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森廚.31

愛麗絲的計劃并沒有成功。

不用想也能知道, 哪怕是熟睡時分,有着殘酷過去的“少女”同樣不會放松警惕,就像是已經形成了天然的第六感屏障一樣,當周遭的氣息發生變化, 便立即驚醒過來。

所以她剛剛撐起身體準備靠近, 就正好對上了那雙全無困意的燦藍色眼眸, 與其主人面面相觑着。

或許是條件反射,栗原涉向來呈半弧形的笑眼已然瞪到最大程度, 變成了圓滾滾的形狀, 愈發地像是一只布偶貓了。

還是顏色格外稀少的那種仙女款式。

不過很快地, 他便收斂了過分清醒的姿态,故意打着哈欠, 含含糊糊地詢問道:“小小姐醒得好早, 幾點啦……”

“快到七點了吧, 是正常的起床時間哦!”

金發蘿莉當然不想拆穿他的僞裝, 便語氣輕快地配合着, 還擺出了往日裏的驕縱模樣, 挑剔道:“你到底要睡到什麽時候呀?好懶——”

——唉,他又不需要上班,根本沒有早起的必要嘛。

如果是對着昨夜的小小姐, 他倒是很樂意撒個嬌,也不介意透露自己的些許過往什麽的。

可不知為何, 睡醒之後, 原本打動他的森物質濃度驟然降低,導致他根本不願意說實話, 只是挂起充滿營業性質的笑容, 柔順回應着:“一不小心就睡過了頭, 抱歉,我去幫您準備早餐吧。”

他的乖巧表現自然贏得了愛麗絲的歡心。

雖說物随主人形,異能體自森鷗外的本性裏繼承了不少東西,可洞察力仍是差了一大截,沒能從他的表情裏看出太多內容來。

她對此亦不甚在意。

反正不管面前人的真實性格如何,願意做出讨好她的表象,像是乖貓似的圍着腳邊來回轉悠,難道還不夠快樂嗎?她可比林太郎要好滿足得多啦。

愛麗絲慢騰騰地下了床,跟着粉發“少女”一同洗漱,然後坐在桌邊撐着臉頰,看“她”往睡衣外面又套了層圍裙,猶如為丈夫準備早餐的妻子般忙碌着,心底裏便暖洋洋地升起點惬意的情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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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養貓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啊~

她笑眯眯地享受着獨處時間,完全将累癱在辦公桌上的制造者抛之腦後,暫時不想去聯系他。

偏偏沒過多久,便有不懂氣氛的家夥拖着沉重的腳步、如同幽魂一樣飄了進來,直接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木椅,機械性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明明是什麽都沒有的空杯子,他卻毫無察覺,仿佛僅僅是需要用這樣的動作來安撫內心似的。

于是等“喝”完了空氣,插足二人世界的第三者(?)終于提起點精神,後知後覺地向面露不滿的小蘿莉打了聲招呼:“首領他……一定很需要您的陪伴。等吃過早餐後,我就送您回去吧。”

“哼,什麽時候回去用不着你來送,我心裏有數,略略略——”被逐客令驅趕着的異能體做了個鬼臉,而後看着他眼下不太明顯的青黑痕跡,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倒是你,中也,好像很需要別人來安慰的樣子呀?昨晚是發生了什麽嗎?”

“……沒有,我很好,不需要誰來擔心。”

大約是被戳中了痛腳,中原中也下意識板起臉開始否認三連,半點不想解釋個中的緣由。

若他說出真相——自己半夜回家,發現了電影的播放記錄,本來想着一邊喝酒一邊看看它來助眠,結果被詭異的劇情搞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什麽的……

絕對會被嘲笑的吧?!

可惡,現在的恐怖片為什麽制作得如此逼真啊!

話又說回來,先一步觀賞《寂靜嶺》的兩個人,好像壓根沒往心裏去,別說是像他一樣氣壓低迷了,簡直是容光煥發啊!

牢記着栗原涉柔弱無助人設的橘發少年掀起發沉的眼簾,略顯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結果卻換來溫和的笑容,以及熨帖的問候聲。

“我幫您先溫一杯牛奶怎麽樣?早餐的話,不知道您是喜歡吃中式還是西式呢?”

“簡單做點就行,不用太複雜。”

被善解人意的家養貓反過來投喂,他還有些不适應,便起身幫忙從櫥櫃裏拿出烤面包用的機器,順便打消了剛剛升起的疑慮。

嗯,一定是愛麗絲的惡趣味,跟自己撿回來的家夥無關啊。

就算他再容易被表象迷惑,也絕不會将異能體從黑名單裏清除出去——畢竟,他實在是見識過太多次對方本性暴露的樣子,很難改變固有印象了。

他的心聲基本都寫在臉上,惹得金發蘿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成功保護住自己形象的粉發少年表情不變,随手将現成的吐司兩面刷好蜂蜜,再放進面包機裏烤成微微的焦糖色,随即切水果擺盤,制作成了快手又好看的早餐。

作為一個歷經好幾年殺戮游戲的高端玩家,他自然練了一手不算太糟的廚藝,但也頂多是中流水平,登不得太大的臺面。

不過對付日常生活倒是綽綽有餘了。

為照顧男性口味,他特意給臨時飼主做了份鹹香的肉松餅,搭配着之前說好的溫牛奶,一同端上了餐桌。

若眼下是什麽攻略游戲的話,估計他當場就能收獲“好感度 10”的提示音。

橘發少年得救般地接過餐盤,抓緊時間補充着流失的能量,連愛麗絲忍不住發出的“噗嗤噗嗤”笑聲都沒能引起他的任何反應。

他是真的損耗太多元氣了。

大約是覺得有些無趣,金發小蘿莉很給面子地吃了幾口之後,便起身告辭,臨關門前還不忘回頭叮囑一句:“記得戴好我給你挑的飾品哦!那麽,接下來酒會再見啦~”

“好,請您一路小心。”

栗原涉目送着她的背影遠去,心底莫名湧起些許的惆悵,也說不清是為了她忽然褪去大半的特殊感覺,亦或哪怕是一點點的相似都令他眷戀不已,所以沒辦法接受她的離去。

——幹脆去綁架太宰治的時候,一起将她給擄走吧?

他的腦海裏倏爾冒出了危險的念頭,并且有着擴散的趨勢,猶如羽毛般不斷撩撥着,使他心裏發癢。

就算是吃代餐,也總比沒得吃要強百倍吧?

他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回到了餐桌旁,恰好橘發少年吃完最後一口吐司,心滿意足地擡起頭來,瞧見了他的表情。

心思單純的武鬥派哪裏能猜透他的想法,這會兒略微一思忖,便投桃報李的關照道:“不用擔心酒會的問題,一直跟在我身邊就好,我會全程負責的。”

“呼——中原先生真是幫了大忙……”

他習慣性發着好人卡,并沒有糾正對方的誤解,而是順水推舟地探聽着:“其實我還有點奇怪另外一件事。昨晚,小小姐跟我說,讓我不要接近一個叫‘太宰治’的人……請問您認識他嗎?”

既然被他拿來當擋箭牌的本人已經離場,他自然可以随便找理由,去刺探港口黑手黨內部的情報。

但連他都沒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就戳中了雷區。

中原中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念叨着:“啊、那條混蛋青鲭,的确是個禍害,他好像對你挺好奇的,大概是因為我把你給領回家的緣故吧……”

說着說着,他似乎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便站起身面對着狀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滿臉嚴肅地交代着閃避的要點。

“記住,如果你看見一個面部纏着大半繃帶、說話輕浮的家夥,一定要躲得遠遠的,千萬不要與他交流。”

“——不然的話,你就永遠都無法回頭了。”

“于中原君的眼中,太宰治應該算是惡魔一樣的存在吧,都得到那種評價了啊……”

由于酒會舉辦的時間定在傍晚,栗原涉便以買菜為借口,将愛操心的重力使留在住宅裏補眠,自己則一個人溜出去,享受着自由的空間。

他一邊漫不經心地感慨着,一邊擺弄着手機,查看內部收取的新郵件。

意料之中地,除了昨夜狼狽出逃的不靠譜神明之外,還有一封僅僅附着見面地點的極簡郵件。

——大魚,果然上鈎了。

設下圈套的小惡魔微微勾唇,像是不知道對方有多少部下一樣,欣然前往約定地點,去會見與港口黑手黨打着游擊戰的國外勢力頭目。

他甚至沒有提前調查對方的異能力究竟是什麽。

那樣花費的時間太長,很容易錯過最佳時機,更何況,以他目前的特殊狀況來看,也沒有必要去走彎路,直接正面對接才是明智之舉。

至于他如此自信的原因嘛……暫時先賣個關子。

誰讓他喜歡惡作劇呢。

另外一方面,明明從部下口中得知了他的偷襲行徑,可約見他的男人同樣單槍匹馬地趕往小溪邊,靜坐着等候他的到來。

啪沙——

為表誠意,粉發少年解除了隐蔽buff,使得貓一般輕盈靈巧的腳步聲頓時明朗起來,直觀地宣告着自己的到來。

草坪之上,一位身着黑色鬥篷的男人正凝視着平靜的水面,時不時調整手中的魚線,仿佛未曾察覺自己的客人已經抵達現場,仍專注于垂釣當中。

盡管如此,他周身散發着的霜寒氣息并未因此縮減,反倒愈發駭人,幾乎凍得溪面結冰,導致沒有一條魚敢靠近誘人的餌食。

那是手染無數血腥罪孽之人才能擁有的淩厲氣魄。

而他無論何時都保持着的筆挺身姿,無疑與普通的殺手或者雇傭者不同,更接近于受過精良訓練與戰火洗禮的軍人。

可他的銳氣和生機顯然被不知名的災難磨得一幹二淨,所以他坐在那裏,一如腐朽的墓碑,俨然失去了作為人類的資格,不過是強撐着□□完成生前遺願的活屍罷了。

他緩緩側過頭,用一雙不包含任何情緒的木然眼神望向來者,開口發出了喑啞的聲音,“紙條內書寫的內容,可當真?”

“騙你對我沒什麽好處吧。”

頂着如有實質的視線重壓,身型單薄的“少女”繼續向前走,一步步靠近男人所在的位置,好似誤入野獸地盤的、不知危險為何物的家貓般毫無緊張感。

啪沙、啪沙、啪沙。

兩個人的距離逐漸縮短。

男人輕輕轉動着猩紅色的雙眼,仿佛是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實則靠着可以窺得未來五秒內戰況的異能來監測“她”的攻擊軌跡。

“!!!”

不知是看到了什麽,他驀地站起身,近乎失态的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對方蘆葦般纖細的胳膊。

——這人……竟然是「殺不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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