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沒有開燈的走廊上,傅薇穿着棉質的拖鞋,輕聲阖上房門,面向祁敘的房間,慢慢走了過去。

傅薇一點一點挪近門口,擡起手腕,卻遲遲沒有敲下門。

猶豫許久,傅薇咬了咬下唇,拿出一直揣在手心的手機重新點進短信界面,很快地打下一句“睡了嗎?”,手指卻遲疑了很久才終于按下去。

“正在發送”銀白色的圈在屏幕上轉了幾秒,終于變成了“已發送”。

她低頭看着手機,緊緊面向着祁敘的房門等着他的回音。因為沒有開走廊的燈,所以周遭一片黑暗,只有屏幕的銀光打在她的臉上,照亮柔和的輪廓。

忽然,身後的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不緊不慢的步調,很輕的步伐。傅薇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直到那腳步聲在她身後慢慢接近才反應過來。

祁敘把手機放回口袋裏,停下來垂眸看了看他房間門口靜靜站着的傅薇。其實他一直都在樓下沒有上樓,沉默地坐在客廳裏,什麽事都沒有做,連房間都沒有回。忽然接到她的短信,像是冥冥之中有預感,來這裏看一看。

果然,她在這裏。

而與此同時,傅薇像是終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緩緩地擡起了頭。

下一刻,傅薇轉身的動作做到一半,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轉了回去,被迫重新面朝着緊閉的門。她掙紮的力氣不大,上身俯下一個微笑的角度想要脫離攬在她腰前的那只手臂,卻被緊緊地箍住不能動彈。

祁敘緊貼着她的後背,讓她沒有轉身的空間,另一只空閑的手輕輕一擰就擰開了門把手,順着自己進門時前進的推力把傅薇半引半抱地一起關進了房門裏。

房間裏也是漆黑一片,只是沒有拉起來的窗簾透進來一捧清亮皎潔的月光,今夜十四,近乎月圓。小小的一片殘缺的邊緣朦胧,像是被黑紗似的雲霧半遮着,好像只消一陣清風,就會吹拂出一輪完整的圓月。

傅薇面朝着這輪月亮擡頭,還沒适應光線,門在她的身後被關上,她也立刻被掉了個方向。暈頭轉向地轉了個圈面對着祁敘,幾乎迎面撞上他的胸膛,又在祁敘的引導下換了個方位,向後重重地靠上房門。

這一系列變故突如其來,發生的時間不過幾十秒。夏夜衣料清薄,傅薇身上的這間絲綢材質的睡裙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下泛着柔和的白,吊帶的設計讓肩頭j□j的皮膚直接被按上冷硬的門。溫和的體溫驟然貼上沾了夜涼的純木材質,頓時沁上來一股冰涼冰涼。

傅薇在這突然的變化下神情一斂,才抿着唇擡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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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線裏,只看得到祁敘近在咫尺的臉,那樣壓抑的表情,幽暗的眼眸裏倒映着邈遠的淡淡清光,沉在如同冬夜的湖面一般漆黑冷寂的瞳仁裏,泛着幽幽的寒光。

那麽寒冷,卻又像是深流的水底,湧動着那樣隐忍的沉浪,在他眼底深處起伏洶湧,如同黑夜裏吞并萬家燈火的猛獸。

而他的目光,正在吞并她。

傅薇翕動了下唇,不知是被涼意浸得身體僵硬,還是被他這樣的目光懾住了,嗓子在這一刻突然失聲,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緩了許久,她才保持着被禁锢在祁敘和門之間的罅隙裏的姿勢,微微向自己的右肩側了側頭,沒有打理的長發一并垂下來散開,看上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你怎麽了?”

祁敘一手按在她肩側,一手輕松地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按亮了給她看:“如果我沒有看錯,是你在找我。”

這句怎麽了,是我要問你吧?

傅薇之前也只是一時沖動,失眠的躁動總是讓人格外焦躁不安,她由着心緒跳下床來找他,到門口就有些膽怯了。發那條短信,竟也隐隐希望不要有回音,這樣她也算是努力過,也許才能安心睡得着。

可是,眼前的人根本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她故作鎮定地仰了仰頭,筆尖幾乎要夠到祁敘俯下來的下巴,甚至能從兩個人的體膚之間感受到自己略顯淩亂的呼吸:“白天的事……我想跟你聊一聊。”

雖然語氣依舊冷靜平和,但還是亂了陣腳。她能感覺得到,自己愈發加速的心跳,在這樣寂靜的夜裏,面對着他毫無表情的臉。

他總是能找到絕佳的方式,讓人未戰先敗。

祁敘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傅薇拼命掩飾着的沮喪和挫敗感,輕輕地笑了聲。那樣淡的一聲輕笑,不知道在嘲諷她還是嘲諷自己。他微微側了側臉,又慢慢地移回來緊盯住她的眼睛:“有必要麽?我的立場恰巧和你的相反,并且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哪方會産生改變立場的可能。對于一個已經破裂的談判命題,再聊下去有什麽價值麽?”

傅薇的眉間緊緊繃着,死死地盯着他看上去嘲諷意味十足的臉:“那你想怎麽樣?不想聊的話,就一直不要跟我說話嗎?還是你覺得我們之間的所有話題,都沒有聊的必要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的眼底就湧起了淩厲的怒意。那種一直潛藏在深流水底的暗濤在此刻完全湧上了水面,在肉眼可及的地方翻覆着,磅礴的冷冽在洶湧之中完全褪去了它的冰寒,剝落下克制着的清冷,成為純粹的怒氣,如同一團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在深眸裏,勢不可擋。

傅薇凝視着他眼看着就要爆發的表情,忽然嗤笑了一聲:“你現在這樣是什麽意思。反正你連一點化解的空間都不肯給,那麽就只能結束?分手、決裂、然後我搬出這裏、公司也不會再見到我,徹徹底底、幹幹淨淨的,你也可以不需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了。”

那種如火焰般強盛的戾氣終于破體而出,祁敘的聲音低沉得可怕:“你想要結束?”

那種她形容的生活,那種好像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不會再出現彼此、互相不再有任何瓜葛的生活,在她說出來的時候居然那麽輕巧。

是,在“問題解決機制”的範疇裏,如果兩個人都沒有退步的可能,那麽結束就只能是唯一的結果。

他也确實沒有想要退步的準備。

可那只是他在怒火攻心的時候的頑執。平時的他即便在再如何激烈的情緒下都會保持一個冷靜的頭腦,能看到“解決問題”的每一個通道,即便再怎麽生氣,也不會抗拒往最佳方案上邁進的步伐。

可這一次,他居然完全不想去考慮下一步該怎麽辦,只是把自己扔進了那團像要焚滅他的怒火裏,不去想“解決問題”的唯一可能,哪怕知道她所說的“溝通”是唯一的辦法,也本能地不想耐下性子去接納。

現在,居然是傅薇比他更加冷靜。

他能夠感覺到,說出“你想要結束?”那樣的句子的自己,已經是潛意識裏面的那團怒火在控制他。這樣沒有轉圜的餘地,已然失去了他平素一直很好的自控。

傅薇聽到他沉黯的嗓音,也是一怔。她往他的眼底搜尋着他的理智和認真,聲音涼得像是另一個人在代替她回答:“我不想。一點都不想。”即便聽出了你的不留餘地,還是這樣認真地告訴你。

我不想結束。

如果不是這樣,就根本沒有必要糾結,沒有必要因為你的不理解而輾轉難眠,沒有必要明知自己說不出什麽巧妙的勸導話語也要見到你。

如果不是不想結束,這些煩惱都可以依靠那個最方便快捷的“結束”選項來清除。可是,這個選項卻不在我能想得到的範圍。

熬人的沉默,像在斷層的空間裏漂浮的塵埃,在茫茫宇宙裏面對着無盡的黑暗和飄渺的星光,連自己前進的方向都不能決定,只能漂浮在這層狹窄的空間裏,等待一絲光亮。

情緒已經不受自己控制。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從她臉上滑落,沒有蓄滿淚水的過程,只有這樣,突如其來的滑落,在月光的映照上泛出淡淡的水澤。

眼淚的主人仿佛不是她。傅薇自己都被臉上忽然的淚水吓了一跳。

她能夠感受到的,是已經不再重要的失望,和已經落空的、如今已經如塵埃般消失不見的怒意,只能感覺到一種悵然若失的無助。這種無助撐滿了她的整個身體,溶解在血液裏,在血管裏無止境地湧動,全都變成此刻靜靜流淚的無助。

情緒已經不受自己控制。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從她臉上滑落,沒有蓄滿淚水的過程,只有這樣,突如其來的滑落,在月光的映照上泛出淡淡的水澤。

眼淚的主人仿佛不是她。傅薇自己都被臉上忽然的淚水吓了一跳。

她能夠感受到的,是已經不再重要的失望,和已經落空的、如今已經如塵埃般消失不見的怒意,只能感覺到一種悵然若失的無助。這種無助撐滿了她的整個身體,溶解在血液裏,在血管裏無止境地湧動,全都變成此刻靜靜流淚的無助。

而下一刻,臉上的濕痕帶來的微疼和僵冷被祁敘溫熱的吐息給掩蓋,未等她反應過來,他染着深夜濃濃涼意的唇已經覆上了她的臉頰,熨帖着她的淚痕,将她的傷心、恐懼和委屈都封在了他的唇間,把那些刺痛了彼此的鹹澀一一啜飲。

傅薇在這樣細密又溫熱的觸感下顫了一顫,暴露在涼夜中的肩膀輕輕發抖,本能地想要移開臉躲避他的攻勢。

“不要動。”他像是用一種極為原始的方式宣示着主權,從細細密密的舔吻,漸漸變得不再溫柔,慢慢從她的臉頰滑去耳際,慢慢往下,在她微涼的皮膚上熨下他滾燙的氣息,連動作都漸漸變得粗魯,像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在她頸上留下一個個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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