氣,看到他也只是眼睑垂了一垂,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跟我回去吧。”
金岳老老實實地跟在她身後,看起來十分聽話乖順。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傅薇心想着。
金禮恩卻沒退出門後直接走,而是淡笑着路過傅薇的身旁,徑直走向餐廳的方向。祁敘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客廳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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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皮革的手包被她兩手握在腰前,笑得落落大方:“這回多謝你了,祁敘。”
祁敘淡淡擡起眼:“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不是“沒關系”“沒事”,也不是“不是什麽麻煩的事”,而是……不重要。這人說話用不用的着這麽直接?
身姿高挑的男人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因為直接從工作場合出來,身上依舊穿的是工作時的裝束,亘古不變的白襯衣遭遇方才的混亂後依舊挺括整潔,臉色看起來有些臭,薄唇輕抿,略有不滿。
恁憑脾氣再好的雄性生物,在被拒絕之後的心情也不會很好吧?
但金禮恩只是對他比平常更加傲慢一分的态度詫異了片刻,想起他之前對她說過的話,淡然地低頭一笑,表情依舊禮貌得體,張弛有度:“不論如何,我很感謝你能及時通知我。”她像是不經意地瞥了眼旁邊表情泰然自若眸子卻反常地沉寂的傅薇,用一種進退自如的期待目光微微仰頭看着祁敘,“就沒什麽話要跟我說?”
“沒有。”祁敘把臉偏向一邊。
金禮恩抿唇輕笑:“真是絕情,沒有什麽祝福的話麽?十幾年的交情呢,我都快結婚了。”
祁敘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開口:“祝你不會犯你弟弟的錯誤。”
雖然早就知道不會有什麽溫情感人的話從這人的嘴裏說出來,可還是沒有料到,連一句新婚快樂都沒有。金禮恩自嘲地一笑,她的矜持和驕傲讓她臉上的笑意看起來似乎愈發流光璀璨,半分沒有虛假,像是一種暗中的對壘:“也祝你沒有進行一項錯誤的選擇。”
她走向門口的金岳,轉身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了看神色無異的傅薇,意味不明地一笑。出門前,她帶着門把,從容地告別:“我弟弟我帶走了,他給你們惹的麻煩還請多見諒。嗯……”她的目光在祁敘的臉上游移了會兒,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際處,“你這邊受傷了?看樣子還沒有處理好。”
“沒什麽大礙。”語調平直。
傅薇明明白白地注意到,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瞅了瞅她的方向。
“那就好。”金禮恩側身帶上門,潇灑地一笑,“再見。”
“新婚快樂。”低沉的男聲。
金禮恩關門的動作一頓,輕聲道:“謝謝。”
傅薇三兩步跟上去,拿起外套走到門口:“我送一送你們。”
金禮恩沒有拒絕,默然出了門,卻到電梯口時就停下了腳步:“就到這裏吧。記得替我向周小姐道個歉。”
傅薇也沒有再堅持,嗯了一聲,點頭道:“我會把話帶給她的。那……慢走。”
沒有多餘的客套,金禮恩帶着金岳走進電梯,向她揮了揮手。銀色的電梯門像兩片鋒利的刀刃,漸漸合攏。裏外兩個世界就此隔離。
直到電梯門合上,金禮恩的笑容才攏盡。
金岳盤着手,皺眉看着這個穿了高跟鞋還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姐姐,踟蹰着開口:“你幹嘛那麽客氣……你不是一直喜歡,咳。”
金禮恩沒有生氣,語氣和順得像在教育一個愛十萬個為什麽的幼稚園小朋友:“你姐姐是快要訂婚的人了。”
“我還沒說這個呢!”金岳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莫名的過于激動,半是忿忿半是打抱不平地說,“你幹嘛突然之間答應周浴森那個家夥?周舫媛也就是讨厭了點,娶回去倒沒什麽。反正只要是女人,都沒什麽區別。”
金禮恩又好氣又好笑地看着這個張牙舞爪的弟弟:“既然沒有區別,為什麽還要娶女人?”
“難道我還真娶男人回來?!爸不會打死我?”他也倒是想啊。但是比起被逐出家門從此斷了經濟來源,“真愛”什麽的都是浮雲吧?
金禮恩笑了一聲,正巧電梯到了底層。她沒有發話,徑直邁了出去。
連這個纨绔弟弟都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而對她來說,最佳情況是嫁一個對事業和家族同時有幫助的丈夫。周浴森既能滿足這個要求,又對她不差,而且還能順帶解決這個不争氣的弟弟和周家小姐這一對怨偶。一箭三雕,這個人選她很滿意。
高跟鞋的鞋跟踏在底樓大廳的大理石地面上,觸地有聲。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僅選得絕對正确,而且選得很潇灑,很好看。結果和場面都沒有輸給誰。可為什麽,她卻覺得自己輸了呢?
為什麽你就可以冒着選錯的風險,甘願場面狼狽顆粒無收,也敢抛棄既得利益呢,祁敘。
出了大樓,金禮恩笑容優雅地轉過身,替金岳理了理歪斜的領口:“好啦,有什麽好不滿意的?”她側過頭,滿意地把那領口捋直,在他肩上拍了一拍,“這樣不是很陽光帥氣?改天跟周家說一說,你就又是自由身了。”
她佯裝嚴肅地斂了斂笑意:“不過那種酒吧以後不要去了。被抓住把柄不止是你一個人難受,全家都會跟着你遭罪的。最近風聲緊,外頭敏感,爸也就敏感,小心他打斷你的腿。聽不聽姐姐的話?”
“……聽。”金岳努着嘴,像個沒長大的大男孩。
而相隔不過數層的樓上,傅薇剛剛回到客廳,迎面就看見了靠在電視櫃上,一臉審訊表情的祁敘。她還沒帶上門,對方已經凜凜開口問:“是哪裏不适合?”
傅薇被剛剛金禮恩游刃有餘的笑容攪得心裏一團糟,低頭像是故意逃避着什麽一樣,悄然從他身邊路過。
她不準備回答他的問題。
祁敘搭上她的手腕,仍舊是方才被他緊握的地方,這一回卻知道了力度輕重。他的聲音發沉:“我不會接受因為這種理由的拒絕。如果你排斥我,我希望親耳聽到你說你對我沒有絲毫的感覺。”
“那樣你就會放棄?”
“可能會。”
傅薇抵住下唇,幾乎要從喉嚨裏扯出那句句子,卻久久沒有聲音。
大腦早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到底要什麽?現在到底應該要什麽?對他又是什麽樣的感情?又該期待什麽?
所有問句都湧上來,翻滾起伏,在她心底掀起狂風駭浪。
她已經不能懂得自己的所求,也看不清如今的情勢,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只知道,現在做出的任何答複,都不過是輕率。可是他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明白,讓她一點回避的借口都找不到,只能直面他的問題。
也許是剛近黃昏時的陽光太淡太暖,也許是說出那句“可能會”的嗓音太過熟悉溫熱,她沒有辦法做到不坦誠,也沒有力氣在他逼視的目光下編造出一個不坦誠的借口。
她像是繳械認輸似的,懊惱地埋了埋頭,被他捉着的手腕松了力氣,垂在他掌心:“我真的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喜歡你……”
所以,關于感覺的答案,是——有?
她似乎還想為自己的言辭辯解:“而且也不明白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手心一下被握住。幹淨的笑容只有一個微小的幅度,卻仿佛收集了一整個落日時分的暖意:“下次懷疑自己的時候,記得不要懷疑我。”
“我……”
“不做晚飯麽?有點餓。”他索性在櫃子上落座,雙腿交疊一晃一晃的,像個坐在窗臺的小朋友。
“……”傅薇真的有點哭笑不得。他究竟要怎樣才甘心?
他像是個無聊的小孩子,專心致志地掰弄着她的手指玩,一會兒把兩根手指并到一起,一會兒用五指把她的指隙都分開:“只要你的态度不是‘拒絕’而是‘考慮一下’,我都很有耐心陪你考慮。”
如果等的人真的是獨一無二的那個,那麽稍候一下又何妨。
傅薇哭笑不得了許久,手心被他撓得癢癢的,好像是多有趣的玩具一般撥弄得津津有味。這個幼稚的偏執狂……她不易察覺地挑了挑唇角,斂着淺淺笑意抽回手,目光落在他臉頰的傷口上:“真的不用先處理下麽?還是準備給我安個害你破相的罪名,讓我對你負責任?”
作者有話要說:
考完最後一科,終于放假了!~(≧▽≦)/~!吃去胡吃海塞了一頓,啦啦啦心情也好了起來~
感謝留言安慰談談的衆菇涼們QAQ,好感動,也冒出來好多一直霸王談談不冒泡的親。Anyway,感受到了滿滿的正能量╭(╯3╰)╮愛你們!這兩天一定在出去瘋玩的同時努力碼稿子,寒假加更走起~(≧▽≦)/~!(酷愛來點贊!)
以及辛辛苦苦每章補分的港鹿妹紙,熊抱一記╭(╯3╰)╮ 淚汪汪,感到了森森的溫暖=v=,留評的妹紙我都有記得哦=w=
新的一年有你們太美好啦=v=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