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楚夏愣了一下, 擡頭看向蘭闕,只見眼前的蘭闕頭上的兜帽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滑下去了,被雨水打濕的金色的長發貼在他的臉頰上, 他的眼中一片清明,雨水順着他蒼白的臉龐滴落,如同厲鬼一般。

草草草草!

一群草泥馬從楚夏的心上奔騰而過。

眼前這一幕的驚悚程度不亞于看到服裝店裏的塑料模特突然變成活人了。

同時楚夏也能明白蘭闕的憤怒從何而來,雷諾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就自己這樣也配稱是雷諾?

不過此時他來不及想更多,扔下傘,轉身就跑, 好像身後有惡狗追趕一般。

蘭闕擡眸, 看向楚夏此時落荒而逃的背影,并沒有上前追趕, 像是在看一出滑稽的喜劇,很快楚夏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蘭闕看着被楚夏扔在這裏的雨傘,冷嘲一聲。

他靠着身後的樹幹, 閉上眼睛,本來還算穩定的心情, 突然之間變得極差。

蘭闕向來都是這樣,他已習慣被這種情緒包裹,只是今天不知為何,格外得難以忍受了

或許是因為雷諾,又或許是因為……剛才從這裏跑開的青年。

雨點滴落在雨傘上,啪嗒啪嗒,聲音雜亂無章,聽得人心煩意亂, 蘭闕又睜開眼,漂亮的眸子中映着那把普通的雨傘。

他突然想起剛才有個人在他的耳邊叨叨,下雨天在樹下容易被雷劈。

蘭闕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楚夏是一路跑回自己宮殿中的,他跑得太快,不敢停,原身是個弱雞,而楚夏來了之後這段時間也沒有在床上以外的地方進行如此劇烈的運動,他跑回宮殿的時候,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濕,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住門框,彎下腰急促地喘息,喉嚨間泛出淡淡的血腥味。

好一會兒過去,楚夏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坐在沙發上,捧着水杯,開始複盤今天晚上的行動。

複盤過後,杯裏的水見了底,蘭闕這個病很可能時好時壞,晚上他見到他在發瘋,那不一定是真的發瘋,他的危險系數一下子大大提高,楚夏心疼晚上無法控制自己的蘭闕,但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從那天晚上過後,楚夏停止了晚上去尋找蘭闕的小游戲,專心等着自己的小寶貝來跟自己進行深入交流。

遺憾的是小寶貝不是每天晚上都來。

不過楚夏能夠體諒對方,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我們要走可持續發展路線。

從那個雨夜過後,雖然蘭闕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的變化,但是在他身邊侍候的侍從們卻明顯察覺出來,陛下比從前更難伺候了,明明前兩天還好好的,現在突然又壞掉了,讓他們多少有點手足無措。

醫生同樣能夠察覺到蘭闕最近的變化,有時候他看起來精神飽滿,有時候又頹廢得不行,蘭闕提到自己的好轉是受到熏香的影響,醫生就很奇怪,難道陛下的熏香還點一天,停一天?他向雷諾問過那熏香的來歷,雖然價錢昂貴,但陛下又不是買不起,不用這樣節省吧。

醫生想問問蘭闕,是不是還存在其他方面的原因,但是看着陛下的那張臉,他将質疑的話默默咽回肚子裏。

算了吧,陛下還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

楚夏自學成才,在網上找了一份敲代碼的工作,賺點外快,用來購買這個世界當中那些他從前沒有接觸過的各種小東西,中午的時候,那個小侍衛又來了,他今天給楚夏帶了一盒玫瑰酥餅,包裝很精美,上面系着粉色的蝴蝶結,充滿戀愛的氣息。

楚夏看着眼前沖自己露出甜甜笑容的小侍衛,突然間有點心虛,昨天晚上他跟那個沒有看見臉的兄弟玩得太嗨,現在床單還在外面曬着,餘光中可以看到藍色的床單正随風高高飄揚。

楚夏唾棄了自己一句,然後接過盒子,拉開門,讓小侍衛進來。

來到客廳後,楚夏随手把盒子放在茶幾上,然後像平時一樣與這個小侍衛聊起家常,小侍衛見楚夏不動手,有些着急,想了想,幹脆主動将盒子打開,對楚夏說:“容先生你嘗嘗味道怎麽樣,要是喜歡的話,我下回再給你帶點來,要是不喜歡,下次我給你換一家。”

楚夏擡頭看了一眼小侍衛,又低頭看看盒子中,伸出手從盒子中拿起一塊酥餅,停在嘴邊,心中嘆氣。

小侍衛緊緊盯着他的動作,問道:“吃啊,怎麽不吃了?不喜歡了嗎?”

他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低下頭,輕輕說:“我是上次聽你說想要吃玫瑰酥餅了,特意買來的。”

楚夏低頭看着手中的玫瑰酥餅,明明知道這東西有問題,他還往嘴裏放,是不是顯得他腦子有點問題。

小侍衛見楚夏遲遲不張嘴,意識到他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麽,但今天的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猛地舉起手,在楚夏沒有反應過來,将一枚針頭紮進他的脖子上。

楚夏眼前一黑,像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一陣天旋地轉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系統滴滴滴地響起一串警報聲。

楚夏昏迷前唯一的想法是,系統你現在滴滴滴真的太智障了。

小侍衛看着已經倒在腳下的人,踢了踢他的小腿,見他完全沒有反應,放下心來。

楚夏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溫暖的霞光越過落地窗一直灑到他的腳下,小侍衛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俯視着倒在地上的楚夏,臉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對他說:“容先生,現在你的身體裏已經被我植入一顆微型炸彈,如果你不想死的話,以後都要聽我的。”

說完,他炫耀似的搖了搖自己手中只有拇指大小的遙控器,只要他輕輕按下遙控器上的按鈕,楚夏就會立刻被炸得四分五裂。

楚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從地上坐起身,對系統說:“幫我檢查一下炸彈在哪裏?”

系統這回倒是很快給出回複,“左手手腕上十厘米處。”

楚夏做出抱胸驚恐狀,望着沙發上的青年,右手的手指擦過左臂,很快就找到了那處微微凸起的皮膚。

小侍衛看到楚夏碰到炸彈所在的位置,心中不免一慌,但随即安慰自己,他不可能這麽快确定炸彈在哪個位置,便放下心來,譏諷地看着容唯。

他們都瞧不起這個人,這個人對他們來說只是茶餘飯後的一場笑話罷了,但是現在他極有可能要與雷諾扯上關系,将來對他們會有大用處,所以才會精心策劃了今天的這一場。

“你們要我做什麽?”楚夏聲音顫抖問道。

“做什麽你很快就會知道,炸彈上面還有監聽設備,不想死你就老實點。”

楚夏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但青年對正陷在對美好未來的遐想當中,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楚夏能夠确定眼前的這個青年在他們組織中的地位不低,這樣的人一般都很惜命,所以現在他跟自己在一起,斷不可能将炸彈引爆,根據系統的分析,如果此時引爆,那他就要跟自己死在這裏。而且這麽做還會驚動蘭闕,打草驚蛇。

楚夏見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啧了一聲,伸手從茶幾上拿起刀子,往手臂上插了進去,然後生生将皮膚下面的微型炸彈挖了出來。

小侍衛直接看呆,坐在沙發上,半張着唇,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他根本沒有想過楚夏會選擇這樣的處理方式。

在他們得到的資料中,容唯這人貪生怕死,愛勢貪財,庸俗而愚蠢。

這樣的人,怎麽準确找到炸彈的位置?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出這種決定來?

看着手心裏血淋淋的炸彈,楚夏挑了挑眉,又擡頭看着沙發上的青年,那副驕傲的表情仿佛在說,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此時觀看監控的蘭闕,臉上不禁露出幾分深思的神色來。

小侍衛看到他這副充滿嘲諷意味的表情,心裏的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揮着拳頭向楚夏打來,就算他任務失敗,今天他也要讓楚夏死在這裏。

恰在這時,有人破門而入,侍衛長帶着一隊侍衛沖進來,一擁而上,很快就将小侍衛拿下。

楚夏還坐在地上,他都已經做好要挨一頓揍的準備了,沒想到還能躲過一劫,将兇手拿下後,侍衛長看着楚夏還在流血的胳膊,猶豫許久,終于對他伸出手:“容先生,您怎麽樣?”

陛下讓他們注意容唯的安全,別讓他死了,結果今天走了一下神兒,就發生這麽大的事,幸好陛下及時叫他們過來,不然他們來看到的恐怕只有容唯的屍體了。

侍衛長沒有想到,容唯這種人,竟然能做出将炸彈從手臂中挖出來這種事,就算是他,恐怕也不可能在這段短的時間內,做成這一切。

楚夏被這位名叫的唐珂的侍衛長扶到沙發上坐下,把手裏的炸送到他的面前,“這個要怎麽辦?”

唐珂将它接過來,安撫楚夏說:“這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

他半蹲在楚夏的面前,接過手下遞來的醫療箱,三下兩下将楚夏的胳膊的包紮好,還很貼心地打上蝴蝶結,告訴他接下來要怎麽換藥。

楚夏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這個今天救下他的英雄,身材和晚上的小寶貝好像有點像哦。

會是他嗎?

他在唐珂離開前要到了他的聯系方式,等人走後,楚夏心滿意足地趴在床上。

雷諾終于從斯拉德回來,不過他回來途中遭遇了一場暴力襲擊,受了點傷,幸運的是并不嚴重,蘭闕得到消息後大怒,下令嚴查此事,必須找出幕後黑手。

此事與楚夏的關系不大,只是雷諾回來,他差不多也該從皇宮中搬出去。

他還沒來得及和唐侍衛長發展出一段驚天地泣鬼神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的愛情故事。

不過好在他已經有了對方的聯系方式,或許出了宮後,他們見面的機會就更多了。

另外不知道如果出了宮,晚上還能不能見到他的小寶貝了。

楚夏有點想在小寶貝的身上留下點标記,好讓自己能在皇宮中找出這個人來。

自從雨夜驚情後,楚夏深感自己體質太差,開始加強鍛煉,每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運動。

或許是今天出門忘了看黃歷,楚夏竟然又遇見發瘋的蘭闕,宮人與侍衛在接到通知後已經清場離開,楚夏本打算拔腿就跑的,卻看到這一次蘭闕直接拿着匕首往自己心髒的位置捅。

蘭闕的瘋病怎麽看起來比他前段時間見到的更嚴重,這麽下去的話怕是真的要把自己給玩完了。

楚夏很珍惜在這個世界的美好生活,所以并不想往蘭闕的槍口上撞,但是如果蘭闕現在死了,他同樣要回到系統中心去。

楚夏輕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不理會他此時兇狠地想要殺人的模樣,只是像從前一樣輕輕抱住他。

蘭闕愣了愣,這段時間一直殘缺的地方仿佛在忽然間被填滿了,他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眼前這個人白皙脖頸上的牙印已經快要消失了,蘭闕目光一黯,低下頭在原來的位置上又咬了一口。

楚夏:“……”

這人是屬狗的吧,他安慰自己現在不能跟殘障人士一般見識,擡手拍拍蘭闕的後背。

楚夏将蘭闕安撫好後,再一擡頭便看到唐珂侍衛長遠遠地站在入口處,震驚地看着他們兩個。

恍惚間,楚夏竟然生出了一種被捉奸在床的微妙感覺。

他側頭看了眼蘭闕,蘭闕阖上雙眼,呼吸平穩,好像已經睡過去了,唐珂看着眼前這一幕也莫名覺得尴尬,他輕輕咳嗽一聲,說:“雷諾元帥馬上就來了。”

蘭闕等會兒清醒過來,看到在自己這裏,多半又得犯病。

楚夏輕輕把蘭闕給抱到一邊的長椅上放下,小跑着離開,跑出一段距離後,又倒退回來,小聲叮囑唐珂說:“你別跟陛下說我來過啊。”

唐珂有些猶豫,他是不敢隐瞞陛下的,但陛下如果知道自己被楚夏給占了便宜,說不定真能殺了楚夏,怎麽說今日楚夏也算幫了陛下一把,他點頭答應楚夏。

楚夏對他比了個心,轉身便跑。

不久後,蘭闕徹底清醒過來,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打量着此時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雷諾。

雷諾擔憂地問他:“你現在怎麽樣?要不要找醫生給你看看。”

蘭闕沒有說話,雷諾已經在這裏了,他和上一次見面時沒有什麽不同。

可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麽,他仰頭望着頭頂蔚藍的天空,幾縷浮雲悠悠飄過。

少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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