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虧了
雪白的翹頭履輕盈地踩在臺階上,江以寧登天梯如閑庭信步,縱使階梯上人頭攢動,塵土飛揚,她的身上也是不染一點塵埃。
她這般悠哉的姿态落在旁邊爬的累死累活的凡人眼裏,既是羨慕又是敬仰,而後更加堅定了他們求道的心。
——凡人登天梯靠毅力與體力,但引氣入體後,能熟練地運行周身的元氣來調節氣息與經脈等,就能将身體的疲憊降到最低。甚至還能将風塵摒除在周身之外,使得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狼狽。
他們也要踏上修行之路,變成強者,受人敬仰!
江以寧略過這些羨慕的、驚豔的、崇拜的目光,眼睛直視前方,琥珀色的瞳孔中似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躍動。
蘇先歸以一身白衣成功地混進了普羅大衆的隊伍裏,加上她不知何時往自己的臉上弄了一層灰,亮麗的容顏被遮掩,她看起來就跟一個風塵仆仆的凡人女子無異。
邊上一個修士看了她一眼,見她灰頭土臉,頭發淩亂,唯有一身白衣還算幹淨,嫌棄道:“我見你也有些許修為在身,雖然低下,可何至于将自己弄得這般狼狽?實在是丢我們修道之人的臉!”
說完便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畢竟他并不清楚她的身份,萬一是哪個大宗門的弟子,他這番話豈非要得罪人?
可是轉念一想,她身上穿的明顯就不是哪個宗門的制服,身上也無腰牌、玉牌。
加上修仙界宗門多多少少都有些講究,對儀容儀表的要求也高,所以極少宗門弟子會将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他猜測她應該是散修。這麽一來,他背後還有宗門作為靠山,完全不怵她。想到他們之間甚至可能是競争對手,他自然要出言嘲諷一番了。
蘇先歸:“……”
靠了,她這倒黴體質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轉運,怎麽走哪兒都能遇到找茬的?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問。
“你是誰?”
“我是你爹!”蘇先歸輕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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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修士大怒。這散修真是不知死活,敢來挑釁他?!
“你什麽你?有你這麽跟你爹說話的嗎,不孝子!”
那修士當即拔劍。這世道本就是以實力說話,他就算弄死她,旁人也不會多說半句。
眼見他要動手,他的同門忙按住他:“阿炳,帝臺內不許打鬥。”
“不就是仗着不能打鬥就這麽陰陽怪氣嘛!”蘇先歸道。
那修士的同門看起來頗有涵養,上前作揖:“在下少陽府玄東浩,我這師弟年少輕狂口不擇言,我在這替他賠個不是,還請這位道友見諒。”
明眼人都知道他這是搬出少陽府來壓蘇先歸,可每個旁觀者都沒有吱聲。
無他,少陽府是六大宗門之一,是他們這些小宗門、散修和凡人招惹不起的,他們可不願意為了一個散修去得罪一個大宗門。
更何況這裏是帝臺的地盤,若有打鬥,帝臺肯定會出面處理。
他們想,這女修士若是聰明,肯定會順着這個臺階下來。
不過他們顯然猜不透蘇先歸在想什麽,只聽見她諷刺道:“你們少陽府這麽白蓮花的嗎?罵了人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賠不是就完了?”
她打量着這群少陽府的弟子,恍然大悟,“确實是,這制服上都繡着白蓮花呢!”
“你敢羞辱我們的府徽?!”少陽府的弟子們也被惹怒了,事關宗門的榮譽,他們必須維護。
玄東浩又一派好脾氣的模樣将同門安撫下來,問蘇先歸:“那道友想如何?不如……我這裏有一柄下品靈劍,便贈予道友,作為賠禮如何?”
他這一步步地退讓,又贈了一把靈劍。蘇先歸不收,任誰都會覺得她得寸進尺;若收下,那她往後便也不會占理。
真是好算計。
蘇先歸不屑。她是缺劍的人嗎?區區一把下品靈劍,這是磕碜誰呢!
“藏——”正要喚出自己的仙品靈劍,她卻怔了下。
對哦,藏春劍十年前替她擋下了致命一擊,這會兒跟廢鐵沒區別了。
而她也不是十年前那個行事招搖、恣意妄為的“百劍仙”了。
玄東浩正等着她回應呢,見她居然旁若無人地走神了,心中自是不悅。
忽然間,又覺得她似乎有些眼熟。心想,若是這張臉再白淨一些,他或許能想起在哪裏見過。
“我是你爹!”
突兀的一聲尖銳的叫聲将他的思緒拉回,也吓了衆人一跳。
玄東浩見還有別人敢挑釁他們少陽府的威嚴,更加不悅。冰冷的眼眸看去,卻十分詫異:“佩仙仙君!”
她怎會在此?
江以寧的身影在這群中三境、下三境的修士中,顯得鶴立雞群。
她并沒有介入蘇先歸與少陽府的糾紛當中,只是側過頭教育她的塵靈鳥:“好的不學。”
塵靈鳥道:“打起來,打起來!”
這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讓吃瓜群衆很是郁悶:這佩仙仙君也不是這種性子呀,怎麽會養出這種鳥?
蘇先歸見到她,眼睛都亮了三分:“呀,這不是‘正道之光’佩仙仙君嘛!佩仙仙君來得正好,還請幫忙主持個公道!”
玄東浩瞥了蘇先歸一眼,心想她倒是機靈。只不過她打錯了算盤,這江以寧性子冷豔,雖然看見天災人禍會出手解救,但并不愛管別的宗門的閑事。
江以寧聽見她對自己的稱呼,呼吸顯然有所遲滞。
蘇先歸不管江以寧是否準備答應多管閑事,她都決定先下手為強。
她泫然欲泣:“少陽府又不是修仙界代言人,憑什麽說我丢修道之人的臉啊!”
還別說,她這副嬌楚可憐的模樣,看得小部分人選擇性失憶一樣忘卻剛才的桀骜不馴形象,同情起她來。
江以寧只是安靜地看着她,眸光潋滟,似秋日暖陽下的湖光。
玄東浩雖驚詫于蘇先歸的演技,但也知道不能讓她掌握主動權,忙道:
“少陽府不敢以修仙界代言人自處,那些不過是少年人的胡言罷了,我也願拿出一柄下品靈劍作為賠償,望能彌補對道友的不敬之過。”
說完看着江以寧,一副以江以寧的意見為主的謙遜模樣。
他卻是忘了自己曾認為江以寧不愛管別的宗門的閑事的事情,這麽一表态,在外人的眼裏就是他以少陽府的身份請江以寧主持公道。
如此一來,本來還能仗着大宗門的身份打壓無名散修的大好局勢,就因将主動權交到了江以寧的手上而逆轉了。
江以寧的目光從他的身上掠過,又看蘇先歸,似在問:“你滿意否?”
蘇先歸癟嘴:“我不要下品靈劍。”
後面趕來的學生一點也不意外:這蘇博士連入門的禦劍飛行術都不會,要靈劍有什麽用?
玄東浩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又問:“那你想要什麽?”
我要暴富!
蘇先歸的內心瘋狂叫嚷。
作為一個渾身上下僅剩兩百元石,——哦不,自從她喝了一壺一元石的茶後,只剩下一百九十九元石了,——貧窮如她,急需一筆橫財。
然而眼角的餘光觸及江以寧的雙眸……她不能這麽說,萬一正道之光覺得她這行為太市儈了,鄙視她怎麽辦?
“咳,我要他親自給我道歉!”
她說完,瞄了江以寧一眼,果然後者的目光柔和多了,仿佛在說:你果然不貪慕虛榮,是高潔之士。
蘇先歸:呸,我愛財如命,誰要當高潔之士了!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她們如今又沒什麽關系,她為什麽要在意江以寧的想法?
她想改口,然而玄東浩笑了下,道:“道友言之有理。”
道歉不過是浮于表面的,哪怕丢了面子,可也給衆人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不是?且要尋仇也不急于這一時。
于是他押着那同門給她道了歉。
蘇先歸的橫財也就打了水漂。
不僅如此,她看“阿炳”并非心甘情願的道歉,大有一副要在孟春賽會上要她好看的意思。
她尋思自己算是徹底得罪少陽府了,不僅沒要到好處,還多了一個大宗門仇家,這買賣着實虧了。
虧大發了!
江以寧偏過臉,問玄東浩:“還有事?”
若非玄東浩聽說佩仙仙君的為人便是這般冷淡,他都要以為對方這是在挑釁他了。
想到佩仙仙君只是路過的,或許本就無意幹涉他們的事情,只不過被蘇先歸牽扯進來,心中難免不悅。他忙不疊地道:“沒事了,因這種小事叨擾了佩仙仙君,我等慚愧。”
江以寧颔首,目不斜視地走了。
蘇先歸趕緊跟上。她一個人走太容易招惹不三不四的玩意兒,還是待在“正道之光”的身邊比較有安全感。
作者有話要說:
學生:你像個抱大腿的小白臉。
鹹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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