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慢條斯理地直起身:“今晚已經有伴了。”

交談的兩人都驚得一滞,那駐唱輕咳了兩聲:“你……你是新來的吧?怎麽這麽不懂規矩!”

瓶塞噗地一聲起開,深紅的酒液嘩嘩流進杯裏,“規矩是随便給人摩擦的話,那是阿拉丁神燈。”

他飲下一口,舉着杯子敬了敬:“看在酒不錯的份上,我也不計較,就當是賠禮了——今晚已經有兩個伴了,對不起。”說罷,大搖大擺就要出門,正遇上老張砰地開門進來:“顧哲!”

看到他還貞操健全地站着,老張不免舒了口氣,“你怎麽到處亂跑……”

老張也算是個老帥哥,身材颀長,肩寬腿細的,一派精英氣象。只是在走廊的燈光下,他只是一團深色的陰影,說話腔調還陰陽怪氣。仿佛要印證他的黑暗形象,接下來他便桀桀怪笑,攬過了顧東林的肩膀朝外走,“你這不聽話的小~奴~隸~盡給我惹是生非……”

這下輪到顧東林傻了。

老張懷着下克上的陰暗笑容,揉了揉他的屁股,“……你說,該怎麽懲罰你呢,嗯?”說着,不動聲色地掩上包廂門,充滿警告意味地指指他。

顧東林搖了搖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A……Appalling!”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孫涵跌跌撞撞跑出來:“廁所……這廁所裏有人非禮!”

老張朝他歪了下頭:“Appalling!”

嚴潤魚揮舞着四肢追在他身後,“有人給我下了春藥!”

孫涵驚慌失措,回頭與他面面相觑:“Appalling!”

“還有,我跟我不聽話的小奴隸走散了……”老張樂呵呵地從後頭抱住顧東林,拍拍他的屁股。

孫涵和嚴潤魚一愣:“……Appalling!

顧東林感嘆:“I’m appalled!”他不住打量着老張,“他明明悶騷得就像……特別悶騷的東西!酒瓶,葫蘆,柴火這種……居然會逢場作戲!”登時有種眼看他初長成,眼看他其高堂,眼看他泡發出的複雜情緒。

老張興高采烈地扭扭脖子:“剛才的小弟弟還氣喘籲籲地問我,唉哥哥你有沒有長四只手……”

嚴潤魚從內部消化的危機中回過神來,大驚小怪地要打120洗胃,前腳剛走,過道裏就追出來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少年,長得那叫一個标志。他不客氣地問兩個仍在Appalling來Appalling去的人:“有沒有看到一個猥瑣的長腿叔叔!”

兩人立馬一本正經地指了路。

“我只不過告訴他我叫夏春耀,他就要打120!有這種人麽!”小少年咬着嘴唇,“真是的,玩不起還幹什麽來!”

“下春藥?”

小少年惡狠狠道幹嘛,顧東林趕忙道好名字好名字。老張邪笑道,那個長腿叔叔很猥瑣很下流的,來,我帶你去見他,就這樣摟着小少年消失在走廊盡頭。一時間紛亂的走廊裏又只剩下他一個人,顧哲頭一次意識到,這世界果真像個女人,很善變。

更善變的東西在他背後出聲:“顧東林。”

顧東林狐疑地回過頭,登時有點拉不下臉,因為段榕正從剛才的包廂裏推門而出,神色顯然有些不大好,筆挺的鼻梁在臉上投下劍一樣鋒利的陰影。顧東林想起剛剛喝了他一杯酒,起碼值個兩三萬,就頗有些不寒而栗,一時間忘了獵人獵物的真理,插着褲袋不自經就瞟他背後的玻璃門。

“有人推薦這裏的樂隊很不錯,”段榕半仄過頭,“我來看看有沒有潛力,還不錯就簽下來。”

解釋得相當完備,滴水不漏。顧東林連聲說好,好,恭喜,我聽着也挺不錯,挺好挺好。

段榕眯起眼睛:“那你?”

顧東林對上他的冷峻眼神,輕輕笑了一聲,眼光圓滑地偏了幾分,安靜不做聲。

段榕對于他來說,是屬于那種半熟不熟的人。不熟的人,他素來把人當白菜;熟的人,可以理所當然把他們當白菜。只有半熟不熟的人,他還不太明白該怎麽相處——他簡直拿捏不住那是怎麽樣種動物,本能地在周圍畫着條防線。

這個時候若是解釋,為了增加可信度必然把老張給兜出來,而且顯得很像在掩飾,這會讓自己看起來是個gay;不解釋,不解釋會讓他誤會自己是個gay。顧東林本能地覺得,這個事情可能越抹越黑,結結巴巴到時候怎麽都像小gay。所以最好保持安靜,有這個時間糾結,還不如明确地指出有條線不能逾矩,比如說自己深夜出現在哪裏,跟誰在一起,性向如何。不搭界。

顧哲于是頗高妙地笑起來,既帶着神秘莫測的終極禪意,又莫名猥瑣。

段榕皺了皺眉,顯然碰到理解困難,略有些急躁地關上門:“你手頭很緊?”

顧東林被他跳脫的思維整得又是一驚,不過這次直接給跪了:“這個……倒是……”

“明天到這兒來。”段榕拉過他的手,掏出鋼筆在手腕上寫了一串地址,“有人攔你就說是我。”說完沒頭沒腦的一段話,就與裏頭的人說了幾句,自顧自取了西裝往外走。看顧東林還在原地,“愣着幹什麽?我送你回去。”

“我還有伴兒……”

“我知道你有伴。”段榕打斷他的話,轉身看了他一眼。顧東林不知為什麽,覺得那眼光真陰森,充滿原始宗教關于人牲的微妙含義,不得搖頭晃腦地妥協,“好吧……反正他們也有別的伴兒。”回沙發那兒取了西裝。老張正摟着小少年在那邊廂狂吻,果真像長了四只手,還含糊地讓他先回去吧。

“找他們去。”老張打發小貓小狗。“你們有三個人嘛。”

顧東林灰溜溜地跟在段榕屁股後面出了門,一路上車裏的氣壓都很低,一句話都沒有。思來想去這不對頭,結果進門的時候嚴潤魚正摸着肚皮愁眉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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