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關于願望

“繼續剛剛的話題,說你的打算。”祁敘挂下電話,看向對面的金禮恩。

被一通電話打斷了敘述的金禮恩頓了一頓,擡起眼,祁敘眉目凜然,像一個傾聽受害人案情的年輕律師,半倚着看着她。

“我沒有打算。”金禮恩囫囵着将尾音含在喉嚨裏,聽上去有些凄迷,“這一次,我真的一點打算都沒有了。怎麽辦呢,自以為是個明理的人,這麽多年下來,真正遇到有關自己的事情,居然就沒有了方向。”

沉沉暗暗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要穿透皮膚看到她的內裏:“不可能,也不現實。”祁敘淡聲說,“你現在只是在逃避。或者說,你以為你的猶疑不定能給你帶來未在計劃中的驚喜。”

他向後靠上椅背:“我很驚奇。究竟是什麽,能讓我認識的金禮恩小姐變得相信奇跡和命運?事實上,大多數未作打算的事物,最終都不會有積極的回饋。所以,我認為你應該重新拾取對自己判斷力的信心。”

金禮恩眸光一黯:“如果我說,是因為你呢?那個我相信的奇跡和命運,是你。”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像是做了一個更易山河的決定,長長的如釋重負後,是重新被吊起的心。

她一直都很有信心。

二十多年以來,她是唯一可以聽到他的真實想法的異性朋友。她了解他的價值判斷、熟悉他的人際圈、甚至明白他的喜惡。一直以來,她自诩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那種并肩作戰久了之後自然産生的默契,是任何人都不能輕易替代的。

所以,她一直很有信心。即使什麽話都不說,都能感覺到自己在離他很近的地方。

如果根本沒有人比她更靠近這個男人,她有什麽好恐懼的呢?

可是現在,當她終于覺得到了時間,她開始走向他的時候,他卻告訴她,此路不通。

這不可能。

“不是奇跡和命運,是沒有根據的想象。”祁敘的沉默很短暫,似乎絲毫沒有因為她如此直接的告白而有震驚和松動。

“你怎麽能這樣說?”金禮恩鎖緊了清麗的眉。

“很簡單。”依然是平鋪直敘的語氣,“人總是會有一個預設的保留目标,一個屢試不爽的安慰品。當真正追求的事物太過遙遠,或者遭受磨難的時候,這個保留目标會起作用。告訴你,你還有一個唾手可得的Plan B。像是催眠産生的泡沫墊,保證你在墜落的時候不會摔破崩潰線。長此以往,你會越來越相信這個Plan B的可能性,并且它在你的心目中會越來越完美,畢竟這有益于它催眠力的提升。”

他的聲音波瀾不驚:“但是,當你用現實的目光去審視它,只會發現可行性上不能規避的漏洞,充斥着這個美好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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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敘。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不尊重我?”金禮恩面有愠色。

“我以為我解釋清楚了。”

“不是解釋清楚與否的問題。”金禮恩猛地搖了搖頭。她設想過他的直接和不留情面。但在這個場合下,這種理性分析幾乎算得上無禮,“我沒有你想象中這麽愛幻想。”

“這不是幻想,是人的基本需要。”祁敘坐起身,靠近了她一些,是心理上的傾略性姿勢,“否則,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們真的需要開始一段伴侶關系,從早晨六點鐘到淩晨,你能設想得出任何一個環節嗎?”

“……”

靜默之下,祁敘重新靠向椅背,雙手環臂,臉色不悅地作出總結:“很不幸,我并不是很樂意當一個金玉其外的Plan B。”

然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夜色撲朔,把兩個人的表情都吞沒在斑駁的光影裏。

“可是……”

“沒有可是。”祁敘輕抿薄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曾經的選擇負責。既然你選擇了承擔起本不屬于你的責任,并且為之堅持了這麽久,現在就已經沒有其他的出口。

“放棄工作,全身心投入你将要開始的家庭生活,扮演一個傳統女性角色,你可以在這個角色裏盡情發揮你最近重拾的猶疑不定。或者繼續你從前的生活模式,當一個理性的專業工作者,相信你優秀的協調能力能幫助你處理好你現在所面臨的一切。”

他停下來,沉眸看着一直默然不語的金禮恩。

今夜說的話恐怕比他這幾天加起來說的話都要長。

如果易白在場,此刻約莫會打個哈哈,無趣地表示“這就是這個家夥對朋友負責的方式”。但金禮恩不然。在她面前,祁敘通常以一個雷厲風行的決策者形象出現,她們的來往話題大多局限在專業問題上。

他鋒利果決,卻很少願意涉及其他任何人的想法。像是有一層天然的屏障,籠罩在他周圍,是一個自給自足閑人勿擾的生命體。

金禮恩輕輕阖上眼,隐忍地低了一下頭,才重新擡頭,笑着問:“所以,還是朋友嗎?”

有些事她能明白,卻不能承認。長久以來的驕傲讓她選擇避其鋒芒。

出乎她的意料,祁敘站起身,目光停在表盤上,擡眸看她一眼:“幫我一個忙,就還是。”

※※※

酒店房間內。

獨自等候許久的傅薇輾轉反側了一會兒,窗外夜明如水,城市的交通在入夜不久的此刻來來往往,絲毫沒有平息的意思,更加讓人沒有睡意。終于,她在無聊之餘重新登了登QQ。動作機械地輸入密碼,登陸。沒有想到,還真的有一條留言。

李萌:剛剛忘記對你說了,之前我見到宋子缺的時候,他好像有什麽事情想要告訴你,向我征求了下意見。我又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回事,只好讓他自己來聯系你了,你有收到他的消息嗎?

紅色的阿貍頭像已經變灰,發送的時間隔了二十分鐘,李萌應該已經不在電腦前。

沒有辦法詢問的傅薇略有懊惱,想了想要不要打電話過去問,又覺得憑借這條信息,不管是聯系哪個人都有些唐突。

拎起客房的座機躊躇了半天,她突然撥下了另一個號碼。

※※※

S市。

周舫媛習慣了公寓裏有傅薇同吃同住,一下子傅薇去出差,她一個人獨守空空蕩蕩的整間屋子,忽然有些不能适應。

尤其,今天還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她的生日。

往年裏,有家裏人給她舉辦盛大的生日Party,即便那種酒會冗長又無聊,大多是爸爸借着她生日的噱頭和生意夥伴保持聯絡,她這個主角反而沒有什麽實質性作用。但,總算熱熱鬧鬧的,她的名字會出現在每個來往賓客的口中。

她是主角。

而現在,她獨自一人抱着在樓下禮品店櫥窗裏發現的毛絨玩具熊,窩在主卧的雙人床裏發呆。一室通明,所有的燈都打開着,包括走廊的廊燈、客廳的吊燈、和廚房的照明燈。

所有的燈光都綻放着,卻只能輕若無物地穿透塵埃,冰冷無溫。

家裏的座機就是此刻響起來的,傅薇的聲音仿佛摻了輕柔的風聲,飄飄渺渺的:“生日快樂,周小姐。”

周舫媛舉着聽筒,登時一愣,冷冷淡淡:“你知道我的生日?”

“嗯。”傅薇微笑的時候連聲音都會變得柔軟溫和,“和付其譽聊天的時候,聊得久了沒有話題,就會知道些邊角料。對了……他的手術是明天嗎?”

她的生日,居然是邊角料!周舫媛意欲諷刺的話剛到嘴邊,就被傅薇的下一句話給撫平了回去,硬梆梆地回答:“是。你不是還在出差嗎?不能去醫院了吧。”

“只不過是個短差,C市離這裏很近的。這裏的事情已經了結了,我明天就會回來。”傅薇的聲音依舊軟軟當當的,“回來給你補一碗長壽面吧?”

“誰要吃!”周舫媛氣哼哼地喊了聲。這個女人是對所有人都習慣這麽溫柔的嗎?她們兩個才當了多久的室友,這種時候居然還在用這種辦法安撫她,讓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需要被哄的小孩子。

這時,放在床頭的手機一亮,奇怪地震了兩下,突然同時進來了兩條短信。周舫媛拿起手機皺了皺眉,匆匆忙忙地跟傅薇說再見:“好了,我還有事。你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可以挂了,明天回來的時候打我電話。”

“好。”

傅薇剛挂下電話,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唔,所以你的生日補償是日常派送的嗎?不是我的特權?”

她被吓了一跳,嗔怒地回過身去,祁敘颀長的身姿半倚在門框上,神色略有不悅。目光下移,他的手裏還提着兩個袋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以為放假回了家就可以心無旁骛地碼字了……其實都是太天真啊T T

走親訪友就不提了,在家什麽都要被媽媽管T T。經常被差去做事……而且家裏人經常在我電腦前晃一下……_(:з」∠)_感覺碼字環境異常艱難T T 最近更新時間不太穩定,我錯了,淚目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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