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森廚.47

不知該不該稱贊栗原涉的僞裝技術實在是太好, 在他開口提醒之前,福利院的現任院長根本就沒有發現絲毫端倪。

對他的第一印象只有漂亮。

像是一只毛色豔麗的百靈鳥,忽然跳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并且自顧自地唱起歌一樣。

哪怕是再鐵石心腸的人類, 都不可能産生反感,頂多是板着臉哄趕,絕不會出手去傷害“她”。

可一旦意識到“她”與「那個家夥」有着某種必要的聯系後, 男人的臉色便肉眼可見地變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脖子,導致自己快要因窒息而亡一樣,胸口跟着劇烈地起伏着。

當然, 那下意識按住口袋的小動作并未逃過栗原涉的眼睛。

他對此深感新奇:雖然自己是個用乖巧表象遮蓋刺頭本性的家夥, 可實際上, 他完全沒給對方造成過實質性的傷害吧?倒是大人們麻木不仁的模樣至今還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所以說, 院長為什麽會表現得如此驚慌呢?真有意思。

“他已經、被人領養走了……”

似乎是勉強調整好了情緒,男人略顯艱難地擠出了明顯就是借口的說法, “出于保密條款的緣故, 我不能再将他相關信息透露給你知道,請見諒。”

“理解是能理解啦, 但畢竟是擁有相同血脈的親人, 能不能勞煩您帶我去他曾經生活過的房間看看呀?”粉發少年最擅長拿捏着尺度提要求, 遠比童年時期要難搞得多, 這會兒的表情當真是要多惆悵有多惆悵, 将女性的多愁善感模仿到了極致。

憂郁的美人委實令男性無法拒絕。

更何況, 他說得內容又挑不出什麽差錯, 當場一口否決的話, 只會加深個中的疑點而已。

于是現任院長猶豫再三, 終于僵硬着臉,領着堪稱定時炸.彈的“少女”一同前往孩子們的房間,去尋找所謂的生活殘留痕跡。

為了方便觀察,以及表現出第一次進入這家福利院的陌生感,栗原涉故意落後一步,好奇似的左右環顧着。

正如他之前所預料的,在臨近餐點的時間幾乎沒有人在走廊裏胡亂游蕩,少得可憐的工作人員一早就進入了廚房幫工,孩子們則繼續留在公共教室裏看書畫圖,用一些室內活動來打發饑腸辘辘的磨人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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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瘦弱的白色倏爾閃進了他的視線範圍。

與港口黑手黨回歸版限定黑敦不同,尚未成年的福利院版中島敦就猶如游戲中的r卡一樣,處處散發着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氣場,極容易被人給忽略掉——哪怕他的個子已經開始竄高,與身旁低年齡的孩子們有些格格不入,也總是有種他就該待在這裏的感覺。

大約是那蘆葦一樣細瘦的體态實在是太令人憐憫了吧。

——沒有“自己”在敦君的身邊,恐怕他根本沒辦法靠正常供應的飯量來填飽肚子……

看樣子,院長沒有說謊的一點是,“自己”的确離開福利院好一陣子了。

觸景生情的粉發少年本能頓了頓腳步,忽然産生了想找別的渠道将兒時好友提前帶離火坑的想法。

比起完全将中島敦當成工具人來培養,事後就玩起跳樓戲碼的收養人太宰治,明顯還是自己更加靠譜一些嘛。至少,為敦君提供生活保障是沒什麽問題的。

不過他可不能讓港.黑那方知道,不然的話,按照首領森先生的風格,一定會以幫助為名,再一次将好用的苗子招募進組織善加培養,好争取早日發光發熱。

而從他的角度來看,中島敦壓根就不适合危險叢生的裏世界。

——得想出一些特殊的方法……

他兀自思考之際,卻沒發現房間內發呆的白發少年忽然動了動鼻子,好似嗅到獵物的野生動物一樣,猛地站起身,朝着屋外的方向沖了出來。

“砰——!”

由于太過着急,中島敦也不知從哪兒來得力氣,竟将門撞得整扇向外傾塌,險些将外面的人直接壓在下面,造成一起意外謀殺事故。

還好粉發“少女”閃躲及時,輕輕向後退了半步,便任由房門帶起的厲風拂過面頰,掀起了鬓角垂落的柔軟發絲。

單看“她”那邊的畫面倒是挺美,然而搭配着未來虎化異能者野蠻沖撞後一疊聲“嗚哇哇”的驚叫,以及随着房門一起摔倒在地的狼狽相,整個場景頓時便滑稽起來。

沒有及時拉住發小免除悲劇的栗原涉不由默默望天。

——嗯,他現在是柔弱少女的設定嘛,怎麽能單手抱住一個男性呢?哪怕是未成年也應該是一樣的待遇!

成功找好理由的小惡魔揚起治愈系的笑容,俯身向暫時回不過神來的白發少年伸出友誼之手,親切示意道:“你有沒有摔痛,快點站起來吧?”

“抱、抱歉……”

中島敦本能賠禮道歉,幾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更別提是借助他的手起身,這會兒趕忙一躍而起,垂着腦袋繼續說着軟話,“我也、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身體突然就自己動了起來,實在是非常對不起!”

或許是天性和經歷的雙重加成,導致他每天都是一副戰戰兢兢、好似随時準備逃跑的小動物般,恨不得永遠待在洞穴裏不出來的模樣。

偏偏他又不得不面對人群,于是便養成了讨好的習性,無論發生什麽都會第一時間鞠躬道歉,軟得不像話。

放在女性的身上沒準會惹得別人生出于憐香惜玉的心思,可作為日漸長大的男性,這就成了誘發欺淩的要素,簡直像是将“快來欺負我吧”幾個大字寫在面門上一樣醒目。

該慶幸栗原涉不是靠欺壓弱者來彰顯惡劣本性的類型,否則以他的脾氣,豈止是簡單的逗弄,想悄無聲息弄死陪伴于左右的小老虎都是件極為簡單的事情。

——沒有敦君的話,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們怎麽可能找得到他啊。

曾經的他也有過一瞬的危險念頭,但看了看卷縮在旁邊睡得正香的白發男孩,便嘆着氣将它抛之腦後了。

而此時此刻,被意外帶來的他比中島敦大了幾歲,不光擁有強悍的異能力,心性方面亦得到了極大的磨砺,想要為其創造足夠避風的港灣遠比舉手之勞更加簡單。

所以他笑了笑,态度又放得溫和了一些,耐心安撫道:“沒關系,你不用害怕,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诶?真、真的嗎……”

常年得不到溫情的白發少年依然不肯擡頭,嘴裏則下意識吐露着公式化的說辭:“您真是個大好人,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的寬容——唔?!”

話音未落,他不斷開合的唇瓣便被一根手指輕輕抵住,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贊美。

中島敦如同驚弓之鳥般倏地仰起臉,結果正好近距離直面着“少女”過分精致的美麗容顏,幾乎連“她”的睫毛都能數得清。

內心的慌張于一秒內到達頂峰,使得他的心髒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一樣。

“客套話說得太多就無趣了哦。不瞞你說,其實我今日是特地來尋找一個孩子的……你認識栗原涉嗎?”他眼前的柔軟唇瓣不停開合,以優美婉轉的語調輕輕呼喚着那個名字,令人不由羨慕起被放入唇齒間的幾個音節來。

他愣了愣,然後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中,無措地搖了搖頭,居然否認起來。

被兒時好友劃入未知領域的栗原涉笑容漸漸消失。

更可氣地是,當他放下了用作阻攔一途的手指,對方竟還敢做出補充說明,小心翼翼地往他的心口捅刀子,“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字啊……您是不是找錯地方了,這周圍還有、有好幾家福利院呢。”

可剛剛負責接待他的院長分明是對“栗原涉”這個名字有着很大反應的。

換而言之,是中島敦在撒謊嗎?可是這樣的謊言并沒有什麽意義啊。

“福利院人口流動性太大,他會不認識栗原,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睜着眼說瞎話的院長幫忙掩蓋漏洞,神色也較之前輕松了許多,明顯已經整理好了心态,甚至還能将向來嚴厲的五官調動成偏向溫柔的表情,首次對白發少年露出稱得上滿意的表情,“中島,不用想太多,去吃飯吧,客人由我來接待便好。”

習慣他冷言冷語的小老虎努力壓制着一副見了鬼的神色,急匆匆前往飯廳,把沉默不語的粉發少年扔下不管了。

常年掌控着事态走向的小惡魔遭遇滑鐵盧,心情哪裏能好,這會兒難得控制不住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地挑揀着身旁男人的言語漏洞,“流動性大?恕我直言,這所福利院并不占據地形優勢,屋內的擺設也明顯充滿了陳舊感,噴泉裏養的魚和後院種植的果蔬,一起證明你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得到外界的救濟了。試問,有多少人願意來這裏領養小孩呢?”

“我想,每周離開的孩子最多也就一兩人吧。按照中島君的年齡和對福利院的熟悉度來分析,他絕不是近幾周才來到這裏的。”

“您究竟在掩蓋着什麽呢,院長先生?”

他一步步逼近不知該如何防禦機關槍般連續進攻內心防線的白袍男人,而後一把握住其反射性擋住口袋的右手,抛出了最為關鍵性的問題:“——您又是在聽從着誰的指令呢?”

那雙時常流轉着迷惑人心的溫暖色調的燦藍眼眸,如今正無比鋒利的直視着面前人,幾乎要将他整個剖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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