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森廚.35
在黑西裝離開公共休息室之後, 屋內一度恢複了恍若無人的寧靜狀态。
誰叫除了已經陷入昏睡狀态的中原中也外，剩下的兩位都是标準的貓科類，實在是太習慣安靜無聲的行動模式了。
哪怕他們沒有故意踮着腳走路, 也如同足下生了肉墊一般，連踩着容易“吱嘎吱嘎”作響的木地板都完全不會弄出任何的噪音。
但如此一來, 湧動的暗潮反而變得兇猛起來，不停侵吞着空氣, 掠奪正常呼吸的餘地, 愈發地令人窒息起來。
栗原涉對此視若無睹，還坐在橘發少年躺着的沙發旁，伸手幫他捋順幾簇亂翹的發絲，一副标準的不聞不問狀态，仿佛休息室內根本不存在第三個人一樣。
哪怕他才是設下此次圈套的罪魁禍首。
到頭來, 反而是一旁的太宰治率先打破沉寂, 懶洋洋地輕嘲道：“哎呀，現在就我們兩個人, 不用再裝模作樣了吧, 你不覺得累嗎？”
說着，他走上前去, 一把握住了對方纖細的手腕。
結果不知怎地, 那柔若無骨的手掌好似快速縮小一般，嗖地從他環成圈的五指間溜走, 連點觸感都未曾留下，便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其主人身邊。
更可氣地是, 對方用雙手捂住下半張臉, 做出了柔弱無助的詫異姿态, 委屈反問道：“太宰先生, 您在說什麽啊？我、我完全聽不懂……”
“既然要來抓我，就幹脆一些啊，玩什麽角色扮演呢？”或許是同性相斥的緣故，往常他故意落網被敵方抓走之際，也免不了要發揮一下表演欲，給自己拗各種各樣的人設什麽的，這會兒卻覺得礙眼，忍不住想将對方的面具一把扯下來，看看下面真實的模樣。
所以他幹脆逼近兩步，迫使對方向後縮，直至将身體塞進沙發尾的角落裏，無處可藏為止。
“別否認啊，不然可就辜負了我的期待呢。”
他的一只手撐住沙發的靠背，使得上半身向前傾倒，變成了居高臨下的狀态，“派人過來查我，又入住幹部的家中，以及故意勾引你口中的‘小小姐’……不正是為了今天嗎？”
“我沒有……”
“承認吧，你就是為了我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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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少年猶如冷漠的君主，不光敲定了全部罪狀，還伸手去捏對方的下颌往上擡，強迫那雙燦藍色的眼眸對上自己的視線，讓一切思緒都無處可藏。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因為對方依舊畏畏縮縮的，半點沒有跟他攤牌的意思，活像被不小心卷入風暴圈的嬌貴花朵，稍微一用力，就會被人從枝頭折斷。
“難道你沒有自尊心嘛？啊、好無聊，看來不動真格的，你是絕對不願意說真話呀~”
嘴裏說着毫無幹勁的臺詞，可他的雙眼中卻湧現着濃稠的惡意，活像是年幼的孩童找到了新玩具，明知道對方擁有生命和痛覺，仍毫不留情地下手摧殘□□，享受着作為操控者的快樂。
當一個不懂分寸的稚子擁有着過量的能力時，無疑比心懷不軌的成年人更加可怕。
天真且殘忍。
——啊啊啊，他們果然是一類人啊，好讨厭的感覺。
人類的悲歡喜樂或許并不相通，但心髒玩家之間的氣場絕對是互相幹擾的。
至少從栗原涉自己的糟糕體驗來講，在撲面而來的惡劣氣息當中，饒是擁有着高超演技的他，也不免被影響的心底發癢，蠢蠢欲動地想要回擊對方的挑釁。
共沉淪的話，好像也挺不錯？
但是……不行啊，他可是為了找到「書」的蹤影，解除隐患，回到森先生的身邊才來到這裏的，怎麽可以半途而廢呢？
真遺憾呢。
所以他依然睜着一雙充斥着驚慌與疑惑的眼睛，不住地重複着對方最不願聽見的臺詞：“我、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啊，太宰先生，是不是哪裏、哪裏搞錯了……”
“虧我特意為你布置……算了。”
似乎是臨時改變了主意，太宰治忽然站起身，全然不介意自己将後背暴露給了敵人，萬分悠哉地走向虛掩的房門，然後握住金屬把手的位置，輕飄飄地宣布道：“我還是送你另外一樣禮物吧~你現在的樣子，實在是讓我提不起幹勁呀。”
話音未落，他便拉動房門，使得外面偷聽的某道嬌小身影毫無防備地摔了進來。
但不知是不是憐香惜玉的心思發作，具其險險撲倒在地之前，制造着事端的少年及時拎住了她的後衣領，令她保持着距離破相僅十幾厘米的尴尬高度，不得不咽下了種種先發制人的指責性論調。
——嗨呀，好氣，這家夥走路沒聲音，難不成是阿飄嗎！
“小小姐？”
目睹近乎惡作劇一般行徑的粉發“少女”歪歪頭，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吃驚與少量的求助感，仿佛終于見到了可以為自己辯解的好心人，忍不住起身過去扶她。
然而沒等愛麗絲下意識擡起的手指落入他的掌心裏，她的身體卻莫名向後一仰，錯過了與他短暫相交的機會。
被迫直起身體的金發蘿莉略顯僵硬地感受着身後的惡魔氣息。
與情感無關，她本能畏懼着太宰治所擁有的、能夠無差別消除所有異能力的「人間失格」。
那簡直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栗原涉當然看得出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懼，當即控制不住地蹙起眉，擠出兩個小小的凹形。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愛麗絲小姐呢~”
單單靠拉扯着異能體的衣物來作為鉗制，黑發少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狀态，同時用指尖隔着一點點的空氣順勢自她的頰邊滑過，散漫地分析道：“不喜歡我碰她嗎？唔，其實我還能做得更過分點~對了，你喜歡看大變活人之類的節目嗎？”
“愛麗絲……小姐？”
由于最初抱着輕佻的态度，栗原涉并沒有詢問過小蘿莉的名字，始終以小小姐作為代稱，這會兒驀地聽見，活似嫖人無數的渣男突然發現新任女友實際是N 1任的前女友一樣倍感驚奇。
是……巧合嗎？一定是巧合吧。
若非“院長先生喜歡禦姐形象，所以把異能體捏成了成人款”這種先入為主的固執觀念作祟，以他的聯想能力，一早就該懷疑起對方的真實身份了。
可到了眼下，他依舊不願意相信真相。
無獨有偶，為了給他造成精神方面的沖擊，擅長對準他人心靈弱點的移動噩夢制造機哪怕不知個中真相，卻誤打誤撞地掀開了他最後的僥幸心理。
太宰治看着他眼神中晃動的情緒，便心滿意足似的微笑着，如同戳碎一個五彩斑斓的肥皂泡般，用指尖穿透不具阻力的空氣，去觸碰愛麗絲柔軟如真人的肌膚。
“啪——”他還不忘自舌尖彈出一聲爆破音來配合。
身着洛麗塔風格短裙的金發小蘿莉就這樣憑空蒸發了。
對不知真相的人而言，将此場景冠以魔術或者神跡，大約都沒有絲毫的違和感。更何況，施術者又是如此的俊美多變，完全擔得起人類幻想中的法師形象。
但就栗原涉個人的觀感，眼前的家夥是完完全全的反派，暗黑氣質簡直突破了天際。
“……”
他默不作聲地向前邁步，垂落于兩側的雙臂自然提起裙擺，一層一層地将其卷起。
原本蓋住腳背的寬大裙邊跟着向上移動，逐漸露出遮蓋着的雪白小腿和膝蓋，眼看着就朝大腿的位置滑動而去，隐約露出一圈圈反着光的、絲線一樣的物質。
不仔細觀察的話，沒準會誤以為他要脫裙子展示色.誘的技巧。
黑發少年毫不避諱地盯着“她”，甚至挑挑眉，一副饒有興趣的輕浮模樣，“诶，要認真了嗎？那我也……”
懸在半空中的修長手指“啪”地打了個響。
緊接着，早早埋伏于房間暗格夾層裏的黑西裝們便推開遮掩物，将黑洞洞的槍口一同對準目标人物，根本不給“她”閃躲的空隙。
“——稍稍對你認真一些吧？與帶刺的玫瑰小姐約會，怎麽能不自備修剪工具呢，你說對吧？”
“港口黑手黨果真是黑.惡.勢力啊……”
若非太宰治當面消除了名為愛麗絲的異能體，粉發少年或許還能維持着平穩的假面直至最後，但此時此刻，那溫柔的表情驟然崩裂開一道創口，恰好順着唇角平移，延伸出陰沉至極的弧度來。
就算如此，那張美麗到魔性的臉還是相當的賞心悅目，蠱惑着圍觀者的內心。
——真的要對她下手嗎？萬一太宰先生是抱着寧可錯殺三千不能放過一人的心思，未免、太可惜了吧……
他們的視線不由在上級和目标人物的身上來回移動。
太宰治當然懶得理會沒什麽腦子的下屬，這會兒正以一種堪稱興致勃勃的态度注視着“她”，一字一頓地放聲催促着：“還、不、動、手、嗎——？”
“———————”
耳邊仿佛傳來了理智之弦崩裂的清脆響動。
伴随着它一同到來的，還有一聲無比熟悉的、足以撼動他的靈魂和全部思緒的低沉男聲。
“不可以哦。”
在黑發少年身後的那道阻礙被一只手扣住，緩緩向內側推開，正對着栗原涉的面，展現着其主人的挺拔身姿。
仿佛是為了徹底容納進對方的倒影一般，他的藍眼睛刷地一下瞪得滾圓，邊緣處不自覺就紅了一大圈，委委屈屈地，好似下一秒就會變成一團毛絨球，直奔着真正的飼養者彈射過去，哪裏還有一絲殺氣可言。
“院長、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