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方才那一瞬的委屈慢慢平息,皮膚上的熱息也漸漸離開,給了傅薇一絲冷靜的空間。眼底迷蒙的水光悄聲無息地被斂入眼眶裏,在她擡頭的瞬間悄然流轉。

身前的人早已經停下了動作,喑然看着她,眼底的黑色沒有了燎原的火光,變得寡淡又幽黯,如茫茫極夜。

安靜了一會兒,祁敘忽然開口,淡淡一聲,說完便轉身:“想做什麽就做吧,我沒有意見。”他放開她,往屋裏走去。

等傅薇從呆滞中回過神,祁敘已經走到了窗臺邊,只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面朝着這個星光微渺的夜晚,看起來孤冷又蕭索。

那裏有一張很久以前她幫他選購的沙發,純白的面料上鋪了張灰色的毯子。祁敘像他平時每日習慣的那樣,面對着玻璃窗坐下,開始翻看他當做睡前讀物的雜志。好像只是風平浪靜的一天,身邊也沒有她的存在。

他的妥協太過突然,傅薇在門口僵站了一會兒,在空寂的房間裏小心地發聲:“你怎麽了?”

銅版紙翻過一頁,沒有分毫拖泥帶水的清脆聲音。祁敘背對着她,看不到表情,只能聽見他清清淡淡的聲音:“撤消了我的反對意見。”

“我知道……我問的是,為什麽?”這樣子毫無征兆的同意,才讓她心裏更加沒有底。

“我哪裏知道?”祁敘合上書頁,居然笑了一聲,“所有理由都指向相反的決定,現在的決議只不過是我想要盡快結束這件事。顯然它不具有讓我花費一個晚上處理的價值。”

傅薇三兩步走過去,不解地蹙了蹙眉:“那你之前還……”還這麽劍拔弩張,這麽頑固不化。

真是自相矛盾的人。

祁敘側着轉過身,唇畔輕輕勾了勾,像一絲讪笑:“所以在你有限的認知裏,你對于我的定義是‘必須在第一時間妥協’?”

“哪有……怎麽可能。”事實上,恰恰相反。她的認知是——“永遠冥頑不靈”。

要是像他說的這樣認為的話,才不會這麽戰戰兢兢,傅薇無意識地撇了撇嘴,有種劫後餘生卻不知道自己如何存活下來的錯覺。

“那就是,我必須自己消化任何的決定。在你的思維體系裏,沒有一個選項是,需要安撫我麽?”

“哪有啊,我一直都在……”傅薇習慣性地回答,說到一半卻自己停了下來,錯愕地半張着口,不能置信自己忽然領悟到的意思。

Advertisement

他的意思是,她一直都在勸解和說服,甚至理性地向他列出所有可能的選項,告訴他如何才是明智的正确的、乃至唯一的決定。

但是她卻從來沒有軟下語調,真正地站在一個戀人的角度安撫過他。

傅薇已經不能用詫異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的語調雖然依舊冷清,但是,這句話裏的意思難道是——他需要她來哄他?!

祁敘居然想要她去哄他?!

傅薇僵在原地,連笑容都有些生硬,仍然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推斷,吞吞吐吐地:“你不會是在……要我……哄你一下吧?”

“哄”這種用在小孩子身上的動詞,後面跟上祁敘這樣的賓語,真是日出西方一樣的存在,她想起方才的緊張,方才心慌到不知不覺流眼淚的無助,頓時有一種全然會錯了意的羞惱。

“不行麽?”祁敘把雜志随手擱在自己腿上,上身趴在沙發椅的扶臂上,兩手交叉着,下巴擱上自己的手臂,靜悄悄地看着她,“你不覺得我會因為你突然的想法而不舒服麽?尤其是你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謀劃了這麽久,在時機已經全部成熟的時候,用一種通知的口吻告訴我,顯然不會給我帶來什麽好心情。”

他說得異樣理所應當:“在這種前提下,我不開心很不正常嗎?”

“是很正常,但是……”但是誰知道你是這種心态啊!兩個人的想法完全不在一個次元裏,傅薇簡直要被這種落空的感覺刺激得崩潰。

一直以來,她都太過習慣于他全然掌握主動權的地位了。一直處在“聽從”角色的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好好交涉”以外的方法,來解決他們倆之間的所有矛盾。

這樣的習慣讓她一直認為自己處在一個安全的境地,因為足夠了解,所以不會逾越雷池。但她卻忽略了身份的改變,帶來的……變化。

傅薇懊惱地側倒上他的床,把臉埋進被面裏,一副不願意看見他的模樣:“你幹嘛不早說啊。你那副要吃人的樣子,誰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啊……”

她仰起上半身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祁敘,伸手拽了個枕頭摔了過去:“不要用這種嗷嗷待哺的眼神看着我好麽,我都要被你氣死了。”

祁敘迅速地接過了她砸過來的枕頭,站起身把枕頭放歸原位。傅薇看着他俯身的動作,往床尾滾了一滾。

祁敘的眼神看上去依然有些不快,在此刻已經領悟了他“不快”的含義的傅薇眼裏,居然真的能夠看得出幾絲一閃即逝的委屈感。

這個……幼稚的男人。

她緊盯着他雙目的眼神太過直接,陷入了瞬間的呆滞中。祁敘轉過頭的時候,傅薇正用半是放空的目光凝視着他,眼裏還殘存着先前殘餘下的淡淡水光。

沒有等傅薇反應過來,祁敘已經傾身過去,撐着雙臂把她囚在了床和自己的中間,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看着她。

傅薇忽然反應過來,立刻移開了視線,順帶着把頭一撇,佯怒一聲:“幹嘛。”

“來讨要我的安撫。”玩笑的口吻。

傅薇直了直身子仰起來,想要脫離他的禁制,順手在他肩上推了一下:“不要鬧了……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該生氣的不是我麽?”身前的人一動不動,倒是眉間緊蹙了起來。

“……”傅薇緊抿住唇,仰身的姿勢對腰背的壓力太大,她支撐不住太久,重新倒了回去。這次是她理虧,祁敘吃軟不吃硬慣了,她也只好轉換戰略,在他俯下來的臉頰上輕輕印了個淺吻,“好啦……我錯了好不好?”

唔,這樣子跟他說話真是萬分不習慣。傅薇暗自在心裏抓耳撓腮。

祁敘一臉不滿足的樣子,把她的一手打開,自己翻身側躺下去,枕在她的手臂上,看着她近在咫尺在側臉和耳際散亂的長發:“不好。”

得寸進尺的家夥!傅薇猛地轉過頭和他四目相對,羞憤地努了努唇:“上瘾了?”幼稚病依賴症無藥醫?

誰知他全然不理會她的諷刺,緊貼着她的手臂,分外認真地點了點頭,重複了一遍:“上瘾了。”額角的碎發蹭過她裸/露的肌膚,刮出道道麻癢,手臂上他臉頰微涼的體溫清晰地随着麻癢一起泛進心底,如靜水中被挑動的漣漪。

脫離了他封閉的禁锢,傅薇輕松地把手抽了回來,繼續往反方向滾了滾,順便把被子卷了個角裹住自己,像是建造了一個蝸牛的殼,跟他兩相對峙。

祁敘的眼神變了變,輕而易舉地把她撈了起來,緊緊攬進了自己懷裏,語氣明顯地不滿:“就這樣對待上瘾的人嗎?”

傅薇不再逃竄,反客為主地往前撲了撲,覆身壓上他的唇,輕輕用舌尖在他溫涼的唇上一勾,又立刻脫離開,擡起頭狡黠地向他一笑,再度覆了下去。

祁敘自然不能讓她得逞,重新奪回了主權,反過來侵入她唇間,舌尖感受着她唇齒間的溫熱,緊緊糾纏住她的舌尖輕吮。傅薇避無可避,只好掌控着力道在他唇瓣輕輕一咬,才全身而退。

她挪過半個身子,重新壓上他的肩:“不是說要安撫麽?那就乖乖接受。”傅薇的笑容還沒有全然斂入他眼底,她白皙的臉已經貼得太近,讓他只能見到她清亮的瞳仁,還隐約映着他的眼睛。

傅薇的親吻很輕柔,緩慢的接近和舔噬,像是文火慢炖着,侵入每一處的感官,又平白地分外熬人,靜谧的夜給這樣的溫柔提供了最好的布景,讓她情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

祁敘坦然想用着她主動的“安撫”,彼此愈發熾熱的呼吸在靜寂的夜裏漸漸明晰,讓他有一瞬的迷亂,必須用理智警醒着大腦才逐漸冷靜下來。

但在他努力冷靜的時刻,卻感覺到一雙手在他胸膛上游移,只不過是一霎那的錯愕,那雙體溫溫涼的手已經按上他襯衣的紐扣,一松手就解開了一顆。

他的視線看不到她的動作,只能憑借胸口的觸覺按住她作亂的手,眼眸幽沉。

傅薇停下來,擡起頭,用疑問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手被他制着,依舊緊緊貼在他胸膛上,微微的涼意激起的酥癢和漸亂的呼吸都在挑戰他的自控力:“夠了。”異樣幽沉的聲音。

其實他還沒有想要到這一步。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他并不想讓她誤解,這是他強要來的安撫。

傅薇忽然嗤笑了一聲,手仍舊被他按着,卻從原本松松握拳的姿勢變成五指伸展的模樣,掌心貼着他的掌心握過去,溫柔卻堅定:“沒關系。”

如果這樣可以給你安全感,那就沒有關系。

祁敘覆身過去,彼此的雙手依舊交握在兩人的身體中間,他把額頭埋進她的肩上,試圖避開她的目光,但卻在這樣的姿勢裏,愈發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馨香。

他閉上眼,聲音低沉得可怕:“不是現在。”

忽然安靜。

傅薇躺在經了一場厮磨之後淩亂狼藉的被面上,漸漸平複起伏的呼吸,良久,才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是認真的。”

“不是心血來潮。”她低下頭,輕聲、卻堅定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折騰晉江言情總是不讓我修改的頁面折騰到現在TT

腦機下現在的時間為1:25……明天還要早起去醫院打點滴,下午依舊要上班,作者菌必須去睡了……TT,看到這一行字的大家晚安了TAT

PS:欸,今天出了不小的BUG,給大家造成了麻煩,真的很抱歉。最近更新總是半夜才來,作者菌表示為了補償大家,明天(1月27號)努力【雙更】,先放一個三千字的章節,大家快速買了這個章節之後,半夜會替換成六千字,買過這個章節的大家再來刷新是不會再扣費的。這樣大家就可以用一更的錢買到兩更。

因為作者菌下班比較晚,有時候還會在路上耽擱,所以第一更肯定是在六點以後,大家不必很早來查看

最近事情很多,身體也不好,總是覺得很累,多虧了大家的支持和鼓勵更文的動力一直都滿滿的,愛你們╭(╯3╰)╮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