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一
攬雲關地勢險高,一年四季氣候都十分幹燥,降雨次數用一只手就能數出來,而自從楚徵領兵來到此地後,情況更是加劇,幾乎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不用多久,當地居民就遷居了,留下的都是畝畝顆粒無收的農田。
方宜臻嘆道,這不詳之命,果真是不祥啊,這種窘境,怎麽可能打得贏呢?
兩人站上高處,俯瞰着山腳營地。方宜臻突然發現另外一座山頭有袅袅炊煙升起,于是指着那座山問道:“那有人家住着?”
楚徵道:“一窩橫行霸道的山賊罷了。”
“搶糧?”
“嗯,不光是我們,連另外一條運送糧草必經之路也是他們的。”
方宜臻緊接着問道:“另外一條路?運去哪兒?”
楚徵冷哼道:“羽炎軍,駐守在百裏外的山亭關。”
“也在打戰?”
“不,混日子而已,等着朝廷供養的一群無用懦夫。”
方宜臻摸着下巴,眯眼細思一會兒,随即擡頭看着烏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只差這場雨了。”
查看完了地形,兩人慢慢走回營地,楚徵問道:“你可有想到好法子?”
“嗯,大致想到了。不急,回到帳中我會慢慢說給你聽的。”
兩人走進營地,方宜臻察覺到經過的幾個士兵看他的目光都有點異樣,他心裏有數,只當做未知,若無其事地繞去阿福住的多人帳,被楚徵一把拉住了:“去哪兒?”
“去找阿福。”
楚徵擰眉:“那種帳裏全是粗漢,你不準去。你就跟我在一起。再不聽話,我就把你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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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夥,你現在還會威脅老子啦?!方宜臻撸袖子,正準備好好跟他說道說道,楚徵又故技重施,把他打暈了。
暈過去之前,方宜臻滿腦子只想着:楚徵,我操你大爺……
方宜臻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肚內空空饑腸辘辘。
他起身穿上鞋子,在賬內走了一圈,楚徵沒在,大概有事出去了。那他自己去找吃的吧。
一出長,阿福就撲了上來:“公子!”
“咦,阿福,你怎麽在這?”
阿福委屈道:“王爺不讓我進去,只說讓我在外面等着,對了,公子,你餓了嗎?我帶你去竈房吃點東西墊墊饑,只不過這裏的食物太粗糙,還全是小石頭,公子……”
“沒關系,”方宜臻笑道:“大家都吃一樣的,沒道理我們要特別,走吧。”
到了竈房,阿福端出一碗在竈火邊溫着的稀粥:“還熱着,公子,快吃吧。”
方宜臻接過碗,看到裏面的清湯寡水,心道,看來這軍中物資真是到了窮途末路之地了,一碗粥裏竟然沒幾粒米。
唏哩呼嚕地把一碗清水粥喝下肚,方宜臻抹掉嘴邊水漬,這時,有兩人走進了竈房。
“诶你聽說沒,王爺竟然帶了個男寵回營地,就是白天見到那個,細皮嫩肉漂漂亮亮的。”
“啧,現在戰局緊急,王爺還有心思尋歡作樂,真是……”
“不過那少年的确長得很可口啊……”
“嘿嘿,你小子,想什麽呢?王爺的人你也敢想?”
“哎呀就是想想嘛,來這裏幾個月了,誰不憋着火呢?”
談話越往後越淫穢。
方宜臻和阿福坐在竈臺後,一時沒被察覺,把那兩人的污言穢語聽了個全。阿福氣的眼圈都紅了,方宜臻作為被意淫的對象,自然也是怒極,他冷笑一聲,從竈臺後面走了出來。
那兩士兵登時噤聲了。
方宜臻淡道:“怎麽不說了?在真人面前,就不敢說了?”
其中一人道:“有何不敢,你這樣的人,除了去王爺面前告狀,又能有何作為?我們出生入死,難道還怕見血?”
方宜臻笑了:“我怎樣的人?你們在背後随意評說他人,非但不知悔改,還有理了?好,我不與殿下告狀,但總有一日,我要你們赤身負薪,跪在帳前求我原諒!”
“那你可記住了!我是王英才,他是孟豐羽,你且看我倆會不會去跪着求你原諒!”
那兩人大笑一番,意味不明地瞥他幾眼,然後交頭接耳地走出去了。
阿福氣道:“公子,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現在戰況緊張,能不多事就不多事,一切等戰局穩定了再說。”
方宜臻走出竈房,想起剛剛王英才和孟豐羽的污言穢語,從心底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嫌惡之感。
按理說,他們只是言辭不敬而已,但楚徵卻是實實在在地動手動腳又摟又抱,怎麽在他們這兒,就覺得這麽惡心,這麽難以接受呢?
他搖搖頭,不再想了。喝了碗清水粥,跟沒喝一樣,方宜臻揉着肚子回帳裏去了。
現在他覺得,可能還是中軍帳最安全。軍中多是血性男兒,根據這游戲的坑爹程度,他要是去住那種全是人的地方,就謝清和的相貌,不等于羊入虎口麽。而楚徵,至少他生氣拒絕了,他就不會再得寸進尺了。
……卧槽,為什麽老子一個直男能這麽心平氣和地考慮這個問題?!救命,這游戲有毒!!
深夜,方宜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楚徵怎麽還沒回來?去哪兒了?
他披上外袍,走出帳門,站在外面吹了會兒冷風,突地,一滴涼水滴在他的鼻尖。
方宜臻擡手一摸,然後似有所感,擡頭望天。
一絲一點的雨滴從空中飄落而下,轉眼間,就變成了傾盆大雨。
這場期盼已久的大雨讓軍中将士激動地全都跑了出來,縱情在大雨中大聲喊叫,方宜臻站在淋不到雨的地方,隔着雨簾看到一道身影越來越近,直到站在他面前。
楚徵甩幹了手上的雨水,這才伸手替方宜臻裹緊了外袍:“在等我?”
方宜臻白眼一翻:“我在看雨!”
楚徵低笑一聲:“清和,你怎麽知道今日會下雨?在這之前,攬雲關已經有一年多沒下雨過了。”
方宜臻輕哼道:“我就是知道。”就他這個運氣好到爆棚的體質,那還不是要什麽來什麽?說不定明天就傳來從厭軍集體腹瀉,大興軍不戰而勝的消息了。
楚徵眼含笑意,看着方宜臻露出一點得意的小表情,心底越發瘙癢難耐。百般糾結後,還是控制不住那瘋狂生長的渴望,又朝方宜臻伸出了鹹豬手,想要更靠近一點。方宜臻警惕地瞪他一眼,轉身就進帳去了。
楚徵搖搖頭,無奈地低嘆了口氣,跟着進去了。
初春時節,攬雲關又地處北方,一到夜晚便寒意入骨,方宜臻裹着被子也抖個不停。他露出兩只眼睛,悄無聲息地看着楚徵,身體時時刻刻都做好了防守抵禦的準備。
楚徵看他謹慎的模樣,啼笑皆非:“你安心睡吧,我睡地上。”
說罷,他就搬出一床新棉被,随意往地上一鋪,然後開始脫衣服。
水滴淅淅瀝瀝地從他的衣服上滴下來,很快,地上就潮濕一片了。
因為條件不好,所以營帳都是就地搭建的,裏面沒鋪地毯,全是泥土地。方宜臻看楚徵就躺在那又潮又冷的地上,心裏忍不住打起了鼓:我會不會太過分了啊,他好歹也是個王爺,要是這麽睡一晚,明天凍出毛病來怎麽辦?呃……這床這麽大,兩個男人睡,好像也不擠?
媽的,都是男人,扭捏什麽?楚徵要是敢毛手毛腳的,他直接把他踢下去就得了。
“楚徵,你上來睡吧。”
方宜臻往裏擠,靠着壁,然後拍拍空出來的位置。
楚徵一挑眉:“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心軟了?”
“愛睡不睡。”
楚徵馬上把被子往床上一扔,然後在床上躺下來。
隔着一個人的距離,方宜臻還是能感覺到楚徵身上的寒氣,凍得他睡意盡失。
睡不着,方宜臻幹脆就睜着眼看帳頂發呆,過了許久,他不知不覺地睡着了,朦胧間好像被抱進了一個火熱的懷抱裏。
他實在太困了,就懶得掙紮了。
模糊間一個念頭閃過:這人難道是特地等身體變熱了之後才來抱他的麽……
第二天一大早,方宜臻一睜眼,就面對了跟楚徵大眼瞪小眼的尴尬處境。
楚徵一只手被他枕着,一只手則是緊緊地摟着他的腰,而兩人身體相貼,只隔着薄薄一層裏衣。
方宜臻已經被他鍛煉出一顆無敵金剛心了,他淡定道:“請放開我,王爺殿下。”
楚徵一挑眉,輕笑道:“如果我說不呢?”
方宜臻眯眼:“你是不是還想嘗嘗昨天的滋味?”
說着,他伸出手,故意做了個五指成爪的手勢。
楚徵一愣,然後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随即他啞聲道:“既然你也有這個想法,那我就不客氣了?”
……然後方宜臻就感覺到楚徵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有意無意蹭過他的大腿。
方宜臻簡直要瘋了,騰地坐了起來:“怎麽會有你這麽不要臉的人!”
楚徵哈哈大笑,不再為難他了。
兩人穿好衣物,一前一後出了營帳,外面雨還沒停,只不過沒昨晚那麽大了。
這時,林勇興高采烈地從遠處跑來:“王爺!王爺!好消息啊!”
楚徵恢複在外人面前淡漠的樣子:“慢慢說。”
林勇喘了幾口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昨天雨勢大,山賊的山頭跨山了,整個山寨都被埋了,大家夥一大早去搜山,發現了他們藏在半山腰洞穴裏的糧草物資,全是從羽炎軍那裏搶來的,比我們的好上太多了,我們就全搬回營地了!這回我們至少有七八天可以撐!”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楚徵也是喜上眉梢,忍不住摟住方宜臻的肩膀:“清和,你連這個也猜到了?”
方宜臻點頭:“昨日去觀察地形,我就發現那山頭山體陡峭,高低不平,土石也松散,在暴雨沖刷下,很容易跨山。不過光是七八天的糧草還不夠,你讓軍中将士假扮山賊,占住山頭,看到有羽炎軍的糧草就全都攔截下來,直到戰争結束。”
楚徵馬上就去指派人了。
林勇站在原地,方臉憋得通紅,最後還是單膝跪地,拱手道:“昨日是林某有眼不識泰山,謝公子果真神人,短短兩日,困擾我軍已久的糧水問題俱已解決,林某願賭服輸,從今日開始,定聽從王爺和謝公子的調派。”
方宜臻擡頭看楚徵,楚徵含笑點點頭。
他扶起林勇:“自今日起,我們便忘了先前所有的不愉快,共同抗敵。”
“遵命!”
“林勇,你去通知各位将軍前來中軍帳,我們該好好計劃一下後續的戰事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