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森廚.25
——秋後算賬的話, 會不會來得太晚了點？
栗原涉當然記得自己做過的壞事，卻始終沒往心裏去，這會兒略微一琢磨, 便開門将氣場驕縱的小公主給迎了進來。
“小小姐，您怎麽突然之間……”
“當然是因為粗心的中也忘記幫你拿配飾了嘛。”
故意藏起相應配飾的異能體熟練推鍋, 全然看不出半點的心虛之意, 反倒單手叉腰，理直氣壯地教育道：“沒有配飾的禮服根本無法出席重要場合，實在是太寒酸, 讓人看不過去眼呢！”
“是我的問題……”
摸不着頭腦的橘發少年站起身, 勇敢地承擔了莫須有的罪名——一方面是覺得沒必要為小事争辯, 另一方面, 他也覺得自家BOSS還有別的打算。
畢竟，今天下午太宰治已經去首領辦公室鬧過一通, 強烈要求與他交換任務, 結果被擅長當和事佬調停「雙黑」內部矛盾的男人輕輕瞥了一眼，以意味深長地口吻鎮壓住了不安分的人形黑泥精。
“——太宰君該不會有什麽事情在瞞着我吧？”
“您怎麽能懷疑我？實在是太令人傷心啦~”
他的死對頭假惺惺地回應着，旋即撇撇嘴，嘟囔着“無聊”便離開了寬敞明亮的頂樓，留下他肚子面對着若有所思的黑發男人。
雖然他認為死對頭是日常的心血來潮, 變着法挑戰自己的底線，可他的上司似乎并不這樣想。
森鷗外是個不喜歡被人揣測, 更不願意放任事情脫離掌控的類型。
換而言之, 在他對某些狀況心生疑窦時，便會使用自己的方式來調查取證——愛麗絲無疑是最好用的幫手。
向來不願窺探自家首領想法的中原中也不由蹙起眉, 本能不想去看自己臨時飼養的仙女貓慘遭上級解剖內核的畫面, 又沒辦法開口阻止, 只能略顯糾結地旁觀着事态的走向。
“真是太感謝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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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對室內流淌的暗潮一無所察般，将頭發梳成高馬尾的粉發少年歪了歪頭，任由長發底端如同貓尾一樣掃動着裙擺，增添着自己的無害假象。
“不知道您有沒有吃晚餐呢？正好我做了不少鮮魚湯，若小小姐不嫌棄的話，就嘗嘗看吧？”
他不僅沒有找機會攆走對方，反而進一步邀請着。
臨場退縮可不是他的風格呀。
愛麗絲自然順勢脫掉自己的圓頭小皮鞋，只着幹淨的白襪踏入偏向西式的室內，邊走邊四處打量着。
說起來，她也是第一次進入這裏，難免有些好奇。
與她的制造者不同，中原中也的審美不太像傳統含蓄的日本人，不管是跑車亦或裝修風格，都帶着外露的飒爽氣息，有種令人一覽無餘的磊落感。
她多看了兩眼後，便覺得有些膩了。
沒辦法，她雖是森鷗外力量的化身，性格也被對方捏造成任性的幼女，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對方骨子裏的本性，更喜歡探究複雜的事物來滿足自己的觀察癖。
作為部下的重力使單純好用，可并不符合她的口味嘛。
于是等她狀似乖巧地坐在餐桌旁，視線便再度回到了粉發“少女”的身上，不動聲色地上下打着轉，時不時掃過裸露于外側的圓潤肩頭，以及兩節纖巧向上斜飛的鎖骨。
昨晚光線不太好，外加栗原涉穿着旗袍，将上半身包得挺嚴實，所以就算背着她，也并不會令人有如此直觀的感受。
——單薄且不失柔韌的身體線條，美則美矣，可……胸部的比例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由于位置的緣故，她得仰視着暫時沒有落座的栗原涉，往上一擡頭，頓時覺得某部分格外傲人，尤其是與其下的細腰相比，更有種奇怪的即視感。
衆所周知，未開葷的男孩總對異性有種不切實際的期待感，胸腰之間的差距越大越好，完全不用貼合實際的生理結構，簡直時時刻刻都想高喊着“超絕S形曲線就是墜吊的！”。
如果按照他們的審美标準，恐怕滿世界的女性都得活活整到畸形。
簡單總結，她覺得眼前人的身材些微有點理想化，幸好遠遠達不到誇張的程度，還挺賞心悅目的。
大約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對方下意識用手擋了擋胸前的位置，想要遮住中間柔軟的事業線——假胸做得再真實，也沒辦法經受住過分細致的觀察，缺少隐蔽buff完美抹平性別的差異，饒是經驗豐富的女裝大佬也不禁有點心底發虛。
但為了不去幹擾監聽器，又不能就地使用異能。
不得不再小心一點了。
“你的頸部很美哦。”
愛麗絲收回自己的視線，好似發現了什麽新玩具一樣，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待會兒我來幫你戴好飾品吧？剛巧你還穿着禮服裙呢，讓我提前欣賞一下整體效果，怎麽樣？”
“就不勞煩小小姐親自動手了……”
被前有狼後有虎的攻勢夾擊着，粉發少年照舊不顯露絲毫緊張之色，順手幫她盛了碗鮮美魚湯搭配着溫熱的米飯，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末了，他自己拿起小蘿莉帶過來的華美項鏈，輕車熟路地戴好，還對她展露了動人的笑容。
“怎麽樣，好看嗎？”
“唔，好閃啊。”
異能體不知是不是在看他胸前點綴的鑽石飾品，只是用雙手撐住臉，笑眯眯地欣賞着自己間接打造的傑作，“很适合你哦~”
一次試探的落空并不代表失敗，反正她多得是耐心。
或許是直覺作祟，她故意沒給對方換衣服的空隙，就這樣拉緊身着正式晚禮服的“少女”，仿佛是擺弄着剛剛打扮好的洋娃娃，半點也不願意令其離開自己視線的模樣。
若非心理素質一流，沒準被她盯得時間長點，便要額角冒汗，忍不住方寸大亂了。
畢竟做個沒有NG重來機會的演員可是相當耗神的。
不過栗原涉将乖巧可愛的家貓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就算沒徹底打消小蘿莉心底的疑慮，也能成功拉攏現場另外一位同盟替自己求情。
“時間不早了……”
眼見着愛麗絲一時半刻沒有離開的意思，橘發少年忍了又忍，還是選擇開口救場，“我還需要出門執行任務，可以順路将您帶回總部。”
“诶？不要嘛，好不容易才出來一次——”
“……首領會擔心的。”
強壓下“昨天不是剛出來玩過嗎”之類的吐槽，他略顯強硬的補充着，不自覺地帶出幾分同情弱者的習慣。
就算小蘿莉是自家BOSS的異能體，可森鷗外給了她極大程度的自由和思考能力，想必此刻在辦公室內批改數不清文件的男人根本沒功夫查看這邊的狀況。
他懷疑是愛麗絲貪玩的緣故，所以自作主張不想返程。
這麽一想，眼前的場景根本就是熊孩子去玩弄一只偶然路過的流浪貓，伸手想去扯它的尾巴一樣。
帶着一股天真的惡劣與殘忍勁。
而中原中也擁有典型的大男子氣概，是個标準的保護主義者，最見不得可憐人被欺負，又總是意識不到自己受到了蒙蔽，只相信眼見為實這一道理。
性格率直的後果便是他又一次被假象欺騙了雙眼。
與他的死對頭同樣心髒的家夥面露感激之色，适時配合起他的說法，哄勸着不肯挪窩的金發小蘿莉。
“我們明天還可以見面呀——”
粉發少年完美掌握了鄰家大姐姐的精髓，連聲音都放得很輕，（随口）給出了（不負責任的）溫柔承諾：“如果您喜歡的話，想天天見面都沒關系的。”
“哼，油嘴滑舌的家夥。”
大約是回憶起上次被當面撩撥的場景，愛麗絲抱着胳膊表達自己不吃他這一套，結果唇角卻不知不覺地翹起些許，流露出幾分受用之色來。
上位者永遠不讨厭別人的谄媚與曲意逢迎。
不相信和喜歡聽順耳的好話并不相沖突，或者該說，她還挺享受貓科動物裝乖不敢亮出指甲，必須得伸出軟軟的小爪墊給自己随便rua的柔弱模樣。
愛麗絲：謝謝，有被爽到~
結果沒等她提出更過分的要求，不遠處的窗戶外，卻突兀地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吸溜——”
“嗯？”
作為标準的武鬥派，橘發少年的五感最為敏銳，當即回頭望向聲源來處。由于廚房是開放性的設計，他可以輕輕松松觀覽全局，一眼就發現了如同壁虎般緊貼着玻璃，導致臉都壓得變形的奇怪人形。
大約是覺得他沒有發現自己，對方一直“吸溜吸溜”個不停，活像八百年沒有吃過飯的餓死鬼一樣。
那模樣想裝作沒看見都很難。
栗原涉幾乎是同步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結果哪裏能認不出了對方的身份，當即笑容便輕輕地僵住了。
——所謂的神明不會被人類發現，其實是謊言吧？
不光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自己能發現，連中原中也和身分不明的小蘿莉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還有，明明約定好等沒有別人的時候再放夜鬥進來，就算稍稍延緩了一些時間，也不至于饞到形象全無、化身奇行種的地步啊？
——算了，豬隊友沒法救。
不知第幾次有此感悟的黑心貓控制好表情，仿佛瞧見了天降癡漢一樣，微微張開形狀優美的嘴唇，保持着淑女應有的禮貌性驚訝。
任何時候，他都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金發異能體饒有興趣地觀賞着眼前的一幕。
不用誰來催促，中原中也已經蹙着眉大步向前，想把窺視自家的古怪家夥給扒下來審問一番，“喂，你是哪兒來的？”
“吸唔？”
莫得排面的落魄神明抹幹淨嘴邊的可疑痕跡，好像剛剛意識到他在跟自己說話一般，後知後覺地開始瞳孔地震，“你能看見我？！”
橫濱人到底是怎麽回事？開挂了嗎！
居然一個兩個都能發現他的蹤跡，看來，要速戰速決了……
下一刻，他忽然穿過面前的玻璃，好像融入一團巨型泡泡似的，完全沒有破壞它的形狀，直接進入了溫度适宜的室內。
就算是見慣了異能者，那奇妙的場面也同樣令人詫異，簡直像是見證了缺乏實體的鬼魂一樣。
空氣仿佛為他的動作凝固了幾秒。
緊接着，三人便眼睜睜地看他抱起竈臺上裝着剩餘魚湯的鐵鍋，直接跳窗逃之夭夭了。
被偷了家的橘發少年大約是沒碰見過如此令人鼻酸的對手，反應明顯慢了半拍，待想起來伸手去推窗的時候，早就找不到任何貓貓狗狗的影子，甚至懷疑是自己不小心出現了幻覺。
他默默回頭看了眼竈臺。
哦，不是假的，真的丢了一口鍋，給一個由于不開火做飯導致餐具稀少的家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對此，起了歪心思的小蘿莉表示喜聞樂見，便擺正姿态，聲情并茂地向他提問：“中也的家裏好危險哦，等你離開之後，又有誰能保護弱小無助的她呢？”
沒給他回答的機會，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非常愉快地自我推銷起來。
“正好時間很晚了，不如，就讓我在這邊借宿一夜，等明早再回去吧。我保證可以把她照顧得很好哦。”
“可是……”
正直如中原中也，在這一刻都不禁懷疑，剛剛冒出來的奇怪家夥是愛麗絲的同類，特意來幫她達成心願的。
殊不知，她真沒有使壞，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異能體擡手握住栗原涉天生微涼的手指，一根根與之交疊，插入五指的縫隙當中，用一種極度類似于“抓住你了”的強勢姿态，漫聲宣布道：“沒有可是，今晚我已經決定要留在這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