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森廚.36
會突然與“院長先生”重逢絕對是栗原涉預料之外的事情。
因為無論怎麽看, 待在福利院管教着棄兒的好心人都與裏世界的黑.惡勢力沒有半點共通點,就算他再聰明,聯想能力再豐富, 也沒辦法參透個中的真相。
更何況森鷗外同樣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對一位天生心思缜密且懂得隐忍為何物的男人而言,想要隐瞞住過去的經歷,無疑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哪怕好奇心旺盛的貓科動物對他試探性的伸出小爪子, 也可以通過各種方式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達到繼續過着平靜養老生活的最終目的。
比如說, 投喂零食、定期愛撫、日常陪玩等等。
反正他們之間擁有的年齡差, 足夠他游刃有餘地應付過分早熟的小家夥——誰料一場意外, 竟令他的所有努力幾乎付之一炬,深刻且直觀地向隐瞞着的對象展露他過去的身姿。
沒錯, 曾經的他正是統治着橫濱地底世界、站在港口黑手黨權利金字塔頂端的那個人。
不過由于世界和時間線的不同, 這會兒站在粉發少年眼前的首領版森先生, 顯然不可能擁有另外一個自己的記憶, 所以兩者都不免落入了互相猜測的平等場合。
栗原涉的反應明顯要更直觀一些。
畢竟對于他來說,眼前的場景無異于狼窩裏突然冒出一只大白兔(?), 着裝的改變并不代表內核一并變黑,他喜歡着的森先生依然是樂于助人的好好院長形象。
——嗚,好幾天沒見面啦,超級想跟院長先生貼貼。
腦子裏的思路火速轉了一大圈, 回過頭來, 仍是他最急迫的渴望占據了上風, 甚至可以暫時無視目前的環境有多麽危險。
反正他安排好的人馬上就要開始行動啦~
思及此處, 他愈發肆無忌憚, 連提起裙擺的雙手都跟着松開, 任由柔軟的布料重新滑落下去, 蓋住了裏面藏着的特殊“武器”。
“院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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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猶如被劈頭蓋臉砸下的暴風雨所澆濕的貓,一步步接近着能夠為自己帶來溫暖的男人。
那模樣堪稱貓界求撸求收養的典範。
美人欲哭不哭絕對是幅賞心悅目的畫面。
捏準時機登場的首領先生雖然對此早有期待,然而,當他目睹了對方眼神中的眷戀、依賴和愛慕混合成的複雜情緒時,卻忽然意識到了詭異的違和感。
不對。
有什麽地方,與他預想的部分完全搞反了。
但比起傻愣着不動,當然是主動接住新劇本一點點探明路線才更符合他的習慣。
于是在弟子不滿的眼神注視下,他從容地接收了一只投懷送抱的仙女貓,還很有經驗似的撫摸着對方的發頂,驚得滿屋子對準懷中人的槍口皆顫巍巍地發抖,不知該不該撤退。
——他們究竟是目睹了什麽樣的□□內部秘聞啊?
——被太宰先生針對的無辜少女轉身就投向了首領的懷抱……貴圈真亂,搞不懂。
——說起來,首領不是一直強調自己的取向是12歲以下的幼女嗎?
“院長先生的懷抱,好溫暖……”
全然不顧圍觀者想法的栗原涉用額頭抵住男人質地上乘的襯衣,一邊賣乖般蹭來蹭去,一邊喃喃自語着:“味道,也很好聞……”
少量的煙味,一點點剃須用的古龍水味,以及微不可聞的墨水味。
是他熟悉的專屬于森先生的味道。
卻莫名在某處有着些許的不同,不過他目前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根本不想去深究太多,包括對方到底知不知道有關「書」制造的那場災難……
目前是問得越少越安全,他可不想再次引來天道的懲戒。
可這并不妨礙他“正确”發散思維。
“您是被港口黑手黨綁來的嗎?”
沒等森鷗外細細感知溫香軟玉在懷是什麽滋味,就見“她”仰起臉來,露出充滿真誠和理解的眼神,反過來安撫道:“請不要害怕,我會帶着您一起離開的。”
“離開是指……?”他克制住唇角微妙的抖動,故作疑惑地套着話。
結果被他攪亂了甕中捉貓計劃的黑發少年很不給面子,當場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像是在嘲笑他的演技實在過分拙劣,根本不該拿出來丢人現眼。
誰知沒等他的老臉挂不住,懷中人便開始睚眦必報的回擊:“當然是遠離太宰先生的視線啦。我跟您說,這個人特別扭曲哦,竟然當着我的面把愛麗絲‘殺死’了呢,哇,超級可怕的——”
“先是電話威脅,後有上門拐帶意向的家夥,究竟在說些什麽呢。”既是貓科類又同屬黑泥科的太宰治自然不願吃虧,當即将對方的罪行掀了個底朝天,放在陽關下暴曬。
他說的每樣都是真實狀況,偏偏由于缺乏實證,聽起來格外像是小學雞式的胡亂潑髒水。
而栗原涉特意哪怕是額外費了些功夫,也執意将自己作亂的痕跡從中抹消,正是為了遭遇到眼下情況的這一刻能夠從容應對。
于是他遵循戲路,睜着一雙圓溜溜的貓眼裝無辜,拉着長音跟面前的心上人賣慘,“您看,太宰先生又開始亂說話——”
“……”
觀察着兩只貓貓互撓的首領先生喜憂參半,不知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太宰治是他唯一的學生,用聰明、狡猾、神鬼莫測之類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其智慧,是個相當難搞的小家夥,永遠占據着先機,在別人的頭頂作威作福,好不惬意。
對待他的态度,也只有表面稱得上尊重而已。
他能預料得到,自己并不能壓制住太久,就像是手握一柄雙刃劍,遲早有一天,會被逐漸鋒利的劍刃劃傷手指,甚至割破喉嚨。
一如他對先代首領所做過的那樣。
為此,他在意外發現中原中也的存在後,便找機會将其收納進港口黑手黨,以自家老師“鑽石只能用鑽石進行打磨”的理論,讓武鬥派和腦力派相互碰撞,盡量達成平衡狀态。
可事實證明,這還不夠,遠遠不夠壓制羽翼漸豐的太宰治。
為此……
他看着懷中人,露出了愛憐的表情,耐心十足地附和道:“既然如此,你總該拿出些證據來,讓他無話可說才好。”
……一個新的幫手,是很有必要的。
與他叛逆的學生不同,若是栗原涉對他(或者愛麗絲)有着超越正常的欲求,則等于親手将自己的弱點奉上,任由他随意掌控擺布。
帶着項圈的貓與犬科無異。
他目前需要探明的是,對方能為自己忍讓到何種程度——就算沒有太宰君那樣超人的謀劃能力亦無所謂,反正天平的另一端本就被他放入了武鬥派,多少能夠彌補不足之處。
“诶?為沒有做過的事情找到證據什麽的,簡直像是證明‘我’就是‘我’一樣,是件強人所難的事情嘛。”粉發少年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末了,他還不忘歪着腦袋,可憐兮兮地喚醒着面前男人的憐憫之心:“所以,我可以不做嗎?”
大概是有心上人站在身旁的緣故,他的撒嬌怪本質暴露無遺,每個音節裏都摻雜着大量的甜蜜元素,聽起來輕飄飄地上揚着。
于是哪怕是前面那些近乎指責性的臺詞,也不自覺地散發着可愛的味道,更別提他還惡意賣萌。
不管頂頭上司能不能扛得住如此攻勢,至少就圍觀群衆的角度來看,他們是完全敗下陣來,只想無條件點頭說好好好,來滿足“她”的一點小心願。
——不就是擺脫掉太宰先生的無理取鬧嗎!BOSS您倒是為她說句話啊,不要玩老油條平衡戰術!
結果意料之中地,他們偉大的首領捏着下颌,故作為難道:“這個嘛……”
“轟——!”
“轟、轟轟——!!!”
屋內的三角(?)糾紛尚未解決,他們所處的房屋便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來,仿佛九級地震突發,恨不得将整棟大樓都碾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由于日本是個地震多發國家,外加黑西裝們訓練有素,心理素質非常強悍,當然不會像普通市民一般驚慌逃竄,而是腳下生釘似的鎮守原地不動,等待着上級的下一步指示。
最愛作死的太宰治率先将腦袋伸出窗外,左右瞭望一圈,而後慢條斯理地感慨着:“哇,好大的陣仗,大概是用了火.藥一類的東西來造勢……唔,不對,橫濱內部的軍火交易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不可能出現漏洞的,除非——”
他高挺的鼻尖嗅了嗅空氣中彌漫開來的味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回首看向粉發“少女”時,那滿含笑意的目光足已說明一切。
栗原涉懶得搭理他的挑釁,幹脆像只無尾熊似的扒住面前男人窄瘦的腰身不放手,口中則念念有詞,一副标準的受害者架勢。
“院長先生,這裏好可怕啊,竟有人搞恐.怖襲擊呢……”
“等下壞人們沖進來,我們就把太宰先生推出去好啦,反正他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的!”
“您說對吧?”
“……”今天第二次被貓貓打架噎到無言以對的首領先生不由默默扶額。
這兩個小家夥未免不合過頭了吧?玩得實在是有點大,不過倒不失為一個考察的好機會。
但有一點卻已經十分明晰了。
貓的偏愛果然是具有唯一性的、世間絕無僅有的珍稀物品。
換而言之——他撿到寶了。
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打磨和使用才不會造成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